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取了隴西縣的宋軍并不急于向西面臨洮挺進,穩固對鞏州的控制才是當務之急。
尤其在秦州成紀縣的城牆還沒有修繕完成之時,急于西進會造成戰線拉得太長,被西夏軍各個擊破,甚至被僞齊軍偷襲秦州後方。
戰争沒有影響到隴西縣,隴西縣城依舊保持住平靜和繁榮,城東被搶掠的兩家騾馬行又重新開始營業,宋軍把繳獲的騾馬歸還給了兩家店鋪。
這天上午,陳慶在副礦監曹敬德的陪同下,來到了隴西縣以南約八十裏外的硝石礦,這裏是朝廷一個重要的硝石礦産地,北宋軍隊大規模使用火藥,硝石就主要産自四川和隴西。
硝石礦已經停産幾年了,礦監是東京汴梁派來的官員,早已不知下落,副礦監曹敬德就是隴西縣人,他其實是主要負責人,組織人力,開采礦石,同時組織大車将礦石運出礦山。
陳慶來到一座大山前,隻見岩壁上分布着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礦洞,原本搭建的棧道還在,地面上的木推車也堆放在一起,還有幾十根撬棒也橫七豎八丢棄在地上。
“節度使,這裏是我們的四号礦場,屬于新礦場,我們一共有五座礦場,這是最小的一個,隻有三百多人在這裏幹活,最大的一号礦場繁盛時同時有幾千人在采礦。”
曹敬德指着距離地面約兩丈處,一個巨大的凹面對陳慶道:“那就是剛剛發現了一條硝石礦脈,把外面岩石剝掉就露出來,估計這條礦脈能産十幾萬斤硝石礦,提純火硝粉也有幾萬斤,可惜正準備開采就停礦了。”
“礦工是從哪裏找來?”陳慶問道。
“其實大部分都是隴西縣青壯,節度使新招募的三千軍隊,一半以上都曾經是我們的礦工,僞齊軍也準備恢複采礦,還運來了錢和布匹,就是爲了招募礦工,結果被僞齊士兵搶走了。”
陳慶這才明白,他們繳獲的一萬多貫錢和兩萬布匹原來是用來招募礦工的,但這隻是他們繳獲錢财的一部分,他們還從西夏士兵身上搜到了大量财物,主要都是金銀,三萬多兩碎銀子和兩千兩黃金,都是西夏士兵的私人财物。
“需要布匹做什麽?”陳慶不解地問道。
“布帛也是錢,在一些偏遠地方,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得用布帛交換。”
陳慶點點頭,又問道:“現在還能招募多少礦工?”
“兩三千人沒有問題,可以恢複三個礦場,但需要錢,沒有錢是招募不到礦工的。”
陳慶想了想問道:“礦工一個月掙多少錢?”
“包吃住一天六十文,一個月兩貫錢不到,傷殘死亡另外算。”
陳慶吓了一跳,“這麽低?”
曹敬德苦笑道:“西北地區工錢本來就很低,這還是很高的工錢了,在縣城做夥計,一天隻能掙三十文,做小使女,一天二十文,成紀縣招募人修城牆我們都聽說了,包吃住一天五十文,很不錯了,吸引了不少隴西縣人跑去。”
陳慶微微笑道:“曹礦監把礦山恢複起來吧!需要多少錢和布帛我都撥付給你,需要官府和軍隊配合也沒有問題,如果曹礦監能讓我的軍隊一年得到三萬斤純硝粉的礦石,我每年單獨獎勵你兩千貫錢。”
曹敬德眼睛一亮,“節度使此話當真?”
“我一言九鼎,絕無虛言!”
曹敬德毫不猶豫道:“那好,我回去就開始招工,煩請節度使先撥付一萬兩千貫錢、六千匹布和三千石糧食,錢糧不用給我,節度使可以派人來管錢糧,但錢糧布要到位,”
“你打算怎麽做?”陳慶好奇地問道。
曹敬德笑道:“我其實去找礦頭,我可以找十個礦頭,每個礦頭能找到三百名礦工,這就三千人了,然後所有開礦鐵制工具都封存在縣倉庫内。”
“礦頭的錢怎麽算?”
“這個.....他們主要從礦工身上抽,礦工一天掙六十文,每個人要拿六文錢給礦頭,礦頭一天就有六百文,然後礦頭還要找人做飯,還要找人找車把礦石運到渭河邊,礦頭實際一天隻能掙三百文錢。”
“你的意思是說,礦頭是靠剝削礦工賺錢?”
曹敬德連忙解釋道:“節度使,并不是剝削,幾十年來都是這樣,算是一種約定成俗了,大家都認可的規矩,這些礦頭都是幾代人的傳承,最早他們也開礦,後來朝廷不準他們開礦後,他們就成了礦頭,如果節度使嫌麻煩也可以換一種方式,他們自己招募人開礦,然後礦石賣給節度府,其實一年也多花不了幾千貫錢。”
這個承包的辦法陳慶當然也明白,這就是宋朝的專賣制度,煮鹽采礦都是用這種辦法,如果是别的礦山也就罷了,但這是火硝礦,屬于戰略物資,還是由官營比較好,
陳慶淡淡道:“鹽礦可以,但火硝不行,還是按照之前的辦法吧!你去找礦頭。”
“卑職明白了!”
雖然官營礦山曹敬德的個人利益不多,但想到節度使兩千貫的承諾,曹敬德心中就一陣激動,他當了十幾年的副礦監,心中有把握,到年底一定能開采出三萬斤純硝粉的礦石。
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找礦頭,馬上開工。
.........
陳慶任命牛臯爲鞏州兵馬使,統帥三千新兵和兩千步兵鎮守隴西縣。
他在鞏州又呆了幾天,直到硝石礦開始運轉,知州王淮上任,重開州衙,陳慶才率領軍隊返回秦州。
進入紹興三年後,臨安朝廷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朱勝非如願以償拜相,封參知政事,成爲韋太後在朝廷中的代言人。
劉子羽在襄陽上任不到半年,又調任廣南西路節度使,率軍平定那邊愈演愈烈的蠻族叛亂。
都統制李橫出任湖廣宣撫司副使兼荊襄兵馬使。
這時,由于金國皇帝病重,金國内部的權力鬥争異常激烈,完顔粘罕率五萬右路大軍返回河北,加上金國在川陝方面耗費資源太多,女真兵力損耗太大,金國開始出現暫時性的戰略收縮之勢。
江淮便由十幾萬僞齊軍填補金兵北撤後的空缺。
這時,都統制嶽飛提出了奪回江淮,建立戰略緩沖帶的建議,得到了都統制張俊和韓世忠的支持,連天子趙構也頗爲心動了。
相國張浚和趙鼎堅決支持出兵江淮,但相國秦桧和朱勝非卻以宋金停戰協議未到期爲借口,反對出兵江淮,朝廷陷入戰與和對立的尖銳局面。
這天下午,大學士呂頤浩府上來了一名極爲重要的客人。
這兩天呂府上下張燈結彩,全體動員清掃府邸,大門擦得烏黑锃亮,就連小路上的每一塊石闆都要擦拭幹淨。
“來了!來了!”
呂晉飛奔跑進府喊道:“父親,官家的車隊馬上就要到了。”
自然是天子趙構前來探望老臣呂頤浩。
“你激動什麽?”
呂頤浩不滿地瞪了長子一眼,“這麽大歲數了,還一點都不穩重!”
呂晉連忙垂手道:“是!孩兒知錯。”
“扶我去大門處迎接官家吧!”
呂晉扶住父親向大門處走去。
“父親,官家到來是不是和慶兒有關?”
呂晉有一種直覺,官家親自來探望父親,多少和自己女婿有關系。
呂頤浩點點頭,“官家的态度或許和慶兒有點關系,但他來找我卻不是爲了西北之事。”
呂頤浩心知肚明,天子肯屈身來自己府上,而不是召自己去皇宮觐見,這個态度肯定和陳慶在西北的表現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