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幾名使女吓得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混賬東西,虧我那麽高看你,現在看你就是一蠢豬!”
房間裏,完顔昌怒發沖冠,指着跪在地上的李成破口大罵,“你要錢我給你錢,要物給你物,兵力不足我從中原給你調,可你是怎麽回報我的?居然十萬大軍全軍覆滅,你還有臉回來見我?”
李成低頭一言不發,他不可能直接逃回汴梁,這一關他必須要過。
“卑職能力不足,讓都元帥失望了。”
“十萬大軍沒有了,你一句能力不足就完了嗎?”
完顔昌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李成道:“也罷!也罷!你不是女真将領,我也無權處置你,你今天就給我滾回汴梁,我會寫信給劉豫,讓他來處置,給我滾,滾!”
李成吓得抱頭鼠竄而去。
這時,旁邊完顔喝離撒勸道:“都元帥何必生這麽大的氣?反正不是女真士兵,漢人嘛!就算死二十萬人也不必着惱,都元帥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完顔喝離撒一邊勸,一邊示意旁邊使女趕緊上茶,再把碎裂一地的茶盞收拾走。
幾名使女上了茶,又收拾走了茶盞碎片。。
完顔昌稍稍冷靜下來,他喝了口茶,心中十分郁悶道:“我倒不是心疼那十萬大軍,我是擔心陳慶,他得到這麽多戰俘,實力肯定又會大漲,萬一狼主駕崩,我們都得回去,我真擔心陝西路是否守得住?”
完顔喝離撒想了想道:“實在不行, 我就不回去了, 有我坐鎮陝西路, 我就不信陳慶能從我手上占到便宜?”
完顔昌剛要發作,又忍住了,完顔喝離撒就是這種性子, 說他一萬遍都不會改,從骨子裏瞧不起漢人, 自己還真不能把五萬軍都交給他, 這可是自己在朝廷争奪地位的本錢。
想到這, 完顔昌緩緩道:“這樣吧!我再給劉豫施壓,讓他再調五萬軍隊來陝西路, 協助你防禦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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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完顔兀術坐鎮中原後,他就開始有了地盤意識,把中原地位視爲他的地盤, 在謀士範拱的勸說下, 他一改之前的掠奪殘暴, 決定放水養魚, 要求僞齊國降低稅賦,鼓勵農桑, 鼓勵商業,他接替了完顔昌,又成了僞齊國的太上皇。
但問題是, 他的十萬大軍要僞齊國來供養,僞齊國自己還有四十萬大軍要養活, 現在殺雞取卵都湊不夠軍費糧食,怎麽可能輕徭薄賦, 怎麽可能減免商稅?
所以完顔兀術雖然有心放水養魚,可實際上并不現實, 完全做不到。
這天上午,謀士範拱匆匆來到完顔兀術的官房,抱拳對完顔兀術道:“卑職剛剛得到一個新消息,完顔昌要求劉豫再向關中調兵五萬。”
完顔兀術早已聽說僞齊軍兵敗成紀縣的消息了,十萬大軍居然全軍覆滅,着實讓他有點幸災樂禍,他攻打和尚原幾次大敗, 女真軍損失超過二十萬,偏偏完顔昌攻打漢中就成功了,整個金國高層都普遍認爲他完顔兀術不如完顔昌,給完顔兀術帶來巨大的壓力。
現在十萬大軍在秦州全軍覆滅, 雖然不是完顔昌直接指揮,但完顔昌是主帥,他得承擔失敗的責任,這讓完顔兀術大大松了口氣。
“又要調兵五萬,他以爲這是銅錢嗎?剛剛花掉十萬貫,現在又來要五萬貫。”
完顔兀術冷笑了幾聲,又問道:“劉豫是什麽态度?”
“劉豫不想調兵,但他又懼怕完顔昌,所以他派人把這個消息告訴卑職。”
“哼!他懼怕完顔昌就不懼怕我嗎?”
完顔兀術不滿地哼了一聲,對範拱道:“你去告訴劉豫,他想調兵就把自己的五萬雲從軍調去關中,其他地方的軍隊,一兵一卒都不準他調動。”
五萬雲從軍就是劉豫身邊的侍衛軍了,劉豫怎麽可能調給完顔昌,完顔兀術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準劉豫調兵。
“卑職明白了!”
停一下, 範拱又道:“那是不是少給一點,比如給兩萬軍隊,或者給一筆錢糧,讓完顔昌自己在陝西招募軍隊?”
“不行!”
完顔兀術一口回絕,“這是态度,不容商議,要麽他效忠于,要麽效忠完顔昌,我平生最恨這種首鼠兩端之人。”
完顔兀術的地盤意識非常強烈,完顔昌的地盤是陝西和河東,有本事自己籌集錢糧自己招兵,居然要中原的軍隊去支援他,簡直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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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殿内,劉豫聽完宰相張孝純的彙報,半晌才苦笑一聲道:“我記得完顔兀術和完顔昌不都是一夥的嗎?怎麽現在勢同水火?”
張孝純抱拳道:“完顔昌是主和派,完顔兀術是主戰派,兩人意見本來就比較沖突,但微臣聽說在立金國儲君的鬥争中,完顔兀術和完顔宗翰是一條線,而完顔昌支持完顔宗磐,據說他們鬥争非常激烈,完顔昌再三抨擊完顔兀術的川陝之敗,完顔兀術在盛怒之下,拔劍險些斬了完顔昌,在争奪儲君之事上,他們完全翻臉了。”
劉豫惱火道:“他們翻臉就翻臉,可把朕夾在中間算什麽?”
張孝純歎了口氣道:“完顔兀術的意思,是要陛下站隊,到底是支持他,還是支持完顔昌?”
劉豫負手在禦書房内來回踱步,他着實心煩意亂,兩個人他都得罪不起,讓他怎麽選擇?
張孝純遲疑一下道:“陛下,這一天其實遲早會到來,不可能一直暧昧下去,而且我們剛剛損失了十萬大軍,又要我們拿五萬軍隊過去,我們自己也承受不起啊!”
劉豫看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成道:“李都統,你不要再沉默了,你也說說吧!”
李成半晌道:“微臣認爲張相公說得對,不應該再派兵了去關中了。”
“理由呢?”
李成憤恨道:“完顔昌和完顔喝離撒都把我們軍隊視爲豬狗一樣,在漢中爲了試探宋軍守關兵力,便驅趕我們的士兵去送命,我們的士兵被烈火燒死大半,剩下的士兵逃回來,卻悉數被女真軍法兵用利斧砍死,可他們女真士兵一個都不上,再派去五萬人也是去送死。”
劉豫終于點點頭,“好吧!朕就聽你們的勸,拒絕完顔昌,就說是完顔兀術否決了我們的派兵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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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汴梁大相國寺旁邊東大街有一座占地十畝的大官宅,這裏便是河南府經略使關師古的府宅,此時府内挂滿白幡,隐隐有哭聲不斷,府内上下籠罩在一片凄風慘雨之中。
二十天前,齊國朝廷便已将關師古在秦州陣亡的消息傳給了他的家人,關師古全家哭聲一片,關鍵屍體都沒有,連骨灰都送不回來,一家老小陷于巨大的悲痛之中。
按照風俗,像關師古這種屍骨無存的情況,必須請高僧做法事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超度亡靈,最後建衣冠墓下葬。
但關家怎麽也想不到,這才二十天,開封府官員就上門通知他們搬家了。
開封府的官員姓梁,是一名推官,他幹笑兩聲,裝得一臉無辜道:“這個朝廷制度,官宅不能繼承,如果暫時沒地方住,可以去租房子嘛!關都統有百貫錢的撫恤,租房子問題應該不大。”
關師古的長子關孝麟憤怒斥責道:“我父親爲國捐軀,甚至屍骨無存,你們口口聲聲要我們節哀,可一轉臉就要把我們趕出家門,這就是替你們賣命的下場?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梁推官臉一沉,冷冷道:“關公子,說話要當心點,诽謗朝廷可是重罪!”
“我倒要看看朝廷怎麽向三軍将士交代?”
旁邊另外一名負責唱白臉的官員連忙把關孝麟拉到一旁,一臉無奈道:“衙内不要生氣了,有人看中這座宅子,給上面施壓,我們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