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地宮二


劉平:“道長,用槍真不成嗎?”

出塵子出了一頭的冷汗:“教我射擊的人是總統府的侍衛官。他當時說得很清楚。子彈一旦在石頭地上跳起來了,不一定就會傷到哪個方向的人,防不勝防啊!”

大鐵門外傳出“咚”的一聲響,好像是有什麽小東西敲到了門闆上。劉平連忙轉身撲到門前,用後背頂一住門縫,同時心中一動,突然有了主意。對着出塵子連招了招手,他把對方叫到近前,然後問道:“你有沒有辦法,能夠封住自己的陽氣?”

出塵子飛快的思索了一瞬:“我隻能封住自己的魂魄,閉氣能閉兩分鍾。”

劉平一點頭:“好,夠了!等下我們放進一隻活死人,他們的力氣大,讓他們幫我們打破石壁!”

出塵子:“你做夢啊?”

劉平一瞪眼睛:“去!把你的血塗在門裏石壁上,多塗一點!”

出塵子望着無心,就見他的眼珠子忽然變得又黑又亮,在微微凹陷的眼眶裏閃閃發光,竟然帶了幾分閃爍不定的妖相。一拍腦袋明白過來。

他轉身直奔小鐵門前,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他用小匕首輕輕劃破了皮膚,忍痛擠了鮮血往裏面石壁上塗。活人血自然帶着活人氣,及至傷口被他擠得又紅又紫了,他還意猶未盡的彎腰向洞内吐了兩口唾沫。放下袖子轉向無心,他開口問道:“然後呢?”

劉平擡手輕輕一拍自己的眉心:“你做準備,站到我這邊來。”

出塵子一邊摸紙符,一邊快步走向了他:“你怎麽辦?”

劉平擺了擺手:“不必管我。我現在就要放屍首進來了,屍首隻要一進門,你就立刻屏住呼吸,知不知道?”

出塵子把先前用過的黃符貼上額頭,然後直一挺一挺的站在了門旁的角落裏。劉平手指摸一到門縫,将一扇鐵門慢慢扳一開。外面的行屍雖然受了符咒的震懾,不敢硬闖,可是門縫一開,裏面分明有着活人的氣息,行屍們出于本能,便要往門縫裏沖。

劉平動作靈活,隻容一具中等身量的男屍進入。男屍剛一進來,他便拼命關了鐵門。出塵子見真家夥來了,立刻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男屍原地轉了個圈,額頭眉目都算完好,從鼻梁往下卻是像被镪水蝕過一般,皮膚破爛不堪,兩排一交一錯的牙齒齊根露出,連嘴唇都沒有了。

行屍本來也沒有思想,完全是受附體鬼魂的支配。鬼魂若是完整,倒也罷了;可鎖魂陣内的魂魄本來就是亂七八糟,如今一胡一亂附上一屍一身,也無思想智慧,全是憑着一股子戾氣去追殺活物。無心緩緩後退,擋在了出塵子身前,而男屍終于找到了目标,拖着兩條腿向前方小洞走去。

洞裏塗了新鮮的人血,對他來講,正是一種刺激。踉跄着走到洞前彎下腰,他把雙手伸進洞内,拼命抓撓起了染血石壁。出塵子不敢分心多看,專心緻志的調理内息,想要多支持一陣。而劉平就聽洞内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音。

片刻過後,男屍開始伸頭向内探一入,然而寬闊的肩膀竟然卡在了洞一口。劉平就見男屍的肩膀漸漸變形,竟是男屍不知疼痛,強行擠了進去。一陣連續的悶響過後,男一屍一的肩膀益發深入,同時從洞一口四面的縫隙中溢出了腦漿骨肉,顯然是男一屍一已經将自己的腦袋撞碎了。

出塵子此時忍無可忍,伸手去拍劉平的肩膀。劉平沒有回頭,直接一指男一屍一:“道長,去把他鎮住!”

收拾一具單槍匹馬的男屍,對于出塵子來講,還是不成問題的。他喘着粗氣快步上前,将一張紙符貼上了男一屍一的屁一股。男屍立刻就不動了,劉平看得清楚,隻見一一團一雜亂無章的光芒在男一屍一身上彙聚成一團一,越來越暗,正是魂魄已經受到了鎮壓。

在出塵子大喘特喘的空當裏,劉平扯腿把男屍拽了出來。男屍是真賣力氣,頭顱肩膀以及手臂都碎了。

出塵子怕髒,不肯上前;于是劉平給無心使了眼色。

無心挽起袖子,一邊把裏面的散碎骨肉往外收拾,一邊去推盡頭的石壁,末了發現石壁居然歪了,一側已經有了半指寬的縫隙。把男屍扔到了出塵子的師父身邊,無心讓出塵子來看洞内情形,又說:“放心,沒有血,骨頭渣子和碎肉都被我撿出去了。”

出塵子聽了他的安慰,差點沒把胃裏的餅幹吐出來,随即表示絕對不看。

劉平在一旁也無可奈何,隻好繼續自行研究,又把短劍伸進縫隙裏去扳去撬。堵住洞一口的石壁,目前看來已是石闆無疑,興許是相當的厚,所以單憑無心一人之力,實在難以撼動。

劉平心疼出塵子的短劍,怕把劍損壞了,所以試探過後拔劍出來,開口說道:“還得再放一個進來,否則憑着我們的肉一體凡胎,實在是打不通出路。”

出塵子閉目做了個深呼吸:“好,就再放一個!”

劉平故技重施,又冒險放進一具女一屍一。女一屍一低着頭往裏沖,沖進來後無心和她打了個照面,才發現對方一張大白臉,臉上仨窟窿,還是個熟人。

出塵子方才又往洞裏放了血,此刻正直一挺一挺的站在角落裏裝死;劉平身上屏蔽着人氣,所以女一屍一覓着血腥,效仿男一屍一前輩,直奔前方小一洞而去。女一屍一生着單薄的削肩,一頭紮進去。

咣咣咣的狠撞一頓。及至出塵子把一張紙符摁到她的屁一股上時,她已經從頭碎到胸口,徹底的不可收拾了。

屍體不知爲何,體内全都沒有淤血,所以倒是易于清理。劉平把一條手臂伸進去又探了探,臉上顯出了喜色,原來石闆已經大大的移了位置,足以容得一個腦袋通過。

讓出塵子把馬燈拎過來,他打算親自去瞧一瞧壁後風光。俯身先把馬燈送進洞裏,他由手臂而頭顱,由頭顱而肩膀,一點一點的向内擠去。出塵子很緊張的雙手握拳站在一旁,眼看他的肩膀也蹭進去了,便忍不住出聲問道:“看到什麽了?”

劉平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是一聲粗啞的“哇”。出塵子聽他語氣有異,連忙預備出一張紙符握在手裏:“怎麽了?”

劉平烏鴉似的大聲叫道:“哇!屎!”

出塵子沒聽清楚,疑惑問道:“什麽死了?”

劉平搖頭擺尾的退了出來,擡頭對着出塵子說道:“不是死,是屎!”他伸手一指洞一口:“外面下邊砌着石台,台子上面擺了一排馬桶,馬桶裏面全是屎!”

出塵子難以置信的看着無心:“怎麽會有馬桶和屎?你看準了嗎?”

劉平本是個百無禁忌的人,可是此刻一回想方才的所見所聞,還有點作嘔:“不信你去嘗嘗?”

出塵子急得一甩袖子:“呸!你說是就是吧!可是除了馬桶和屎,還有其它東西嗎?”

劉平一指洞一口:“我說道長,這裏面不會是你師父的茅房吧?”

出塵子快要被他質問的落下淚來,攤開雙手反問道:“茅房要加一道石門一道鐵門嗎?”

他急,劉平也不耐煩了:“令先師素來出人意表,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出塵子把嘴一張,剛要反駁,不料忽聽一聲巨響,兩扇鐵門竟然瞬間洞一開!眼看外面烏壓壓一片行一屍一走肉猙獰而至,出塵子在一秒鍾的恐慌過後,挺身而出擋在了劉平前方。右手向前一甩,他第三次亮出了他的小令旗,同時左手背過去一推劉平:“進洞,快逃!”

話音落下,他将令旗向下一擲,纖細旗杆竟然筆直的立在了石闆地上。随即揚手把一沓紙符揮灑開來,他站立在紛紛落下的符雨中,生疏笨拙的結起手印:“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白色紙符在幽暗石室中飄飄搖搖,行屍走肉們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統一僵住了姿态。與此同時,劉平大喝一聲,硬是将洞内石闆又推開了幾分,容得下他側身鑽出。伸手拎起馬桶随便向兩旁的無盡黑暗中扔了出去,他險伶伶的爬出去站在石台上,然後對着室内大聲喊道:“道長,快來!”

出塵子的道術早已荒于嬉,如今鎮住群屍,已經是快要累出尿。聽到了劉平的呼喚,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轉身就往洞裏鑽。他是大個子,照理來說無論如何不可能通過如此小一洞。可是人到了生死關頭,往往能成不能之事。

他縮肩弓背的向内硬擠,竟然真把腦袋和肩膀拱出了出口。劉平已經又踢飛了幾隻馬桶,落腳之處寬敞許多,此刻就抱住了他,不由分說的往外硬拽。

石台面積有限,劉平把出塵子拉扯出來之後,兩人便險伶伶的隻有了立足之地。出塵子把手伸回洞内,對着四壁接連拍出紙符,想要再布一道陣法阻住行一屍一走肉。

而劉平環顧四周,就見一片虛空茫茫,洞内的光線射一出來,竟被無邊黑暗吸收了個一幹二淨。

到了此時,眼睛就沒了用處。他站立穩了,開始伸手四處試探。洞一口方方正正的帶着邊框,有些類似窗戶。

劉平向上一摸,發現窗戶上方卻是個斜斜的石頭坡。坡雖然很陡,但是石塊起伏嶙峋,總有手抓腳蹬之處。至于坡有多高,通往何處,可就推測不出了。

慢慢俯身蹲了下去,他小心翼翼的向下又伸了腿。腿伸到極緻了,一隻腳還是沒着沒落。忽然想起不遠處還有幾隻馬桶,他輕聲對出塵子說道:“道長,你把馬桶踢下去一隻,我要聽一聽高度。”

出塵子會意,立刻斜着飛出一腳。馬桶本來就是滿滿登登的,如今落得分外有勁,挾着風聲快速下墜。劉平側耳傾聽良久,末了卻是沒有聽到馬桶落地的聲音。

他聽,出塵子也在聽。聽到最後兩人全出了冷汗。洞内傳出了響動,是石室内的行屍走肉起了一騷一動,馬上就要突破第一道陣法。劉平知道自己再無時間遲疑,索一性一開口問道:“道長,你能不能看見我?”

出塵子緊一貼洞一口站直了,因爲得知石台之下深不可測,所以恐慌的有些腿軟:“看不清楚。”

劉平擡手向上摳住了一塊突起石頭:“看不清楚也沒關系,跟着我的聲音往上爬!既然洞裏是走不得了,我們就另找道路吧!”

話音落下,他擡腳踩上了洞一口邊沿,當真向上爬去。出塵子是走投無路了,并且全然沒了主意。仰頭看清了劉平的動作,他立刻效仿,也跟着爬了上去。

爬了沒有多遠,洞一口的光芒便已完全消失。兩人徹底陷入黑暗,劉平每隔片刻便要出一次聲,緊随在後的出塵子聽見了,也連忙作出回應。兩人像鳥似的一應一答,全憑着聲音确認對方的方位。

爬了良久過後,坡勢漸緩,兩人心有靈犀的一起停了下來。劉平坐起身向下伸出手,摸索着把出塵子拽到了自己身邊:“休息一下吧,前邊還不知道有多少路。”

出塵子沒言語,盤腿坐穩了呼吸吐納。無心知道他其實也是有點功夫的,所以并不打擾。

最後出塵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感覺體力恢複了許多。從懷裏摸出一盒火柴,他口中說道:“可惜,我的口袋落在石室裏了。劉平,無心,你們餓不餓?”

劉平和無心早作準備,出發前結結實實的填了一肚子幹糧,所以此刻搖了搖頭:“我還不餓,道長呢?”

出塵子歎了一聲:“我有一點餓,可又沒什麽胃口,隻想喝一杯冰鎮酸梅湯。”

劉平在暗中笑了一下,沒接話茬,怕出塵子越說越渴,反倒受罪。

出塵子又摸一着身下的石頭說道:“石頭下面,就是我們走過的千佛洞吧?”

無心思索着答道:“應該是。”

出塵子從盒裏一抽一出一根火柴:“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今天我算是開了眼界。隻是其中有許多不合情理之處,比如……”

劉平拍了他一巴掌:“比如你師父在洞外擺了一排馬桶。難道洞外真是他的茅房?”

出塵子捏着火柴想了又想,末了得出結論:“也有可能,從洞一口向外傾倒夜香,簡直就像倒進萬丈深淵裏一樣,絕不會有異味擾人。”

劉平發現出塵子一派的思想都異于常人:“難道令先師也沒有探明洞外情形?”

出塵子坦然的答道:“先師本來就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而且入洞來是要求一精一進的,未必會有閑心爬出去遊山玩水吧!”

劉平又問:“既然如此,爲何最後又把洞一口封起來了呢?”

出塵子經過一番慎重的思考,最後答道:“有兩種可能。第一,先師修煉有成,已經無須飲食;第二————”

沒等他說完,無心接了話:“要麽是怕裏面的東西出去,要麽是怕外面的東西進來。”

出塵子擺一弄着手裏的火柴,雖然自己和無心想的一樣,可是聽劉平說出來了,不由得心中一陣不安:“洞裏面無非是鬼魂屍首,洞外又會有什麽?”

劉平沉默無語。出塵子在黑暗中坐久了,感覺有些憋悶窒息,則是忍不住劃燃了一根火柴。火苗“嗤”的一聲亮起來,劉平忽然一哆嗦,猛然擡眼望向了出塵子。

出塵子對他早就看慣了,可此刻卻是一驚,因爲發現他的大黑眼睛忽明忽暗滴溜亂轉,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樣子。而劉平直視着他,同時就感覺坡下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或許有聲音,或許沒聲音,但是總而言之,他感覺到了動靜。

他知道自己沒有活人氣;有資格做獵物的,隻有出塵子一人。要說石室内的行屍能夠如此之快的突破陣法鑽出小洞,似乎是不大可能;既然不是活死人們,來者又能是誰?又是爲何而來?

忽然一口吹滅火苗,劉平對出塵子急促的說了一聲:“跑!”随即翻身趴上斜坡,快速向上爬去。出塵子莫名其妙的摸不清頭腦,可是來不及多問,立刻随着他繼續爬了起來。

坡勢越來越緩,兩人沒爬多遠,便可以起身向上小跑。劉平握住了出塵子的手,帶着他頭也不回的越跑越快。出塵子調整氣息喘勻了,終于開口問道:“怎麽了?”

劉平頭也不回的答道:“後面有東西!”

出塵子立刻把手伸進懷裏要摸紙符,不料小腿忽然受了一夾。他隻穿了一條薄薄的棉褲,無可抵禦,正是驚惶無措之際,劉平猛然俯身,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動作。出塵子就感覺小腿立時松快了,同時聽見無心“嗆啷”一聲一抽一出背上短劍。石頭地上随即起了火星子,他依稀看見無心正在彎腰狠砍着什麽東西。

幾劍過後,一隻冰涼的手攥一住了他:“道長把槍預備出來吧,後面追上來的是活物!”

出塵子一把就将腰間的盒子炮拔一出來了:“什麽活物?讓它試試本道爺的槍法————”

話沒說完,他被劉平拽了個踉跄:“别吹了,快走!”

出塵子自從學會射擊之後,購買了許多高級的外國槍支,隔三差五就在青雲山裏試槍打獵,所以聽說後方追來的是活物,心中反倒有了底,認爲活物總比鬼神好對付。大步流星的追上無心,他跑得十分安然,又道:“劉平,小心腳下,用不用我再劃根火柴給你照個亮?”

劉平忙着跑,沒有理他。而他見身後并無追兵,就把手槍插回腰間,直接摸出一根火柴在身上一劃。火苗驟然竄起來了,他剛要繼續說話,不料正見頭頂閃過一條黑影。同時無心縱身一躍,竟是把那黑影撲在了地上。

火柴是用來點雪茄的長杆火柴,還算耐燒。出塵子籠着這一點小火苗趕上前去,就見劉平一手摁在地上,一手揮起短劍。出塵子借着火光彎腰細看,随即打了個冷戰————他終于看清了劉平手下的活物!

活物不算大,兩尺多長,形象十分類似于大壁虎,然而通體灰白,從首至尾光一溜一溜的,眼睛鼻孔一概沒有;一張嘴大得驚人,口中布滿了尖銳獠牙。怪物在無心的手下搖頭擺尾,不住的張開大嘴向前空咬,火苗在熄滅之前暴一漲了一瞬,把怪物口中的紅色黏涎都照了個清清楚楚。

出塵子看了個心驚肉跳。地面又蹦起了火星子,是劉平對着怪物猛砍了一氣。怪物就厲害在了嘴上,身一體沒有鱗甲,皮膚又厚又滑又韌;徒手是殺不了它,利刃卻能要它的命。無心估摸一着自己已經剁爛了它的腦袋,就起身帶了出塵子繼續向前跑。

出塵子步大一腿長,又受了怪物的驚吓,氣運丹田跑得騰雲駕霧,一邊跑一邊還有餘力問話:“什麽東西,爲什麽要追我們?”

劉平剛想說怪物是覓着光來的,可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因爲自己和出塵子身邊早就已經沒了光。忽然想起了出塵子先前的所作所爲,他恍然大悟的答道:“是血!道長,你身上有傷,怪物是追着血腥味來的!你師父之所以把他的大茅房封起來,想必也是因爲洞裏一屍一首有血腥氣,招來了怪物!”

出塵子怪叫一聲:“啊?我們該怎麽辦?”

無心加快腳步,要和出塵子齊頭并進:“兩個辦法,一是讓怪物吃掉你。”

出塵子立刻作答:“去你媽的,第二個辦法呢?”

劉平因爲跑得太快,力量不敷分配,所以聲音都變了腔調:“逃!”

此言一出,兩人手拉着手,一溜煙的就沖向前方去了。

出塵子兩眼一抹黑,完全不辨方向。劉平倒是還能感知周遭環境,但路途崎岖,也隻是跌跌撞撞的能跑直線而已。

跑着跑着,出塵子的氣息開始亂了;劉平知道他最會使爆發力,搬大羅漢床時是把好手,長久奔波可就有點支持不住。忽然帶着出塵子一拐彎,他按着出塵子的雙肩說道:“蹲下往後退!”

出塵子一屁一股就坐下來了,向後正好蹭進了一個石窩子裏————一塊巨石,一面不知爲何陷了進去,成了個天然的掩體,容得下一個大胖子,或者兩個小瘦子。

出塵子是抱着膝蓋坐進去了,低着頭極力的調理氣息。而劉平四腳着地的在巨石旁趴伏下去,忽然掄劍一砍,他砍下了一隻怪物的長吻。起身接連又是幾劍,他不知道怪物是否同類相殘,但是不管相不相殘,他也無法收拾滿地的血肉殘軀了。

伸腿蹬了蹬石窩子裏的出塵子,劉平輕聲問道:“道長,歇好了沒有?”

出塵子擡起頭,怏怏的發問:“空海,你說我們還得跑多遠才能見天日?”

劉平也是疲憊,所以懶得安慰他:“不知道。”

出塵子自己捶了捶小腿,語氣幽怨的又問:“我覺得我們已經跑出很遠了,怎麽無邊無際的總不到頭呢?”

劉平聽他說話中氣挺足,就起身拉扯了他:“道長,走吧,沒有不到頭的路,隻是我們看不清而已。”

出塵子打起精神鑽出石窩子,瞎子似的跟着劉平繼續往前走。走了沒有幾步,他就感覺腳下一空,大叫一聲便墜了下去。

而無心猝不及防,身子一歪也跟着摔了個倒栽蔥。兩人一前一後的着了陸,全跌在了冰涼堅一硬的石闆地上。

出塵子硌了尾巴骨,疼得當場落了一滴熱淚。劉平一挺身坐起來,伸手向前一摸,卻是觸到了另一隻手。

另一隻手,冷的硬的,石頭雕的,手指纖細彎曲,栩栩如生。劉平沿着石手向上摸去,最後從胳膊到肩膀,從肩膀到腦袋,他感覺自己是摸一到了一尊塑像。

“道長。”他小聲喚道:“我們好像掉回千佛洞裏了。”

出塵子又喜又怕,連忙爬了起來,同時從口袋裏取出一根長杆火柴。正是捏着火柴要劃不劃之時,他忽然感覺腰間一緊,仿佛是有什麽東西摟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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