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休日,外面還在下着雪,房間裏卻溫暖如春,陳慶在書房裏陪一歲的大女兒雪兒玩耍,雪兒非常調皮,在陳慶身上爬上爬下,沒一個正形,用母親呂繡的話說,和她小時候一個樣。
兒子陳冀卻非常穩重,三歲孩子居然不調皮,坐在旁邊安靜繪畫,他喜歡書法和繪畫。
這時,呂繡走進來,抱起女兒笑道:“小家夥不要搗亂了,你爹爹有事呢!”
小家夥從背後抱着父親的脖子不肯走,陳慶笑道:“今天是休日,可以多玩一會兒。”
“阿櫻和阿蓮在找你呢!好像她們遇到什麽事情,情緒很激動。”
“讓她們過來,我來問問是什麽事情?”
呂繡走到門口吩咐使女一聲,使女連忙快步去了,不多時,餘氏姐妹匆匆趕來,一起行一個萬福禮。
陳慶笑問道:“夫人說你們遇到什麽事情了?”
餘蓮連忙道:“其實不是我遇到的,是我的使女冬香遇到的,她剛才出去買脂粉,回來說,府衙前跪了好多人,都是老人,我和阿櫻跑去看了,真的跪了好多人,士兵正在勸他們離去。”
陳慶一怔,問道:“有多少人?”
“至少有五六十人,都是老人。”
陳慶眉頭皺成一團,把女兒交給呂繡,起身道:“我去看看。”
“夫君讓親兵去看看吧!外面還下着雪呢!”
“不用找親兵,反正很近,我去看看。”
陳慶心中很不舒服,幾十個老人跪在雪地裏,難道他的治下有這麽大的冤屈嗎?
.........
雪下得很大,天地間一片灰蒙蒙的,陳慶帶着數十名親兵趕到宣撫使司官衙,卻見蔣彥先在給士兵們交代什麽,地上已經沒有看見老人了。
陳慶走上前,見地上有很多腳印,還有跪拜過的痕迹,這時,蔣彥先上前道:“卑職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趕來,說是有一批老者,天剛亮就跪在這裏了。”
“他們人呢?”
“我讓士兵把他們送去對面客棧歇息了,答應給他們不要錢住店,他們才肯去。”
“他們爲什麽在這裏跪拜?”
蔣彥先搖搖頭,“好像是訴冤情,和土地有關,卑職還沒有來得及問詳情。”
陳慶眉頭緊鎖,他最擔心的就是和土地有關,果然來了。
“去看看吧!”
陳慶在數十名親兵護衛下向客棧走去,客棧就在斜對面,相距百步左右,它是官辦的客棧,占地有十畝,一般外縣官員來京兆辦事,都會住在這裏。
掌櫃當然認識陳慶和蔣彥先,連忙把他們請到客堂上就坐。
“剛才有一批老人,他們還在嗎?”
“還在,一共有五十四人,小人已經安排他們住下了。”
陳慶點點頭,“你去領幾個頭領過來,盡量不要驚動其他人。”
“小人明白!”
掌櫃匆匆走了,不多時,他帶着三名老者過來,老者顯然已經知道了陳慶的身份,走進客堂便跪下磕頭,“小民拜見郡王!”
“你們請坐下!”
掌櫃搬來幾個小凳子給他們坐下。
蔣彥先道:“你們有什麽冤屈盡管說,原原本本說出來就是了,不要有什麽顧慮。”
“哎!有顧慮我們就不會來告狀了,已經被逼的沒法子了。”
陳慶低聲吩咐一名親兵幾句,親兵立刻轉身去了。
陳慶點點頭,“請繼續說!”
“我們是同州合陽縣人,之前我們都逃到巴蜀,然後陸陸續續回來了,卻發現我們的土地都被别人霸占了,一些不認識的人,他們說土地是他們的,有官府的地契,可是我們也有地契,我們氣憤不過,就去打官司,結果我們居然輸了,簡直好沒有天理,憑什麽我們祖祖輩輩的土地就變成别人的。”
陳慶想起了他回來時,在邠州新平縣遇到的事情,難道又是自己頒發的墾荒令引發的後果?
蔣彥先小聲道:“卑職覺得很可能是僞齊的募民令引來的後果。”
陳慶立刻明白了,金兵殺進關中,百姓死傷無數,還有大量百姓逃亡關中,僞齊國爲了給金兵供糧,就從陝北大量招募農民南下,重新給他們辦理了契。
老的地契還在,新的地契又出來,矛盾當然會激化。
這時,張妙匆匆趕來了,抱拳道:“郡王找我?”
陳慶點點頭,便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這件事監察司接手,一個一個詢問,看看他們的訴求是不是一樣,然後在去同州調查。”
“卑職明白了。”
陳慶又對蔣彥先道:“先讓他們安心住下,告訴他們,這個問題肯定要給他們解決,”
“請郡王放心,卑職會安排好。”
陳慶又安撫三名老者幾句,這才起身回府了。
陳慶回到府中,心中着實有些煩,負手在書房内來回踱步,他相信類似的案子還有很多,僞齊從陝北遷徙了上百萬人填關中,随着關中越來越繁華,這種争奪土地的案子一定會大規模爆發出來。
該怎麽解決?
這時,陳慶若有所感,一回頭,隻見趙巧雲端了一盞茶進來。
陳慶眼睛一亮,連忙笑道:“我的女諸葛來了,趕緊替我想想辦法。”
趙巧雲撇撇嘴道:“大姐讓我來送茶,我就知道肯定有事。”
陳慶連忙拉她坐下,“能者多勞,你不幫我誰幫我?”
“夫君是王爺,想幫忙的人多呢!”
嘴上這樣說,趙巧雲還是坐下,“說吧!什麽事情?”
陳慶便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趙巧雲想了想道:“這件事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就十一月就發生過。”
“去年八月?”
陳慶眉頭緊皺,“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件事是摻雜在一樁械鬥大案内,基本上就是一句話,夫君沒有印象很正常,發生在扶風縣,我記得很清楚,兩個村子爲了争奪土地發生集體械鬥,起因就是一百多畝土地權屬不明确,兩家人都有地契,一家是陝北人,一家是關中本地人。”
“那後來怎麽解決的?”陳慶急問道。
“扶風知縣将一百多畝土地一分爲二,兩家平分,後來就沒有鬧了。”
陳慶點點頭,“這倒是個好辦法?”
趙巧雲搖搖頭,“其實我在那份文牒後,又補充了好幾個辦法,估計夫君都沒有看。”
陳慶有些尴尬,“我可能事情太多,忘記了,娘子不妨再說說。”
趙巧雲最喜歡丈夫叫自己娘子,一聲娘子叫得她心花怒放,她抿嘴笑道:“辦法嘛!其實也很簡單,用官田給與補償,無主的農田很多,都成了官田,隻要對方地契真實,那就用同樣面積的官田補償,把原地契注銷,裏面的細節由知縣斟酌,第二個辦法就是用錢補償,說白了,就是我們替僞齊擦屁股,但也沒有辦法,都是平民,必須承認陝北農民獲得的土地合法。”
“都是不錯的辦法。”
趙巧雲又道:“但我要提醒夫君,幾十個老者一起跑來京兆告狀,事情恐怕不是那麽簡單,背後一定有人替他們出謀劃策,還有人組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