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郭崇韬,李晔忽然覺得他滄桑了許多,少了之前的銳氣。
“朱全忠大軍壓進,陛下難道無動于衷?”
李晔倒是想動,可實力不允許啊。
這個時期的朱溫,是整合了黃巢、秦宗權、時溥舊部勢力的朱溫,這些人當年無一不是叱咤風雲的人物,全都敗在朱溫手下。
李晔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關中和汴州集團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人口、兵力、糧草遠遠落後。
甚至士卒的戰鬥力也不在一個層面。
不是李晔慫,而是蔡州兵太吓人,張存敬、王重師、劉知俊都是赫赫有名的猛将。
朱溫還沒顯山露水,自己若是聽了郭崇韬的忽悠,提着刀子上去,那才是腦袋被門夾了。
而且他覺得雖然形勢對李克用不利,但以沙陀鐵騎的強悍,朱溫也不是那麽容易能啃下來的。
“使者遠來辛苦,不妨歇息幾日,關中疲敝,朕需要時日調集糧草。”
郭崇韬拱手再拜,“時機稍縱即逝,破了绛州,則河東、河中府、關中連成一片,朱全忠再無作爲,望陛下思之,若我軍不利,最多也是退回太遠,朱全忠得志,必有進關中之意。”
“你是在威脅朕?”李晔皺眉道。
的确,朱全忠若是輕易拿下河中,必然會有窺伺關中之意。
但李克用舍得河中這塊肥肉?
李晔忽然覺得這次郭崇韬跟上次變化太大了,難道他也不看好李克用,才會這麽心急?
如果真是如此,李晔就不能這麽安之若素了。
“末将不敢,河中之戰,天下藩鎮仰望,陛下若能出兵勝之,天下人心必會歸于大唐!”郭崇韬心中一片苦澀,若是李克用采納了他的上策,那麽今日請求援兵的将是唐廷。
李晔當然知道打赢朱溫的紅利,,隻不過以目前關中的情況,無異于癡人說夢。
擴軍剛剛完成,還未形成戰鬥力,拿的出手的大将,也就李筠、高行周、周雲翼寥寥數人。
朱溫随便甩上來就是劉知俊、王重師。
别看現在關中豐收,但底子太薄,此戰肯定曠日持久,李晔玩不起持久戰。
如果朱溫未漏敗象,李晔怎敢出兵?
不過兩家畢竟是盟友,李晔也不會見死不救,“朕來日屯重兵于虢州,牽制朱全忠側翼。”
郭崇韬也知道請求皇帝出兵虢州不現實,能屯兵虢州,已經是給了很大面子,當下對李晔拱手道:“望陛下莫忘兩家之結盟,共抗朱全忠。”
李晔也鄭重道:“使者放心。”
郭崇韬前腳剛走,薛廣衡就急匆匆來報,汴州使者求見。
李晔愣了一下,朱溫居然還派使者過來?
沒想到如今唐廷也成香饽饽。
細想也屬正常,朱溫雖然如日中天,但目前爲止仍是唐臣,而且跟唐廷并無沖突,反而是朱溫消滅了黃巢、秦宗權,爲大唐挽回了些許顔面。
如果李晔不是穿越者,也許會對朱溫充滿一絲僥幸和期待。
“宣。”李晔興趣大起。
“末将寇彥卿拜見陛下!”寇彥卿身姿挺拔,聲音洪亮,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使者請起。”如今李晔手上有兵有糧,心也就不那麽虛了。
身爲中原頂尖人物,寇彥卿生豐神俊朗,又不失雄健之氣,比剛才的郭崇韬多了幾分氣勢,“陛下剿滅李茂貞等逆賊,末将代梁王爲陛下賀。”
“難得梁王有此心意,朕心甚慰。”
寇彥卿話鋒一轉,直奔主題:“當年沙陀人趁國難,侵奪代北,二十年下來,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先帝時便桀骜不馴,常有忤逆之舉,此次進犯河中,狼子野心,梁王爲陛下計,請陛下出兵,一同剿滅國賊,直搗太原,還我大唐江山!”
朱溫居然邀請自己一起打李克用?
李晔頓時有些呆住了。
他一直把朱溫當假想敵,沒想到朱溫直接把他當傻子。
這跟着出去了,還能回來?
當年黃巢大軍退出關中,與秦宗權互相呼應,大軍滾滾殺奔汴州,朱溫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二話不說,提着刀子就來了,擋住秦宗權和黃巢,朱溫直接報答李克用一個上源驿之變。
後來朱溫與秦宗權争鋒,扛不住了,向朱瑾朱瑄求援,三人結拜爲兄弟,消滅秦宗權後,朱溫反手就對兄弟們磨刀霍霍。
有這樣的前科,李晔還敢跟他玩兒?
雖說是亂世,不講武德,但朱溫翻臉也太快了些吧。
見李晔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寇彥卿又道:“隻要陛下願意出兵,梁王将河中府、陝州讓于陛下!”
李晔幹笑兩聲:“河中府王珂本就是我大唐護國軍節度使,梁王真是慷他人之慨。”
陝州隻剩下一座空城,要來幹什麽。
朱溫算盤打的挺好。
寇彥卿面色也尴尬起來,還要再說,李晔卻不耐煩了,“梁王若心中真有大唐,退兵回汴州,雙方罷戰,還河中一片淨土。”
事實上,停戰才最符合李晔的利益。
無論李克用、朱溫誰勝誰敗,都将憑借此戰得天下之勢。
可惜李晔沒有這個本錢,與他們争鋒。
尚書台公衙。
趙崇凝臉上濺着血,怒斥劉全禮道:“大膽閹宦,此地是大唐重地,豈容你胡作非爲?”
說完也不理前赴後繼沖向他的刺客,往前奔走。
趙崇凝骨子裏還是文人士大夫,對宦官有天然的抵觸情緒,又見劉全禮如此兇頑,激起了他血脈裏的正氣。
劉全禮見趙崇凝動怒,不敢托大,連連拱手施禮,恭恭敬敬道:“先生有所不知,這些人混在裁汰官員之中,意圖阻撓陛下改制。”
趙崇凝對他的厭惡明顯超過了職責,“陛下自登基以來,從未有過屠戮士大夫之舉,你小小一個黃門,竟敢如此妄爲!”
由不得他不怒,昭宗繼位以來,一力打擊閹宦,頗有成效,權傾一時的田令孜、楊複恭皆敗亡,早前張承業入天心閣時,趙崇凝便多有不快,隻不過張承業爲人低調,實心用事,趙崇凝無話可說,然現如今一個小小内宦,如此猖狂,以後說不得又是一代權閹。
“先生教訓的是,屬下今日行事多有不當,還望恕罪。”劉全禮一邊向他賠罪,一邊令皇城司扣住所有舊員。
趙崇凝冷哼一聲,“來日我必在陛下面前禀明你今日所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