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奪取甘州和涼州基本上沒有難度,難的是怎麽守住它?
不過對于西夏而言,在重新奪回涼州和甘州之前,他們是不會考慮熙河路了,這就相當于禍水西引,把熙河路的風險轉移到了河西走廊。
回到成紀縣,陳慶先拜會了監軍王銑。
這次奪取河西走廊是天子頭腦發熱下的手谕,自然要通過王銑來向天子回複。
“經略使怎麽沒有一并拿下張掖城?”王銑有些不解問道。
陳慶微微笑道:“張掖城是黃頭回鹘的舊都,他們志在必得,爲了一座張掖城和黃頭回鹘交戰,不利于我們将來聯手對付西夏,也不利于我們對河西走廊的經營,相反,把張掖城讓給他們,讓我們得到了一個強有力的盟友,也讓我們能源源不斷得到戰馬的供應,再說張掖城内已經沒有多少漢人了,如果我們需要,将來再修築一座新張掖城就是了。”
王銑點點頭,“經略使說得有道理,确實争取一個盟友比争奪一座城池更重要,咱家會如實向官家報告。。”
陳慶又取出兩份奏折放在桌上,“一份是這次我出兵河西的詳細報告,另一份是黃頭回鹘大酋長寫給官家的非正式信件,煩請監軍派人一并送去。”
王銑心中也十分歡喜,官家交代的任務,一個月就完成了,他有一部份功勞在裏面。
王銑連忙點頭答應,“放心吧!咱家會盡快派人趕往臨安。”
.........
陳慶回到自己官房,蔣彥先和張曉聞訊趕來。
陳慶喝了口茶笑問道:“是不是有重要消息要告訴我?”
蔣彥先神情有些嚴肅道:“劉光世已經出任川陝宣撫使!”
“這我知道,然後呢?”
“然後他開始清洗吳階舊部,吳嶙被被打發去巴蜀訓練新兵,劉光世的心腹王德和郦瓊出任都統制,分别接管了吳嶙的軍隊,田晟、楊政和劉瓒都被改任虛職, 直接被剝奪了軍權。”
陳慶冷笑一聲, “他果然很強勢啊!”
蔣彥先道:“卑職懷疑天子派他上任, 就有全面清洗西軍的意圖,現在整個西軍,除了經略使外, 以前的統制和都統制走得走,調的調, 這次吳階被調走, 漢中的西軍就算徹底改頭換面了。”
陳慶點點頭, 還真是這樣,不露聲色的一步步削弱西軍, 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步驟、有計劃,那下一步必然是輪到自己了。
這時, 一旁的張曉道:“卑職反複考慮, 天子承諾封你爲隴右宣撫使是一種迷惑, 讓經略使産生一種可以坐穩隴右的錯覺, 也隻是爲了穩住你而已,下一步很可能是召你進京述職, 一旦經略使進京,劉光世就會接手熙河路,這就是天子派他坐鎮川陝的主要目的。”
陳慶笑道:“張公這個猜測有點太大膽了吧!”
“看吧!我也是希望我猜測有誤!”
“其他還有什麽重要之事?”
“還有就是關于移民!”
蔣彥先對陳慶道:“三千多名準備遷徙去河湟谷地的百姓在劍門關被攔住了, 不讓北上,被勸返回各自來處, 據說是川陝宣撫司下的命令,另外, 我們設在梓潼縣的糧食采購署被軍隊查封,兩萬貫錢被沒收, 理由是逃稅,五人被抓。”
“砰!”
陳慶一拳砸在桌上,負手在房内來回踱步,憤怒之情溢于顔表,劉光世真是欺人太甚!
他走到窗前,望着遠處的城牆,慢慢克制住内心的憤怒情緒, 冷冷道:“看來劉光世真是帶着任務來的,他不是針對熙河路,而是針對我,也好, 我就和他較量一番,看看是他走人,還是我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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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慶悶悶不樂回到自己府中,來到妻子的房間,卻見兒子甘泉在地上向自己爬來,一轉眼,小家夥已經八個月了,長得十分健壯可愛,剛剛學會爬,滿房間裏到處爬着玩。
房間裏鋪着厚厚的地毯,家具都用軟布包裹,不怕他磕着碰着。
望着兒子可愛的小臉,陳慶心中的煩悶頓時一掃而空,一把抱起兒子,他是昨晚回來的,一個多月不見,兒子居然還認識他。
陳慶在兒子的小臉上親了一下,笑道:“想和爹爹說什麽?”
小家夥指着自己的小屁股‘嗚!嗚!’說了幾句,又一臉委屈地指指旁邊的母親。
呂繡又好氣又好笑,“居然還給爹爹告狀,今天打你的小屁屁了,不服氣?”
她走上前抱過兒子,小家夥伏在母親肩膀上,不敢吭聲了。
陳慶啞然失笑,“今天怎麽挨打了?”
“還不是調皮,餘櫻給他把尿不肯尿,以爲他沒有,結果剛抱在懷中他就尿了,還笑得很得意。”
“确實夠調皮的,好吧!我先去書房,晚上再陪他玩。”
陳慶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便去書房了。
他在内書房坐下,他還在考慮張曉給自己說的一番話。
劉光世表面上是太後推薦,實際上是天子派來的,真正目标是爲了接管熙河路,真是這樣嗎?
按理,是應該派一名大将接替吳階,然後盧法勝保持不變,一般是吳嶙接替吳階,保持前後防禦策略的一緻性,這才是正常做法。
但現在用一個劉光世把盧法勝給替代,說明天子對盧法勝不滿,現在又沒有戰事發生,天子會有什麽不滿?
很可能就是盧法勝對付自己不力,讓天子不滿,所以決定讓劉光世來對付自己。
陳慶越想,這個可能性就越大,許諾封隴右宣撫使隻是爲迷惑自己,甚至也是爲了迷惑住呂頤浩。
天子極可能早就想好,一旦自己拿下熙河路,就把自己換掉。
這才符合皇帝的作派,所有臣子都是工具,都是棋子,放在某個地方是因爲有特定用處,一旦這個作用完成,臣子的使命就結束了。
自己的作用應該就是收複熙河路,一旦熙河路收複了,那麽自己的使命就結束了。
陳慶暫時放下了諸多紛亂的念頭,畢竟這些都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倒是劉光世針對自己的各種行動讓陳慶惱火,卻一時無計可施。
這個劉光世确實手段兇狠,直接切斷了自己從巴蜀獲得資源的通道,一招刺中自己的要害,比盧法勝和朱勝非都厲害多了。
确實隻有武将才了解武将,他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麽。
失去購買資源的機會,自己的十萬斤白銀怎麽發揮财富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