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低下頭道:“我沒有毛驢!”
呂繡心念一動,忽然明白了,這個女子一定就是夫君說的那群女子,從前皇宮裏被擄走的可憐女子,這次攻打鳳翔,救回來一批。
呂繡心中頓時充滿了同情,她是幸運者,第一次金兵攻打汴梁北撤後,她便跟随家人逃出汴梁,躲在應天府。
金兵第二次攻破汴梁後,他們一家便如驚弓之鳥,跟随着大群百姓向南奔逃。
雖然一路坎坷,但他們還是幸運的,最終能渡過長江,可汴梁皇宮卻遭遇了滅頂之災。
男人無能,最終卻讓女人來承擔傷痛。
呂繡一直把年輕女子送到她住的小院前,放下木桶,氣喘籲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趙巧雲。”
“我叫呂繡,你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我住在甲一院。”
女子點點頭,“謝謝你幫忙提水。”
“一桶水夠嗎?”呂繡有點擔心問道。
“要不!我們再去提一桶?”
“不用了,我一個人今天夠用了,謝謝!”
呂繡笑道:“那我先走了,記着有困難找我。”
呂繡揮揮手走了。
趙巧雲感激地望着呂繡走遠,她叫呂繡,甲一院。
趙巧雲忽然醒悟,甲一院不是陳慶的住處嗎?難道她就是....陳慶的新婚妻子?
.........
呂繡她們打了四桶水才裝了半缸,呂繡懶得再去,便讓餘蓮和餘櫻繼續給李清照打水,她要做飯了。
就算在當年逃難期間,呂繡也沒有做過飯,現在她居然要自己做飯。
她在陶罐裏舀了三碗米,接下來就不知該怎麽辦了?
她想了想,來到院牆前高聲喊道:“師父!”
李清照正在屋裏填新詞,聽見喊聲,她連忙出來,“繡兒,怎麽了?”
呂繡着實不好意思,硬着頭皮問道:“師父,我在做飯,舀了三碗米,然後怎麽辦?”
李清照哈哈一笑,“千金閨秀居然自己做飯,很簡單,往米裏加水,你估計差不多了,放在火煮,煮熟就好了。”
“這麽簡單?”呂繡有點不相信。
“煮飯本來就很簡單嘛!”
“那我羊肉怎麽做?”呂繡又問道。
“羊肉?當然是烤着吃最好。”
呂繡翻了個白眼,“敢情這位也不會做飯啊!”
李清照的使女阿羅從廚房裏走出來笑道:“呂姑娘放在一邊,我馬上過來做。”
“不用!我想學學做飯,你教我就是了。”
“阿羅,你去教她,她想給夫君做一頓愛妻飯,你就成全她吧!”
李清照已經沒興緻,又回屋繼續寫她的詞。
阿羅搽了搽手,跑過去教呂繡做飯。
“夫人,羊肉切碎了炖蘿蔔最好吃!”
..........
傍晚,陳慶回到家中,一進院子就聞到了濃烈的羊肉湯味道,居然還放了蔥花。
“這麽香,誰的手藝?”
“當然是我的手藝!”
呂繡穿一件翠花小圍裙從廚房裏沖出來,臉一揚,指指自己的俏臉,陳慶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下,算是給愛妻的獎勵,呂繡這才笑嘻嘻把陳慶往西側房推去。
“先去等一會兒,在給你燙酒呢!馬上就好了。”
“可這裏是阿蓮她們的房間啊!”
“我已經改了,這裏現在是夫君書房和會客堂,哪有在卧室旁邊會客的,那邊改成我的起居房了。”
陳慶剛坐下,餘蓮和餘櫻便端着飯菜上來了,陳慶一把拉住餘櫻,小聲問道:“真是她做的飯菜?”
“真是夫人做的,這是第三鍋了,前兩鍋飯都燒糊了,公子裝作不知道啊!”
“當!當!當!酒來了。”
呂繡快樂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陳慶連忙坐好。
呂繡端着一隻陶罐快步進來,裏面燙着一壺酒,餘蓮跟在後面,拿着碗筷和酒杯。
呂繡笑吟吟道:“今天是第一天,特地拿一壺好酒慶祝,這還是我從祖父的書房裏偷的,給夫君嘗嘗皇帝喝的清酒。”
“喝好酒不叫你師父?”
“叫了,她馬上過來。”
正說着,李清照端着兩盤菜過來了。
“其實我吃過晚飯了,但據說有好酒,可以再喝一杯。”
餘蓮連忙搬張椅子讓李清照坐下。
陳慶看了看,居然收拾了一桌子酒菜,笑道:“還不錯!很豐盛,阿櫻,放五個杯子,每個人都喝一杯。”
餘櫻給衆人滿上酒,陳慶舉杯笑道:“我也知道現在各種不方便,大家都在努力克服,但我相信,一定會一點點好起來,今天就算給大家接風洗塵,我們幹了這一杯。”
“幹杯!”
........
入夜,夫妻二人恩愛一番,呂繡躺在丈夫懷中撒嬌道:“夫君,今天人家表現得好不好?”
“今天除了親自下廚做飯,還做了什麽?”
“上午我們還去擔水的,我們用小毛驢跑了兩趟,才打了半缸水,人家腰都快要累斷了,你幫我揉揉!”
陳慶給愛妻揉着細腰,又笑道:“是毛驢擔水,又不是你提水,腰怎麽會累斷了?”
“你哪裏知道,我今天幫一個小宮女提水,她提不動,我和她一起提,從河邊一直提到她的院門口,你說能不累嗎?”
“你是說我解救回來那批宮妃宮女?”
“就是她們,夫君怎麽不給她們配毛驢,還要她們自己提水?”
陳慶笑道:“之前是士兵幫她們擔水,後來給她們每個小院配了一頭毛驢,然後她們就自己去擔水了,也不辛苦啊!”
“那奇怪了,那個姓趙的宮女怎麽不用毛驢?”
“姓趙?”陳慶笑問道:“她叫趙什麽?”
“好像叫趙巧雲!”
陳慶愕然,“這麽巧?”
呂繡歪着頭笑問道:“夫君認識她?”
“我認識她,她比較特殊,其實你也應該聽說過她,她就是顯德帝姬。”
呂繡驚得合不攏嘴,“她是公主?”
陳慶點點頭,“她是公主,隻是她自己不願當公主了,非要當一個小民女,本來我挺優待她,但她堅決不要優待,我隻有随她了。”
呂繡半晌道:“我應該認識她的,我還參加過她封帝姬的儀式,那時我才八歲,不對啊!她居然還比我大兩歲,看起來那麽瘦小。”
“她被擄走時才十二歲,一直在金國皇宮當小宮女,估計被人欺辱虐待,她是宋朝公主,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今年她被賜給完顔喝離撒,才來到了鳳翔。”
說到這,陳慶輕輕歎口氣,“每次看見她,我都覺得她很可憐,可是她很要強,不準我可憐她,不準我幫她,我就沒管她了。”
呂繡俠義之心油然而生,“明天我再去看看她,看看她到底爲啥不用毛驢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