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晔已經很滿意了,畢竟神策軍的精華都掌握在高行周手裏。
随意轉了兩圈,就跟辛四郎回宮。
剛到太極宮門前,王仲先一溜小跑迎了上來,“陛下,河東夫人準備了晚宴,剛派人來請陛下,隻是陛下不在宮中。”
河東夫人裴貞一出身河東裴家,名門望族,在宮中地位僅次于皇後。
這半年來,李晔隻見過她一次。
裴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李晔沒多想,就帶着辛四郎等一幹親衛進内城。
沒想到王仲先攔住辛四郎,斥道:“皇宮内院,也是爾等粗鄙之人能進的?”
這個舉動大大出乎李晔的預料,皇帝帶人回家,還要一個宦官說三道四?
更何況李晔跟他不熟。
辛四郎一腳把他踹翻在地,“瞎了你的狗眼,我等乃是陛下親衛,陛下去哪,我等就要去哪,你是什麽人,敢阻攔我們?”
不得不說,辛四郎這家夥的兇氣被培養出來了。
李晔記得剛認識他時,還是老實巴交的一悶油瓶。
李晔扶起王仲先,客客氣氣道:“手下人不懂事,你不要見怪。”
這年頭驕兵悍将太尋常不過了,王仲先麻利的從地上爬起來,眼中陰冷一閃而逝,“奴婢不敢,是奴婢說錯話,惹到将軍了。”
李晔踹了辛四郎一腳,“這是宮裏,要講規矩,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辛四郎甕聲甕氣道:“保護陛下就是末将的規矩!”
李晔兩手一攤,對王仲先道:“你先去回禀河東夫人,朕準時赴約。”
王仲先還想說什麽,但看到辛四郎兇神惡煞的眼神,識趣的閉嘴了。
李晔回到寝宮,越想越覺得不是事,總覺得這個王仲先有些不對,還有河東夫人沒事請自己赴什麽宴?
算了,這段時間勞心勞力,李晔不願費那腦子,換了一身衣服,就帶着辛四郎幾人赴宴。
河東夫人雖然地位不高,但排場一點都不低,住壽安宮,宮殿連阙,燈火輝煌,不時有鍾鳴絲竹之聲傳來,宮女宦官侍立兩列,衣服都是新的,大紅大綠,中間鋪着一條紫色蜀錦地毯。
這場面還真有幾分盛唐氣象。
皇後住的甯安宮跟這裏比,簡直像小門小院。
沒辦法,李唐皇家算是衰落了,但人家河東裴氏可沒有。
從秦到漢,曆經魏晉,再至隋唐,裴家始終屹立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李晔看這陣仗,心頭就有些發虛。
雖然是皇帝了,但穿越的這半年,正是昭宗黴運開始的時候。
四方稅賦斷絕,宮中日用短缺,他還沒來得及享受封建帝王的腐敗生活。
“恭迎陛下!”宮女宦官齊聲喊道。
裴貞一亦在台階之上對李晔施禮。
搞得這麽隆重,李晔都有點不自在了,天子氣度在這個時候絕不能虛的,幸好李晔演技不錯,眼觀鼻鼻觀心,昂首走上台階。
身邊的親衛自然不能跟上,在宮殿下肅立。
要說頂級門閥的女人就是不一樣,額上點着三瓣花钿,頭上步搖珠光寶氣,一身剪裁得體的華服,腰間挂着羊脂一樣的白玉,這身打扮倒也算了,關鍵裴貞一是真的貌美如花,而且是那種雍容華麗的美,肌膚勝雪,仿佛吹彈可破,言語間,臉蛋微微發紅,勝過胭脂。
美人如此,倒顯得李晔寒酸了。
不過李晔的心理素質跟他的臉皮一樣深厚。
搞銷售的就不知道什麽叫怯場,微笑着牽起裴貞一素手,“愛妃費心了。”
裴貞一俏臉微紅,也不掙紮,“外間風大,陛下請入内。”
殿中燈火輝煌,香爐袅袅,鋪陳比其他宮殿闊綽多了。
以李晔屌絲的見識,自然分不清這些名目繁多的器皿。
裴貞一引着李晔走向主位。
左右兩邊各設一位,顯然今晚夜宴還有其他人。
想想也是,搞得這麽隆重,當然不是簡單的宴會。
這不就是後世見大客戶的場面嗎?唯一不同的是後世一個大桌子上吃飯,這裏是分餐制。
李晔落座之後,裴貞一款款施禮,“陛下,今日族兄從河東趕來,爲陛下送來良馬千匹,糧草四萬石。”
李晔剛坐下去,又“蹭”得一下站起來,瞪大眼睛,整個神策軍才三千戰馬,長安城倒是不缺馬,但戰馬寥寥無幾,還有兩萬石糧草。
人吃的糧食,馬吃的草料,整整四萬石啊,夠他的兔崽子大軍吃兩三個月了。
天上掉餡餅啊。
不,不對,天上不會掉餡餅,李晔經曆過幾百次這樣的場面。
戰馬、糧草都是這時代最緊缺的物資。
沒事人家白給你這麽貴重的東西?
想通這些,李晔心中有數,半開玩笑道:“這麽多東西,朕可還不清啊。”
裴貞一嗔怪道:“陛下說笑了,裴家和大唐榮辱與共,陛下剿滅鎮國軍,臣妾娘家甚爲歡喜,命族兄裴贽特意呈送陛下。”
裴贽?李晔有印象了,現任禮部侍郎,在朝堂上不顯山不漏水的。
裴家搞這麽大陣仗,就是爲了給裴贽鋪路?
這麽一想也對,整個大唐,裴家名相輩出,前有裴寂、裴矩,中有一代賢相裴度,到了現在,裴家反而默默無名,連韓全誨、崔胤這樣的人都封宰相了,裴家的失落可想而知。
隻要不是想染指他的禁衛軍,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而且裴家人素質不錯,遠遠強過清河崔氏。
裴貞一拍手,殿外即有宦官唱聲:“禮部侍郎裴贽觐見陛下。”
不一會兒,一個四十歲文士入殿:“臣裴贽拜見陛下。”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人家還帶着厚禮。
“裴愛卿免禮,既然是家宴,不用拘謹。”李晔寒暄道。
裴贽在朝中是清流中人,目前閹黨有韓全誨,清流中人向來鄙夷崔昭緯崔胤的爲人,不願與他們爲伍,唯一拿的出手的人物就是韋昭度,但這個韋昭度實在有些令人失望,德行方面沒話說,民聲也不錯,但就是能力欠缺,蜀中之敗,斷送了唐廷的退路。
試想此時李晔手中握有西川,至少不會這麽苟且,這麽狼狽,也不用被李茂貞騎在脖子上欺負。
裴贽在此時站出來,挺有眼光的。
不管李晔喜不喜歡,扶植一個清流黨人爲宰相,可以進一步牽制閹黨和崔家二賊。
有些話是不用說透的,說透了就沒意思。
李晔心中始終有點賣官鬻爵的罪惡感。
其實作爲一個後世人,李晔不在乎什麽清流閹黨,能做事,能爲國家出力,就是可用之人。
怕就怕被聖賢書搞壞腦子的人。
好在唐末的文人不像宋朝,殘留了幾分盛唐的昂揚,少了幾分後世的迂腐。
李晔有賣官的罪惡感,裴贽有買官的屈辱感,話不多,低頭飲酒。
倒是裴貞一打圓場,“族兄性情耿直,陛下莫要見怪。”
李晔借着酒勁,似醉非醉道:“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才是好貓。”
裴贽聞言面色一滞,旋即臉上的晦氣一掃而空,站起身對李晔深深拜了兩拜,出門而去。
孺子可教也,有心氣是好事,至少不會跟韓全誨、崔昭緯、崔胤沆瀣一氣。
裴貞一美目泛光,“多謝陛下開導族兄。”
喝了點酒,佳人相伴,李晔心裏的野馬有點脫缰,要不怎麽“酒、色”二字綁在一起呢。
裴貞一欲迎還拒,不勝嬌羞,弄得李晔身體上的野馬都栓不住了。
“陛下,還有一位客人呢。”美人呢喃,李晔差點就按捺不住了。
“哦?愛妃還要引薦什麽人?”
恰在此時,殿外宮人唱聲:“神策軍右中尉劉季述觐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