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騎馬來到了攔河築壩之處巡視,數千宋軍已經用三萬隻泥沙袋築起了一道兩丈高旳攔河大壩,但還留了一個一丈寬的缺口,河水從缺口湧出,向下遊的金鎖關流去。
負責修築工事的呼延雲對陳慶道:“河水的沖力很大,卑職還需要在沙袋牆前打下數十根木樁,否則泥沙牆會很容易被水力推翻。”
“如果封口後,河水會漫起來影響到上遊的士兵嗎?”陳慶又問道。
“啓禀都統,肯定會影響,所以時間不能太長。”
“最多能斷流多長時間?”
呼延雲想了想道:“最多一個時辰,再長估計就不行了。”
“一個時辰足夠了,聽我的命令斷流。”
“卑職明白了!”
........
巡視完河壩,陳慶返回了宿營地,三架重型投石機已經準備就緒,斥候統領唐骞帶着百名斥候将執行特殊任務。
楊再興則率領一萬騎兵和五千步兵作爲第一輪沖擊的宋軍。
時間漸漸到了一更時分,宋軍開始行動了,三架重型投石機在健牛的拉拽下開始向關城進發,在它們前面,是兩丈高的擋闆,五塊擋闆并排放在道路上,擋住了城頭敵軍的箭矢。
三架重型投石機走得很慢,一直到兩更時分才抵達各自位子,工匠開始迅速調整就位。
這時,城頭一聲梆子響,城頭上的五百士兵一起向三架投石機射出弩箭,但沒有作用,密集的弩箭被高高的木闆擋住了。
李伯生也匆匆趕到城頭,他凝視片刻三百步外的三架龐然大物,回頭喝令道:“宋軍很可能會夜攻,傳令全軍警戒!”
忽然,連續傳來三聲‘嘭!嘭!嘭!’的巨響,宋軍的投石機已經發射了,隻見空中出現三隻黑黝黝的物體,上面冒着火光, 誰也不知道是什麽物品。
當三隻裝滿火油的大陶罐砸在城頭上, 砰然碎裂, 八十斤火油潑灑而出,随即被點燃,形成一片火海。
城頭上的士兵一片驚呼, 很多士兵被火點燃了,又蹦又跳, 哭喊着向城下奔去。
李伯生臉色煞白, 他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 城頭上還有上千桶火油,要是都被點燃了怎麽辦?
“快把火油搬下搬下去!把火油搬下搬下去!”
李伯生急得直跺腳, 他已經看見有數十隻火油桶在烈火中燃燒,估計很快就要洩露了。
這時,第二輪投石機投出, 三隻大陶罐再次砸在城頭上, 這一次, 三隻火油桶被砸翻, 火油流出,燃燒一大片, 半個城頭都燃燒起來。
李伯生已經被士兵拉下城頭,五百士兵隻搬下三百桶火油,城頭上還剩下七百餘桶火油, 但他們已經上不去。
當第三輪火油罐砸上城頭,城頭已是一片火海, 濃煙滾滾,烈焰騰空, 不可能再有士兵在城頭上。
這時,唐骞發動了, 他們帶着一艘三百石的小船,十幾名士兵站在齊腰深的河裏向城牆走去,小船上放着兩隻大箱子,箱子各有一千斤火藥,箱子是用十分堅固的雙層榉木制成,光木闆就有一寸厚。
兩千斤黑火藥就是一噸火藥,爆炸起來威力巨大, 足以把城牆炸塌。
宋軍早就發現大爆炸的威力,在李綱守汴梁時,就使用了爆炸劇烈的震天雷,震天雷未必是鐵殼, 也可能是厚壁瓷瓶,關鍵是火藥的數量,必須幾百斤火藥才能産生強大的爆炸效果。
雖然知道大爆炸的威力,但熙河路宋軍用得并不多,關鍵還是成本問題,熙河路的火硝産量不大,一年也隻有四千斤黑火藥,這次用了兩千斤黑火藥,就是半年的産量了,偶然用一次可以,可沒條件大量使用。
船隻靠上了城牆,陳慶立刻命人去通知斷流。
呼延雲一聲令下,數千士兵背着泥沙袋上前,無數隻泥袋投了下去,木樁阻止了泥沙袋被水沖走,泥沙袋迅速堆積, 最後的缺口被堵住了。
河水迅速下降消失,不多時, 城牆便露出月牙形的通道,宋軍将船隻塞進通道,又在底部用巨石頂住,使船隻緊緊頂在城牆底部。
“撤退!”
唐骞一聲大喊,士兵們迅速撤退,他取出火折子點燃了粗壯的火繩,火繩嗤嗤燃燒起來。
唐骞轉身便跑,所有士兵都紛紛後退,捂住耳朵蹲下,就算操縱投石機的士兵也退到五百步外。
天地間忽然安靜下來,緊接着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大地震撼,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兩千斤火藥爆炸引發的巨大沖擊波将城牆炸飛起來,磚石撲簌簌落下,塵埃彌漫。
當塵埃稍稍平息,陳慶戰刀一指,“殺進去!”
楊再興揮舞大槍高喊,“弟兄們,跟我殺進去!”
“殺啊!”一萬騎兵跟随楊再興向關城内殺去........
受影響巨大的卻是關城内的士兵,他們沒有絲毫提防,當河水斷流時,李伯生帶着數十名士兵上前去查看,他們成了第一批犧牲者,主将李伯生被炸得粉身碎骨,其他數十名士兵也全部被炸死。無一幸免。
數千士兵被劇烈的爆炸震得膽寒心裂,耳朵什麽都聽不見了,巨大的恐懼籠罩在每個人心中。
“城牆坍塌了,宋軍殺來了!”
不知誰大喊一聲,隻見宋軍騎兵如潮水殺進城來,數千守軍意志已被摧毀,誰也無心抵抗,他們掉頭便逃,但他們哪裏逃得過騎兵的追趕,五千士兵隻剩下一個選擇,要麽被殺死,要麽投降。
關城城門被打開了,宋軍主力開始向關城内進發,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悶響,隻見河床上白浪翻滾,一條水線迅速向這邊沖來,士兵紛紛奔向高處,還好,蓄水時間不長,沒有引發洪水,溢出河床的河水隻淺淺淹沒了士兵的腳脖子。
一名騎兵奔向向陳慶報告,“啓禀都統,剛才的爆炸震塌了堤壩,怎麽也堵不住,堤壩已全部被沖毀!”
陳慶擺擺手,“不要管堤壩了,讓呼延雲将軍收拾南下!”
“遵令!”
騎兵掉頭奔去了。
陳慶率領浩浩蕩蕩的大軍穿過了關城,向同州方向殺去。
這時,關城上還在熊熊燃燒,黑煙籠罩着天空。
.........
京兆城内已是一片風聲鶴唳,陳慶開始東征的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的是普通百姓,關中現在依舊屬于僞齊國的領地,雖然軍事上僞齊軍已經放棄了陝西路,但官府管轄上卻沒有放棄。
關中地區和中原一樣,百姓承受着一年比一年高的賦稅,直接征收的田稅已達五稅二,也就是收獲的四成都要上繳給官府,戶稅高達每戶每年十貫錢,還有三成的商稅。
這還隻是直接稅,還有可怕的間接稅,比如鹽價爲每斤一百一十文,鬥米八十文,還有茶酒稅等等,關中百姓早已被盤剝得一貧如洗。
完顔昌當然不會管這種事情,他們金兵的給養就是由關中百姓供給,橫征暴斂一大半的财富都是用來供養金兵。
今年的稅賦還在催繳之中,不過絕大部分百姓都用各種辦法來拖延,尤其陳慶東征的消息傳來,更讓他們看到了希望,誰都知道熙河路鹽價和米價比關中便宜得多,稅賦更是極低,以至于所有的百姓都在引頸盼望宋軍到來。
雖然百姓歡喜,但軍隊卻很擔憂,城内隻有一萬僞齊軍,主将叫做鍾麟,鍾麟原本是李成的部将,李成率十萬大軍西征成紀縣,鍾麟則率數千人留守京兆城。
鍾麟很清楚自己的一萬軍隊守不住京兆城,但他又不能放棄京兆城東撤,一旦完顔昌知道他放棄京兆城,非殺了他不可,以至于這些天,鍾麟就一直處于一種惶惶不安之中。
其實不僅是主将鍾麟,他手下一萬軍隊也一樣軍心混亂,原因很簡單,這一萬軍隊都是來自陝北各州的州兵,他們家鄉已經被宋軍占領了,現在還有誰願意再替金兵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