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晁清将一份抄好的鷹信放在陳慶桌上,上面貼着紅色标簽。
陳慶拾起抄件問道:“哪裏來的?”
“延州!”
“抄一份轉給内衛!”
“回禀郡王,已經給了。”
“再去把蔣長史和關将軍請來!”
晁清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不多時,蔣彥先和關師古匆匆趕來,兩人行禮道:“參軍郡王!”
陳慶應信遞給他們二人,笑道:“看看這封鷹信。”
兩人拾起鷹信看了看,都笑了起來,“果然被郡王猜中了。”
陳慶點點頭,“之前我們得到消息,完顔昌來到太原,随即又得到消息,完顔昌去了平陽府,肯定是去和完顔粘罕會面了,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但完顔昌剛走,粘罕就派人去了延州,打探我們軍隊和城池防禦的情況,看來粘罕已經無路可走,隻能孤注一擲,進攻陝西路了。”
關師古連忙道:“既然完顔粘罕是沒有選擇,那我們就沒有必要再把膚施縣讓給他了吧!”
陳慶搖搖頭道:“既然我們想讓他走洛水道,那就必須把膚施縣給他,他有一個根基之地,才會安安心心向南走。”
蔣彥先也道:“就怕他會吸取完顔銀術可教訓,我們很多安排都會被他識破。”
陳慶笑道:“确實是有這個可能,但這個可能性會有多大?我認爲最多兩成,甚至隻有一成的可能性,他們兩個是敵對派系,銀術可是不會把他的經驗教訓告訴完顔粘罕,最多是完顔粘罕的手下在太原酒樓裏聽到一些飯後茶餘的故事,我們打仗不可能尋求絕對把握,隻要有六七成把握就足夠了。”
關師古笑道:“郡王說得對,完顔粘罕這個人很自負,他滅遼國和大宋都是第一功臣,尤其攻打大宋,更是以一兩萬軍隊橫掃數十萬大軍,完顔兀術倒是經常遭遇慘敗,但完顔粘罕卻從不失敗,他從骨子李瞧不起宋軍,居然想用五萬軍隊滅了我們,他的驕傲可見一斑,或許他會很謹慎,但這隻是他用兵的習慣,可一旦達到目标,他就不會再猶豫。”
陳慶微微笑道:“關将軍很了解他們!”
關師古慚愧道:“在汴梁閑來無事,就和僞齊宰相張孝純談論他們,我研究不深,張孝純對他們研究比較深,我大部分都是引用他的話。”
陳慶淡淡笑道:“這次對陣完顔粘罕,關将軍做我的幕僚吧!”
關師古呵呵一笑,“做郡王的幕僚,是我的榮幸啊!”
..........
陳慶随即傳令給劉瓊,令他關注黃河上的金兵動靜。
延州計劃非常具有挑戰性,它必須恰到好處的讓金兵占領膚施縣,又要恰到好處的撤軍,既不能造成宋軍慘重損失,但又不能讓完顔粘罕起疑心。
爲了讓完顔粘罕相信城内隻有三千軍隊很合理,劉瓊索性真的安排五千軍隊不在萬安寨開采煤礦,修建碼頭,這處露天煤田是前年就發現了,隻是陝北沒有人力,便一直沒有開采。
自從洛水幾處由泥沙堆積形成險灘被火藥炸塌,洛水又有了航運價值,用平底船将煤運到渭河,再從渭河運到京兆,運輸比較便利。
所以開發這片煤田勢在必行,隻是正好遇到了陳慶的延州計劃。
五千士兵在萬安寨一片平坦的高地上挖掘泥土,厚厚泥土被挖掉,露出下面的黑色煤層,士兵們開始用火藥爆破内震,将煤層震碎裂後,再用鐵釺就容易撬下來了。
數百步外就是洛水,千餘名士兵用大石修建碼頭,同時開辟堆場和道路,五千士兵忙得熱火朝天。
兩裏外的一片樹林内,一名男子觀察了兩個時辰,便跳下大樹,翻身上馬向膚施縣奔去........
這名男子便是蔣英的四名手下之一,蔣英很謹慎,他必須要确定宋軍是在開采煤礦,才會向完顔粘罕彙報。
四月初十,也就是完顔昌從平陽府離去後的第十天,第一批糧食由一萬輛大車從太原府運來,共有十萬石,而完顔粘罕也得到了兒子的消息,他已經放棄大名府,将軍隊和河北政權交給了完顔昌,率領三千軍隊護衛着家眷向河東轉移。
時機已經成熟了,這天晚上,黃河上出現了一座浮橋,兩萬協從軍在萬夫長馬五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奔過了浮橋,進入黃河西岸延州地界。
在兩萬協從軍後面數十裏外,則是完顔粘罕親自率領六萬大軍和一萬輛大車,完顔粘罕不願把寶貴的女真軍放在攻城上面,女真軍不擅長攻城,女真軍更擅長千裏突襲,殺進關中。
兩萬協從軍是韓常的手下,但已經被完顔昌交給了完顔粘罕,原本比較獨立協從軍,到了完顔粘罕手中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奴隸軍。
完顔粘罕從骨子裏輕視漢人,也不信任漢人,統制以上的将領都統統換成了女真人,而主将馬五則是契丹人,全名耶律馬五,但他實際上是遼東漢人,隻長了一個漢人的臉孔,完全東胡化了。
耶律馬五是跟随完顔粘罕多年的心腹,一直就是先鋒大将,當年他率軍把趙構一直追到長江邊,把趙構一行追得雞飛狗跳。
這次耶律馬五又毫不例外地擔任起先鋒軍的任務,拿下膚施縣。
就在金兵開始大舉橫渡黃河之時,黃河西岸上,十幾名宋軍斥候立刻放出了信鷹,信鷹騰空而起,盤旋幾圈便向膚施縣方向飛去。
宋軍斥候随即離開了黃河西岸,向更十幾裏外更隐蔽的樹林中撤離,他們任務是記錄敵軍總兵力,騎兵和步兵的比例等等,還要觀察主将完顔粘罕是否過了黃河。
天已經黑了,十幾名宋軍斥候站在山崗上的樹林邊,山崗下方就是官道,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金兵的詳細情況。
..........
膚施縣,一支百人的軍隊在城頭來回巡邏,女真探子蔣英就是這支巡邏士兵中的一名押隊,手下有十人,他的兩名手下也在其中。
蔣英早就發現一個規律,夜裏軍隊沒有換班,兩更前,士兵們都精神抖擻地巡邏,兩更後,精神就萎靡了,過了三更,士兵們都紛紛找地方睡覺去了。
那麽攻城時間最好定在三更以後,而且,蔣英還發現東城上的巡夜士兵很少,西城上反而多,當然他也理解,煤田在西面,去采礦的士兵會在夜裏回城,所以要方便開啓西城門。
這就無形中給金兵夜襲東城創造了條件。
時間過了三更後,巡邏士兵再也受不了困倦了,當值都頭問道:“哪個隊願意今晚當值?”
蔣英舉手道:“我們來吧!”
“新人就該這樣,表現得好一點,才會有前途!”
都頭打個大大的哈欠,下城去了,士兵們也紛紛去城牆兩頭睡覺,據說兩頭睡覺不容易被發現。
蔣英對手下笑道:“你們也都去睡覺吧!城頭上我留兩個弟兄就行了。”
他的手下也下城去了,城門上方隻剩下蔣英和兩名手下,但不好辦的是,開啓城門以及護城河吊橋鐵鏈的機關有大鐵鎖,他們打不開城門,隻能讓金兵攀牆入城。
蔣英見所有人都去睡覺了,便給兩名手下使個眼色,将事先藏在城樓内的一捆軟梯繩索抛下城去。
蔣英伸手在城外,手一揮,點燃了一支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