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平是正月初八抵達成都上任,川陝宣撫使司官衙放在京兆, 成都這邊也有一座川陝宣撫使官衙,四川兵馬署、鹽鐵署、轉運署、礦山署和民團署等等官衙都設在川陝宣撫使司官衙内。
這天上午,鄭平在官衙内接待了劉光世的特使李苗,對李苗提出的兵器支援,他一口回絕,“我們也在征集民團士兵參與訓練,一根長矛都沒有多餘的,很抱歉幫不了你們。”
任憑李苗把口水都說幹了,鄭平就是不肯答應,并明确告訴李苗,這是宣撫使的正式答複。
李苗碰了一頭的釘子,萬般無奈,他隻得告辭離開了官衙。
李苗心情着實沮喪,他們收到的兩萬戰俘沒有兵甲,而荊湖南路各州的兵甲都被朝廷爲防止水賊再興而收羅殆盡,去其他地方買,又買不了多少,隻能來西軍支援,卻被無情拒絕了。
李苗真不知道回去該怎麽向劉光世交代?
“這位官人需要辦什麽難事,我很願意幫忙!”
李苗剛走出官衙, 一名牙人便迎了上來,牙人就是中介,專門負責拉關系,找路子,牽線搭橋,跑腿辦事,賺取傭金。
李苗心煩意亂揮揮手,“到一邊去,我想做的事情你們辦不到。”
“喲!這年頭隻要有錢,還有我們牙人辦不到的事情?”
李苗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有錢,但我想買兵甲,你們辦得到嗎?”
牙人吐一下舌頭,“買兵甲我确實辦不到,不過我知道誰辦得到。”
李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數量很多,辦得到?”
牙人拍拍胸脯道:“幹我們這一行的就是消息吃飯,官人給我一貫錢,我告訴官人一個去向,官人就能在黑市上買到。”
李苗摸出一塊小碎銀道:“這是三錢碎銀, 可兌換一千五百文錢, 我告訴我消息,它就歸你了。”
牙人眼睛露出炙熱的目光,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本子,找到其中一頁,低聲道:“去青羊宮旁邊的萬易牙行,在二樓最西面,找一個叫做楊五的牙人,他就是專門給人介紹兵甲買賣的,聽說做過大生意。”
李苗大喜,把三錢銀子塞給牙人,便大步走了。。
牙人掂了掂銀子,望着李苗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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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苗找到了楊五,楊五一臉震驚道:“兩萬套兵甲?”
“不是說你做過大生意嗎?難道辦不到?”
楊五苦澀笑道:“我最多做過一千套兵甲的生意,這已經是大生意了,要知道一套兵甲包括盔甲、長矛、戰刀、匕首四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從沒聽說誰要兩萬套兵甲的。”
“我是劉光世的手下,明白了嗎?”
楊五點點頭,“我明白了,巴蜀最大的黑市兵器商人李龍武聽說過嗎?”
李苗搖搖頭,“我對黑市不熟。”
楊五笑道:“你也知道,巴蜀官府對黑市管理比較松懈,出了很多做黑市生意的大商人,李龍武就是專門做黑市兵器生意,我聽說他在巴蜀各州有十幾座大倉庫,囤積了數萬兵器,我隻是聽說,真假不知。”
李苗疑惑道:“他怎麽會有那麽多兵器?”
“紹興元年李忠和桑仲造反,後來被王彥鎮壓,大量兵器由此流入民間,他就是那時候收購的。”
李苗心中升起了一線希望,連忙道:“我想見見他,保證不少你一文錢的傭金,我隻是想親自和他談一談。”
“沒問題!”
楊五笑眯了眼睛,“我來安排,此事隻有你知我知,切不可告訴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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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楑
當天晚上,在望江酒樓的雅室内,李苗見到了李龍武,隻個矮胖的中年人,看起來沒有什麽氣場,就像個和氣生财的雜貨店掌櫃。
“兩萬套兵甲,我還真有這麽多庫存,當然可以賣給你們,關鍵是價格。”李龍武的三角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價格可以商量,但怎麽交貨?還有,我想親眼看看實物,你至少得拿一部分兵甲實物給我過過眼,我才會相信你有這個實力。”
“可以!”
李龍武一口答應,“明天上午,在南面的廣都縣,我給你看五千套兵甲,讓你看看我的實力。”
說到這裏,李龍武把一份清單遞給他,“這是價格和交貨方式,在峽州江面上交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先申明,已經是最低價了,恕不還價!”
李苗看了看清單,價格是不算高,甚至很便宜,一套兵甲二十五貫錢,要知道市場上一把制式戰刀就要十幾貫錢了,隻是總價很吓人,全部交易下來要五十萬貫錢,他可做不了主。
李苗想了想便道:“這樣吧!我明天去廣都縣看看貨,然後我回去向主公禀報,然後再回來具體協商。”
李龍武胖臉上露出十足的誠意,“這是李官人明智之舉,我完全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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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碼頭上,士兵從一艘貨船上卸下了五十套兵甲,這是李苗買的樣品,帶回去給劉光世過目。
劉光世本來就不指望西軍能把盔甲白送給他,他也準備花錢買,但陳慶堅定拒絕了他,這個态度着實讓他失望。
現在他也隻能指望黑市了,他帶着幾名官員親自來到碼頭上查看。
“這兵甲不錯嘛!”
劉光世翻看了一下盔甲和兵器,連聲誇贊,“保養很好,完全不像存放了五年的模樣。”
“就是價格貴了點。”
劉光世眉頭一皺,“他要多少?”
李苗取出清單遞給了劉光世,劉光世看了看清單笑道:“這價格不貴,鄂州也能買到幾百套,開價就是五十貫一套,這才二十五貫,便宜一半呢!五十萬貫,我們付得起,關鍵是他有這麽多貨嗎?”
“卑職去他位于廣都縣的一個倉庫看了,足有五千套兵甲,他說還有别的倉庫,卑職相信有兩萬套。”
劉光世把清單遞給幕僚楊垂安,“先生覺得如何?”
楊垂安呵呵笑了起來,“這麽明顯的事情,宣撫使還看不到嗎?”
劉光世一怔,“什麽意思?”
“這太明顯了,這哪裏是什麽黑市,這分明就是陳慶借黑市的名義賣給咱們的。”
李苗頓時脹紅了臉,“先生這樣說有什麽證據?”
“我給你說三點,第一,兩萬套兵甲任何黑市都拿不出來,陳慶沒有這麽蠢,會允許兩萬套兵甲流入黑市,這個商人收購這麽多兵甲,且不說他有沒有這麽大的本錢,就算有吧!但他也早就被人舉報了;
第二,兩萬套盔甲運到峽州交貨,可能嗎?岷江和長江上的大船都被西軍控制了,他能運出兩萬套盔甲?他去哪裏找船?誰又敢收他的行賄,不要命了嗎?
第三,也是最直接的證據!”
楊垂安将一塊鐵制的軍牌遞給李苗,“這是剛才我在一件盔甲上找到的,是不是之前我們被俘的軍隊?”
李苗看到軍牌,頓時傻眼了,劉光世連忙在一堆盔甲裏翻了片刻,也找到一塊軍牌,果然是之前他們被俘軍隊的牌子。
劉光世呆了半晌,有些不滿道:“他幹嘛這樣做,直接賣給我不行?還從黑市走,脫褲子放屁,有這個必要嗎?”
楊垂安笑道:“卑職估計陳慶和朝廷達成了什麽協議,不能支持我們,所以他隻能在暗中支持我們,借黑市的名義賣兵甲給我們,但陳慶絕不會承認此事和他有關。”
劉光世明白了,冷笑一聲道:“我就知道陳慶奸詐無比,朝廷居然和他談判,居然相信他,簡直蠢到家了。”
他再沒有異議,當機立斷道:“這筆黑市生意我們做了,就按照他的報價和交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