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後世他算是半個肥宅,沒上進心,工作也是能混就混,愛睡懶覺,上班遲到是常事。
但穿越到了唐末,感受到時時刻刻懸在頭上的利劍,他怎麽睡得下去?
天沒亮,就醒了,醒了就開始擂鼓。
這是他定下規矩,三通鼓,所有人必須集結完畢,否則一天沒飯吃。
這些十六七歲的小夥子正是貪睡的年紀。
更是胃口特别好的年紀。
這個時代,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沒人會賴床。
三通鼓畢,兩百四十二号人,直挺挺的站着,有人眼睛都沒睜開,衣冠不整,但已習慣了軍令。
李晔隻說了一個字:跑!
大明宮是大唐盛世時建造的,面積頗大,一圈下來差不多十多裏。
李晔原本想表現一下,跑在最前面的,結果沒想到,這時代的人,腳力體力都不差,反而遠遠把他甩在後面。
李晔很尴尬。
但小夥子們卻很感動,雖然不知道皇帝陛下這麽折騰他們是爲了什麽,但皇帝始終是跟他們在一起的。
這時代人,普遍都有忠君愛國的思想,隻要朝廷做的不要太過分。
長安是大唐的心髒,就算沒親眼見過大唐最繁榮昌盛的年代,也從家中長輩嘴裏聽到過,天然就是大唐擁護者。
跑了一個時辰,李晔上氣不接下氣,但小夥子們還意猶未盡,幾個體力好腦袋瓜子靈光的就跑過來攙扶李晔。
李晔感覺沒面子,想闆着臉,裝威嚴,但威嚴早已掃地,隻能笑罵一聲。
和李晔相處久了,就摸清了他的脾氣,知道李晔是個随和的人,隻要不犯他的軍規,在他面前就不用太顧忌。
長安市井裏來的少年,總帶着些市井的鮮活氣和野性,李晔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奮發向上的精氣神。
這也影響到了他,讓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年輕人。
在後世,二十七歲的确是年輕人。
但在大唐,娃都有十一二歲了。
李晔自己就喜當了六個孩子的爹。
太陽露頭的時候,庖人送來早飯,除了粥,居然還有肉食。
小夥子們吃的滿口流油。
李晔卻是一臉壞笑。
等到太仆寺趕來三百匹馬的時候,李晔的壞笑到達了頂點,“這就是朕給你們的驚喜!”
小夥子們沒有覺察到李晔臉上明顯的壞笑,大聲齊呼萬歲。
長安少年郎,哪個不仰慕“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快活?
李晔命幾個小黃門拿鞭子抽馬,不一會兒,馬群躁動,邁開四蹄瘋跑起來。
李晔大聲壞笑着:“要馬,自己捉!”
衆人面面相觑,人怎麽跑得過馬?但不跑不行啊,沒人舍得這麽好的馬不要。
也不知誰發了一聲喊:上啊。
衆人像瘋狗一樣一擁而上。
搶馬不是個容易事,想要制住飛奔的健馬,不僅要跑的快,還要力氣大,蠻力是沒用的,要會用巧勁。
馬見到後面有人追,跑的更賣力了。
李晔在後面直樂,總算報了今早被小看的仇。
其實沒人小看他,全是他的小肚雞腸。
等李晔看到一個小夥子生生把飛奔的健馬按在地上的時候,他的壞笑就凝固在臉上。
這、還是人?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學着三國演義裏曹操的一句話,“真古之惡來也!”
也有人真跑赢了戰馬,靈狐一般輕輕躍起,穩穩落在馬背上,安撫馬兒的情緒。
“好個靈狐兒!”
李晔爲自己發現了兩個牛人而欣喜。
還有那個想聽曹操故事的張行瑾,居然也能抓住一匹馬。
鬧騰了一上午,人人都抓到馬,其實這對馬不公平,大明宮對人來說很寬闊,但對馬來說,算不得什麽,速度剛跑上來,迎面就是一座廢棄宮殿,或者一堵圍牆。
饒是如此,這也大大出乎李晔預料。
古之惡來姓辛,沒名,大家都叫他辛四郎,骨架子很大,卻面黃肌瘦的,李晔暗想若是營養跟上,這家夥一定是個猛将胚子。
那個靈狐一樣的小夥倒是有名有姓,叫周雲翼。
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小門小姓,世家大族起的名字大多占據道德制高點,比如崔昭緯、韋昭度,一看就很有文采,雲翼雲翼,不就是雲裏面的鳥嗎?
這年頭世家大族子弟願意當雲裏面的一隻鳥?太沒追求了。
再看坑弟狂魔唐僖宗賞賜朱溫的名字——朱全忠,全心全意忠心大唐,多麽深刻。
光看名字就知道是大忠臣。
不過人家朱全忠後來有文化了,給自己改了一個名,朱晃。
這個晃字分開看,倒是挺符合朱溫後來的一系列牲口般的行徑。
搶到馬的笑嘻嘻。
李晔本着惡心他們的目的,讓幾個小黃門把馬又趕回太仆寺。
“馬以後會有地,現在當務之急是錘煉你們。”李晔不顧他們哀怨的眼神。
不得不說古人民風淳樸,小夥子們心思更是單純,就這麽很傻很天真的相信了李晔的話。
不相信也沒轍啊,誰叫人家是皇帝。
這次搶馬讓李晔知道了這時代年輕人的實力。
以前還怕自己手太辣,摧殘幼苗,現在沒顧及了,他深刻感受到古人身體素質比現代人強太多,這時代沒有機器,完全靠一雙手兩隻腳,身體素質不強也活不下去。
隻是紀律性沒有現代人高。
不過,紀律這玩意兒是可以訓練的。
中午又是一頓大肉伺候。
他們徹底忘記了馬被收回去的事。
李晔覺得差不多了,經過這幾天的補充營養,臉上的菜色消失了,該動點真格的了。
小憩了半個時辰之後,就有兵部送來的盔甲,清一色步軍甲,由鐵甲葉連綴而成。
大唐牛叉的時候,盔甲也牛叉,大名鼎鼎的唐十三铠,明光铠、山紋甲、細鱗甲等等。
現在大唐這個德行了,盔甲也跟着不行了。
兵部拿的出手的隻剩下這些劄甲了
李晔試了一件,差不多有後世的三十斤重,走兩步,覺得還行,能承受。
他能承受,小夥子們就更不在話下了。
李晔自己又穿了一件。
頓時感覺自己背着一個烏龜殼,跟他寝宮裏養的神龜大将軍一個德行。
見皇帝都這樣了,也不廢話,都自覺的再披上一件。
六十斤的重量壓在身上,效果立即就顯現出來了。
走倒是沒問題,但跑的話……
李晔感覺自己的骨架子跟着鐵片在晃動。
他前世看過一些資料,魏武卒披三重甲,十二石之弩,五十箭矢,還要帶長戈、佩劍、三天的糧食,一天内連續行軍急行軍一百裏。
單兵負重超過八十斤。
自吳起率領魏武卒南征北戰,創下了大戰七十二,全勝六十四,其餘均解不分勝負的輝煌戰績。
李晔很有自知之明,比不了吳起,但可以借鑒。
至于他們能達到什麽高度,就看他們自己的能力了。
果然,衆人臉上的輕松消失了。
在跑起來以後,每個人都咬牙苦撐。
李晔跟着跑了一陣後,感覺自己骨頭架子都要散架了。
似乎也到了極限,就收兵了,讓他們好生休息。
練兵這種事,不能一蹴而就。
吃了晚飯,繼續講故事,這是李晔擅長的事,當然,故事裏夾雜了不少私貨,他聲情并茂的講,衆人聚精會神的聽。
這年頭沒有電視、網絡什麽的,聽個小曲兒都是達官貴人們的高檔節目,普通人可享受不到。
李晔講故事可比小曲兒什麽的強多了,他也有這個自信。
在重複講到大漢玉門關十三将士的時候,小夥子們眼睛都紅了,恨不得現在就抄起家夥跟匈奴人拼了。
忠君愛國自然也就潛移默化滲進他們腦子裏。
李晔講的口幹舌燥,這些家夥們也不願意散場,還要他再講一個。
李晔哈欠連天的,宣布睡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