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把韋甯遠請到會客堂,茶童進來上了茶。
陳慶笑眯眯道:“上次迎賓客宴請士紳,好像沒有看見韋家主啊!”
韋甯遠歉然道:“上次正好我感恙,卧床在家,我便讓長子替我去了,或許他是晚輩旳緣故,不敢出頭。”
說到這,韋甯遠取出裝有房契和地契的信封,放在桌上推給陳慶,“這是茶館的地契和房契,請經略使轉給易安先生!”
陳慶沒有接,看了一眼信封,淡淡道:“家主覺得那份契約合理嗎?”
韋甯遠一怔,“經略使指的是什麽?”
“比如所有人,再比如價格,一千貫是不是太低了。”
韋甯遠歎口氣道:“那份契約是我四弟簽的,嚴格說起來,他也有權出售,茶館不是族産,是我母親三十年前開的,至于價格,一千貫雖然少了點,但如果能滿足我們一個小小的條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知韋家主說的小小條件是指什麽?”
“很簡單,龍鳳茶館這塊牌子是我母親創立的,這是爲了紀念我母親,茶館可以轉讓,但龍鳳茶館這四個字不轉讓,我們會在附近重新找一塊地,重建龍鳳茶館。”
陳慶點點頭,“既然茶館可以轉讓,那就重新簽署一份協議, 價格就按照市場來, 這樣大家心裏都舒服, 也算是彼此尊重,至于龍鳳茶館牌子可以在契約中寫清楚,這塊牌子不轉讓, 新茶館必須更名。”
韋甯遠是情商極高的人,陳慶一句‘彼此尊重’, 他就沒有再堅持下去, 别人不缺那幾千貫錢, 自己若堅持要賤賣,反而會讓别人以爲是強權霸淩, 反而會壞了陳慶的名聲。
“那好吧!就由我和易安先生重新簽署一份轉讓協議,按照三千貫的價格出售,我們保留龍鳳茶館的牌子。”
陳慶随即派人去找李清照過來簽約, 難得這個機會和韋氏家主聊天, 京兆兩大家族, 一個韋家一個杜家, 在京兆的影響都很大,陳慶和杜家的關系不錯, 杜家甚至還希望和他聯姻,隻是被他婉拒了。
而韋家他卻是第一次接觸,如果能得到韋家的全力支持, 這對他們穩住關中局勢會有幫助。
“關中我們了解不是太多,韋家主認爲我們治理關中的重中之重在哪裏?”
韋甯遠微微笑道:“既然經略使問得這麽坦率, 那我也實話實說,我一直認爲, 經略好陝西路的關鍵在于邊界和關中,而經略好關中的關鍵又在于民生和土地, 民生我就不多說了,事實上經略使做得很好,鹽價銳降,糧價也大幅度降低,還宣布了三年免稅,五年稅賦減半的好消息,可以說, 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都對這些措施都歡欣鼓舞,但土地似乎還沒有啓動,我建議經略使在土地問題上要慎重。”
“哪些方面要慎重?”
“土地的歸屬, 關中沃野千裏,在金兵入侵之前,幾乎沒有空白土地,金兵入侵後,大量人口被屠殺,加上逃亡南方的人口,富平之戰後,關中幾乎十室九空,後來僞齊國又從陝北大量遷徙民衆來關中種田,分給他們土地,可一旦這些土地的真正主人返回,肯定會産生嚴重的矛盾,還有大量官方土地,所以我建議經略使在土地問題上切不可操之過急,要緩緩圖之。”
陳慶點點頭, “多謝家主的金玉良言,我會盡量謹慎!”
這時, 士兵帶着李清照進來了,陳慶迎上去笑道:“韋氏家主來了, 我建議你們重新簽約,價格就按照三千貫轉讓, 咱們也不占他們的便宜。”
李清照點點頭,“那就重新簽約吧!”
停一下,李清照又對陳慶道:“大官人最好回去一趟,呂老爺子派人從臨安送信來了。”
.......
陳慶送走了韋甯遠,又匆匆趕回了府宅,他知道,呂頤浩必然給自己帶來了重要消息。
客堂上,兩名送信的家人将一封信呈給了陳慶,果然是呂頤浩的親筆信。
陳慶打開信看了一遍,信中提到了對自己的封賞,升爲校檢工部尚書、金紫光祿大夫,出任陝西路宣撫使,爵位改封秦國公,另外,自己的妻兒也會正式得到诰命和封賜。
這些封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獨占熙河路時,趙構就恨不得殺他而後快,可一旦他奪取陝西路,趙構就會反過來安撫他,讨好他,這其實就是竊鈎者和竊國者的區别。
“老爺子還有什麽交代嗎?”陳慶放下信問道。
爲首家人躬身道:“太老爺說,孫姑爺子嗣單薄,要夫人給孫姑爺多娶幾房妾。”
“這不是對莪說的吧!”陳慶笑道。
“這是給夫人的口信,别的口信就沒有了。”
陳慶點點頭,“你們長途跋涉辛苦了,每人賞你們五十兩銀子,下去休息吧!”
兩名家丁大喜,連忙躬身道:“謝孫姑爺!”
陳慶帶着信返回内宅,他來到自己臨時書房,片刻,餘蓮給他送來一盞茶。
陳慶笑着點點頭,“你去吧!”
餘蓮在外面很乖巧,她隻有在主人書房裏才敢放肆,她一下鑽進陳慶懷中,摟着主人脖子噘嘴道:“本來今晚是奴家伺候主人的,但人家身子不方便,隻好阿櫻替我了。”
陳慶在她俏臉和紅唇上親吻兩下,笑道:“什麽時候來的?”
“就今天下午,人家還盼着今晚讓主人好好憐惜呢!”
“那你就好好照顧夫人,讓阿櫻來吧!”
“我和她說好了,這幾天我讓你,等她來了月例,她可要還我的。”
陳慶着實喜歡這對孿生姐妹,一個溫柔,一個火熱,他就盼望着什麽時候享一享齊人之福,但恐怕還需要真正納她們爲妾後才有機會。
“去吧!回頭我去看看夫人。”
餘蓮又賴在他懷中撒了一會兒嬌才委屈地去了。
陳慶重新拾起呂頤浩的信,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呂頤浩在信中勸他不要和朝廷翻臉,借助這個契機與朝廷和解。
信中又提到,官家已經下旨重新調查監軍王銑的死因。
這确實是一個重大信号。
他和朝廷關系走向冰點的起因就是監軍王銑之死,雖然他也想把王銑置于死地,但王銑之死确實和自己無關。
陳慶很清楚,王銑之死一定和劉光世有關,王銑本身就帶了上百名護衛,一般盜賊還真動不了他,隻有劉光世這樣的帶兵大将才有能力将王銑全滅。
這些情況自己都告訴過調查官員,但對方就盯着自己,說到底,還是趙構想給自己定罪,才把監軍之死往自己頭上栽。
現在又重新調查,不管他們會不會查出真正的死因,但肯定要解除自己的嫌疑,否則調查就沒有意義了。
其實陳慶也很清楚,過早地和朝廷分裂,其實并不符合自己利益,與朝廷和而不融才是最佳狀态,就像周寬所說,朝廷拿面子,自己得裏子,何樂而不爲?
但陳慶考慮更多的還是利益,包括經濟利益和政治利益。
尤其是經濟利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陳慶手中有了二十萬大軍後,才知道維持一支二十萬人的軍隊是多麽艱難,每天都要大量的糧食物資供養,光每天宰殺的羊就要近萬頭。
僅僅一個陝西路還是支撐不起二十萬軍隊,更何況陝西路飽受蹂躏,需要休養生息多年,更無法養活他的軍隊。沒有強大的後勤資源,他不可能擊敗正處于上升期間的金國。
現在他隻不過是抓住金國政局不穩的機會,接下來,金國必然會大舉反攻。
陳慶想到了秦朝,秦朝之所以能據關隴之地統一中原,根本原因還是得到了巴蜀千裏沃野之地,後勤有了保障。
這确實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巴蜀來承擔自己養軍的重擔,當然,陳慶也知道不可能說服朝廷把巴蜀交給自己,他隻能霸王硬上弓,強行控制巴蜀。
陳慶在書房裏來回踱步,考慮着種種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