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重鑄錢币之人名叫宋淮書,聽這名字就像是江淮人,李晔忽然前些時日在長安街頭見到的書生,也說是從江淮而來。
明算雖然人少,隻有區區十一人。
但以如今的亂世,還能修習算術的,絕對是真愛。
十一份試卷李晔親自審閱,十一個人全部滿分,看來自己有些小看這時代數學水平。
依稀記得《九章算術》好像是漢代就出現了,勾股定理,正負數、分數、方程全都有。
還有南北朝時期的大牛祖沖之,能根據星象,修訂曆法,最牛的就是他的圓周率,好像到了十六世紀,才被阿拉伯人超越。
可惜古代文人都熱衷于科舉做官,很少有人能靜心研究學術,否則一個勾股定理延伸開,就是整個古代數學的巅峰。
李晔一向認爲數學就是所有科學起點。
這次恩科的結果,一共錄取了四十二人,明算十一人全部錄取。
隻隔了一天,就張榜公布結果,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歡聲笑語,還有人大罵主考官徇私舞弊,不過在一身煞氣的禁衛軍面前,終究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其實前來應試的大部分文章寫得不錯,高談闊論,指點江山,讀起來朗朗上口。
但李晔現在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哪怕隻是一個修建公共廁所的建議,李晔也錄用了。
策論三十一人中,除了崔源照,還有十三人是長安城中的世家子弟。
這也正常,如今的世道,有能力,又能安心讀書畢竟是少數。
能有十七個寒門子弟投奔唐廷就算不錯了。
李晔也算知人善用,讓崔源照跟着趙崇凝去編戶齊民,宋淮書跟着韓全晦去搞錢,其他的人則全部下放到輔軍鍛煉,從思想到身體進行改造。
明算十一人則全部進入武營,充當算術教習,李晔對他們非常優待,每月七鬥糧,包吃包住,而且每天隻需講課兩個時辰,其他時間自便。
本來李晔還準備弄出一套小學數學教程出來,不過有《九章算術》珠玉在前,李晔也就不好意思獻醜了。
接下來三天就是武舉。
不過讓李晔失望了,比科舉人還少,兩百不到。
武人崛起的年代,知名猛将基本都名花有主了,但凡有些武藝和膽氣的,基本都投軍了,畢竟唐廷不是唯一選擇,更不是最好選擇。
就是關中子弟也在曆次擴軍中投入唐軍。
這兩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河中、山南西道的流民。
騎射、步射、馬槍、負重、摔跤等等。
李晔是外行,看不出門道,由高行周主考。
一些考生的年紀比高行周大了不少,武人的脾氣較大,居然有人要找高行周單挑。
李晔頓時來了興趣,高行周自幼習武,雖然不是超一流猛将,但在關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單挑之人年紀比高行周稍大一兩歲,高高大大,面色黑中帶紅,看起來不太像中土人,也是使用一杆大槍,與高行周交手,你來我往,居然打的有聲有色。
李晔越看越是驚喜,高行周目前差不多就是唐軍中個人武力的天花闆,這人居然旗鼓相當。
兩杆長槍,一個剛中帶柔,梨花亂舞,翩若蛟龍,一個大開大阖,厲風呼嘯,鋒芒如雪。
引得其他考生圍觀觀。
武人大多崇慕強者,開始還有人因高行周年輕而輕視,現在亮出本事來,再無人敢多說什麽。
不過現在李晔的眼力也練出來了,表面上兩人旗鼓相當,但實際上高行周還是占了上風,整個人看起來從容有度,槍法絲毫不亂,但那黑紅臉漢子,腳步漸漸虛浮起來,臉上也全是汗水。
約莫一盞茶功夫,黑紅臉漢子蕩開高行周長槍,拱手認輸。
高行周在戰場上狂放豪勇,但在其他場合卻謙遜有禮,也拱手回禮:“敢問壯士姓名。”
“小民折嗣禮,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李晔愣了一下,然後奔入場中,“你是府州折家人?”
看過楊家将的人,就應該知道折家軍。
折家起初也是黨項人的一支,但一直對中原朝廷忠心耿耿,在後世爲大宋血戰西夏,抵禦遼人,北宋滅亡,折家獨木難支,淹沒在金人的鐵蹄之下。
後來西夏攻下府州,還把折家的祖墳全部夷平洩恨。
府州現在振武軍的統轄之下,而振武軍是李克用的地盤。
很明顯,這個折嗣禮就是折家人向唐廷的試探。
“府州折嗣禮,拜見陛下。”折嗣禮放下長槍,朝李晔恭恭敬敬半跪行禮。
李晔剛忙扶起,“免禮免禮,未想西北折家也有如此好漢。”
折嗣禮一臉慚愧,“小民技不如人,實在慚愧。”
李晔大笑道:“高将軍河北将門,天下能勝他的人原本就不多,壯士能與他一戰,已經相當了得。”
“可是白馬銀槍高思繼高将軍家人?”折嗣禮驚訝道。
“正是其父!”
折嗣禮再向高行周施禮,“原來是小将軍。”
高行周還禮。
在場諸人都見識過折嗣禮的武藝,武舉狀元實至名歸,李晔大張旗鼓點了他的狀元,而狀元之下,其他人實在不夠看,也就一些伍長、什長的料,李晔幹脆把他們全都充入剛組建的骁騎都中,以折嗣禮爲騎兵都将,與野利景榮、韓遜同級。
總的來說,這次恩科還是大有收獲,沒讓他太失望。
也算是起個千金買馬骨的作用,向天下宣示如今的唐廷重視人才。
折嗣禮的加入算是意外之喜。
雖說現在唐軍制度漸漸完善,軍中機制能夠培養出将領,但周期太長了,而且任何一個團體,隻有新鮮血液不斷流入,才能更加健康。
恩科剛剛結束,李思孝挨不住天寒地凍,駕鶴西遊。
其家人請求安葬于夏州故裏。
李晔心中好笑,夏州好像不是他們的黨項人的故裏吧?
不過鑒于李思孝還算恭順,至少沒在坊州兵戎相見,李晔也就從其所請,順便封了個樂鄉郡公,令其子侄送回夏州安葬。
沒想到僅僅過了三天,夏綏黨項來人,李思恭也挂了,其弟李思谏被推舉爲留後,請求朝廷冊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