其實站在後世人的角度,黨項人融入大唐是最好的選擇。
即使後來李元昊立國又能如何?還不是被草原上的屠夫滅族,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
“你兄長助大唐平定黃巢,大唐虧待你兄長了嗎?朕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大唐臣子,你們黨項人願不願意做唐人!”
李晔聲音很大,李思谏身邊蕃漢将領都聽到了。
承認是唐人,那麽所有問題都是内部問題,不承認,那就是外部敵人。
城牆上李思谏啞口無言。
“陛下何必跟他廢話,末将願意爲前驅,攻破夏州。”楊師厚道。
夏州既爲當年赫連勃勃築建的統萬城,赫連勃勃蒸土築城,錐入一寸,即殺匠者,以屍築之,如此殘酷的命令下,可想而知此城的堅固。
強攻不是不能打下,但要多少關中子弟的性命去填?
李晔輕笑道:“不急,如今我軍兵臨夏州,投歸的都是一些小部族,黨項八氏都望着李思谏,真打起來,曠日持久,黨項人四條腿,來去如風,夏綏永不得安甯,朕還怎麽養馬?”
楊師厚拱手道:“陛下深謀遠慮。”
李晔心中一歎,不是他深謀遠慮,而是黨項人性格堅韌,善于隐忍,若是不能收其心,讓他們逃竄入河套各地,搞不好成了牛皮癬,将來又是一件頭疼的事。
城上遲遲沒有回應,李晔令騎兵将幾百封勸降信射入城中。
“大唐十萬天兵已至,歸降者有功,頑抗者有罪。”
自黨項人内遷開始,一百三十年來所有的文字書寫,都是使用唐文,說的也是唐言,自然看得懂。
李思谏始終未作回應。
就在李晔的耐性快消磨完的時候,夏州南城門“吱呀吱呀”的打開了,李思谏手捧節度使旌節印绶而出,身後跟随一衆蕃漢将領,拜倒在地,李思谏的頭恨不得戳進土裏。
辛四郎帶人上前解除他們的武器,李晔上前扶起李思谏,“将軍不必如此,從此之後,你們黨項人就是唐人,再無分彼此,朕說到做到!”
李思谏老淚縱橫,臉上全是塞北朔風吹來了的溝壑,頭發花白,嘴唇幹枯,“老臣代黨項一族謝過陛下。”
說完,又牽出身後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身着打扮,跟長安城裏的貴家子弟别無二緻,“夏公長子李仁祐早亡,留此血脈,彜昌還不快拜見陛下。”
“李彜昌拜見陛下。”李彜昌雙膝跪地,頗爲恭敬。
李晔又趕緊扶起他,“你們一族都是我大唐定難功臣,先帝沒有虧待你們,朕也不會虧待,即日起,李彜昌承襲夏國公爵位,送長安太學與諸皇子一同讀書,夏州郡公李思谏賜長安宅邸三座,子弟皆可入太學。”
“謝陛下。”李彜昌大喜。
李思谏眼神漸漸黯淡下來,“謝陛下厚恩。”
周圍蕃漢将領,李晔也一一安撫,有了鄜坊的經驗,李晔順坡下驢,将這些人全部納入輔軍的編制當中,有進取之心的調入戰軍,無進取心的封賞一些虛銜。
分蛋糕肯定不能讓所有人滿意,以目前唐軍的機制,有能力有本事就不怕被埋沒,沒能力有野心的,李晔也不怕他們鬧事。
又把周雲翼的禁衛左軍駐地改在夏州,又調了一半的輔軍入夏州。
剛剛安撫完夏州,銀州、宥州都來了使者,卻不是歸降的。
銀州刺史李思忠求請爲銀州節度使,宥州刺史李思義求爲宥州節度使。
這讓李晔感到郁悶了,難道如今唐廷的刀子不夠利索?都吓不住人了?
最有資格叫闆唐廷的李思谏都老老實實投降,這兩人居然還認不清形勢。
“綏州有什麽動靜?”李晔問道。
“綏州李仁祥按兵不動,頗有觀望之意。”薛廣衡将斥候探聽的消息報上。
本以爲能兵不血刃解決夏綏,卻是事與願違。
不過這樣也好,不流點血,總有人不情不願。
“銀、宥、綏三州各有多少兵力?”
“銀州北接地斤澤,黨項大部彙集于此,銀州蕃漢部衆兩萬有餘。”
銀州之西北三百裏,有地斤澤,方圓五百裏,水草豐美,便于放牧,地形廣闊,後世李繼遷就是憑借此地,與趙二玩起了躲貓貓,逐步壯大。
地斤澤之西便是後世著名的毛烏素沙漠,唐初遷徙“六胡國”昭武九姓在此,水草豐美,唐初一度還在此地開過田地,不過随着胡人的過度遊牧,到了現在,逐漸形成一小片沙漠。
李思忠、李思義就是占着地利,打不赢可以跑,才有膽量跟唐廷叫闆。
趙二視地斤澤爲蠻荒之地,李晔卻視之如寶,可以說地斤澤才是黨項人崛起的起點!
李思恭當年沒有偷襲宥州之前,就是縮在地斤澤裏。
有湖就能築城,有草就可以養馬。
拿下地斤澤才是真正斷了黨項人的所有妄想。
“周雲翼聽令,朕命你帶六千騎兵橫掃地斤澤,但有不尊王化者,一律視爲逆賊。”李晔下令道。
“末将遵令。”周雲翼領命。
他所部的禁衛左軍本就有三千騎兵的建制,加上李晔新建的骁騎都,全部輕騎兵都派上用場,這一戰,李晔折嗣禮也派了出去。
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
“楊師厚聽令,你部三千人,朕再給你五千輔軍,宥州能打就打,不能打給朕堵住李思義,不得使其竄入沙漠之中!”
“末将領命。”楊師厚大喜過望。
“高将軍,跟朕去銀州看看李思忠憑什麽跟朝廷開口!”
“末将領命!”
李晔的四萬大軍還沒到銀州,斥候就傳來消息,李思忠扔下銀州,率五千黨項騎兵退往地斤澤。
“家眷呢?李思忠的家眷難道不在銀州?”
薛廣衡道:“回陛下,李思忠部衆家眷也早遷入地斤澤中。”
李思谏都投降了,其他黨項氏族居然沒有動靜,全都裝聾作啞。
“诏令黨項七氏頭領,三天之内全部來銀州城下觐見!不來者,視作叛逆。”此次出兵,絕不隻是爲了夏綏四州。
诏令還沒發出去,銀州的使者又來了,這次來的是員唐将,沒提任何要求,直接獻城。
李晔在銀州城下等了兩天,黨項七氏,隻來了四個,分别是野利、細封、往利、米擒,剩下的費聽、頗超、房當三氏因其部在地斤澤而對诏令置若罔聞。
戰争,最怕的就是搞不清敵人是誰,既然知道敵人是誰,這仗就不難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