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李巨川所言,王建隻是在虛張聲勢,大軍行至鳴水,便駐紮下來。
興元李繼岌繼續當縮頭烏龜,沒有動靜。
李晔也按兵不動。
王建駐紮十餘天,退兵回利州。
虛驚一場,不過王建的動靜也提醒了李晔,鳳翔始終處于王建的威脅之下。
興、鳳二州就顯得異常重要了。
眼下關中百廢待興,隻能讓楊鑒加強防禦,好在興州東西臨山,境内河流縱橫,易守難攻。
安排好張行瑾、阿史那真延之後,李晔帶着兩萬大軍回長安。
此番攻滅李茂貞一掃昭宗即位以來的頹勢,讓大唐重獲一絲生機。
也讓李晔在朝中聲勢如日中天。
不過随着地盤的擴大,新的問題也來了,李茂貞治理鳳翔就是軍政府,境内一切全部服從軍事,各州刺史全部由手下将領擔任。
效果很明顯,鳳翔要人有人,要田有田,河流衆多,灌溉不成問題,居然混的跟李晔一樣窮。
這就不得不說李茂貞治理地方能力欠缺。
若是不能将各州實力統合起來,打下再多的地盤都沒有。
李晔在想這個問題,朝中也有人在動心思。
回長安沒三天,就有一份名單遞到李晔面前。
各州刺史以及各縣縣令名單全在上面,當然,前面的姓氏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個字,崔、裴、杜、韋。
名單名義上由尚書省拟定的,但不難看出其中風向。
韓全誨剛下去,世家們就像烏鴉一樣湧上來了。
唐末大亂,黃巢振臂一呼,活不下去的百姓雲集響應。
中國百姓,但凡有一口飯吃,就不會提着腦袋造反,爲什麽活不下去?還不是這些世家大族兼并土地,織者衣不遮體,耕者食不裹腹,把百姓逼到了絕路。
而李唐皇帝也是五姓七望中的一家,懿宗的奢侈程度,在曆代帝王中絕對數一數二。
百姓困苦潦倒,水深火熱,王子公孫歌舞升平,百姓怎麽可能不跟着龐勳黃巢作亂?
大唐人心,就是因此而失去的。
當然,此時的世家門閥遭到王仙芝、黃巢的摧殘,遠不能跟初唐時相比。
以前李晔是心有餘力不足,不得不依靠宦官和世家互相制衡,但現在李晔的皇權和兵權牢牢捆綁在一起,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陛下何不開制舉?”韓偓看出李晔的疑慮,谏言道。
制舉是由皇帝臨時下诏舉行的科舉。
既然開科舉,幹脆連武舉一起開了。
天下大亂,說不定能招來一兩個知名将才,再者也能表明朝廷求賢若渴的态度。
要做到絕對公平是不可能的,科舉勉強能維持一個相對公平。
不過對科舉和武舉的内容要稍加抉擇,常規科舉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書、明算等,制舉更是名類繁多,不下百種,李晔隻能根據實際需要隻開明經、明算兩科。
若不是明經中有策論,李晔連明經都想省了。
眼下是什麽時候?天下大亂,詩詞歌賦能挽救大唐社稷?
這年頭有閑情雅緻搞詩詞歌賦是些什麽人?
韓偓對武舉不怎麽上心,但對隻開明經、明算頗有微詞,他本人就是詩詞高手,自帶文人視角,“陛下是不是有失偏頗了?”
李晔笑道:“眼下關中百廢待興,朝廷沒那麽多精力,其他的以後再說。”
見皇帝心意已定,韓偓也就不再勸了。
明年春天開科舉武舉的诏令一經發布之後,立即引來長安城的震動,特别隻開明經和明算,讓不少識字之人躍躍欲試。
反而武舉沒有多少關心。
但凡有些武藝在身的,早就投了軍,也不用等皇帝的诏令。
不過這消息在天下還是引起一陣漣漪。
汴州。
敬翔看着邸報,目光有些複雜。
“朝廷重開科舉,倒是有些意思,不過是做些表面文章,也不知天下能有幾人響應。”劉捍語氣嘲諷。
敬翔瞥了他一眼,“表面文章也是文章,皇帝這麽快平定李茂貞,再經營悉心經營關中,倒也不可小觑。”
“經營關中又能如何?天下已非三百年前的天下,關中也非三百年前的關中,難不成皇帝靠一個關中就能崛起?梁王大軍一到,關中、河中俱爲齑粉矣。”劉捍對朱溫有盲目的自信。
這些年,朱溫僅憑一個汴州,南征北戰,黃巢、秦宗權、時溥、李克用全都是手下敗将,兵鋒所指,無往不克。
手下猛将如雲,精兵十數萬,天下還有誰能擋梁軍一擊?
“皇帝固然不能靠關中崛起,但唐室不滅,梁王如何能更進一步?眼下河中混戰,李克用已經到來,梁王必須盡快攻滅山東,馬上要秋收了,我等要盡快征集西征的糧草,不過,也不能讓皇帝在關中太舒服了。”
利州。
要說這兩年誰收獲最大,肯定是王建。
山南諸州被其劫掠一空,西川實力大漲,遠遠超過東川顧彥晖。
任誰都知道,西川吞并東川隻是時間問題。
不過王建的目光不是看向東邊,而是北方。
一年之前,李茂貞進軍長安的時候,他就覺得唐廷差不多了,還打算統一東川之後爲唐廷報仇,沒想到一年時間,皇帝接連吞并韓建、王行瑜、李茂貞。
雖說王行瑜也就算了,韓建跟王建同起于忠武八都,王建深知韓建骁勇,他被偷襲打敗也就算了嗎,但李茂貞可是西北枭雄,居然也敗了。
這就不得不讓王建心中生出戒備。
自古得關中者,必南下,重現當年大秦之勢。
皇帝會放過蜀中?
所以他才出兵威懾。
“大王不該在利州遷延時日,眼下我軍大患乃是顧彥晖。”王建身邊一清秀文士道,此人是也是從關中流落而來的讀書人,姓王名先成,頗有才幹,被王建看重,留在身邊,充當幕僚。
“孤何嘗不知道顧彥晖是大患,隻不過皇帝這一年來東征西讨,生生給唐廷續命,眼下他屯兵興州、鳳翔、洋州一線,孤不得不防。”
王先成道:“大王多慮了,二十年來關中屢遭刀兵,早已今非昔比,現如今是我強彼弱,至少十年之内,皇帝沒有攻伐蜀中的實力,而且,朱全忠野心勃勃,豈會坐視唐廷穩坐關中?興元處在皇帝包夾之中,不敢妄動,北方無恙,正是攻滅顧彥晖之良機!”
王建大笑起來,“先生所言甚是,是孤多慮了,傳本王令,宗侃攻渝州,宗阮攻泸州,宗滌攻遂州,先生随孤攻打梓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