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彥先卻憂心忡忡,他這次得罪的是完顔昌,莫說元帥董先,就是天子劉豫也保不了他,自己該何去何從?
就在這時,遠處黃塵滾滾,似乎一支軍隊正向這邊開來。
蔣彥先看了片刻,對一名親兵道:“去看看是誰的軍隊?”
親兵騎馬飛奔而去,不多時奔回來道:“是統領王賓的軍隊,好像夷陵失守!”
蔣彥先大吃一驚,連忙走上官道,片刻,王賓率領一千多人奔了過來,王賓翻身下馬,上前單膝跪下禀報道:“卑職無能,有負都統重托,沒有能守住夷陵縣,請都統治罪!”
蔣彥先連忙問道:“是誰攻占了夷陵縣?”
“回禀都統,是陳慶的軍隊!”
“陳慶?”
蔣彥先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果然又是他。
這時,王賓有些奇怪問道:“都統怎麽會在這裏?”
王賓是蔣彥先是心腹将領,所以他才會讓王賓鎮守峽州。
“去那邊坐下說吧!”
兩人在茶棚内坐下,蔣彥先便将昨晚發生的事情告訴王賓,他歎口氣道:“完顔昌根本就不信任我,早就決定入川後讓黎赤替代我,還要四名統制都寫了效忠書,我的軍權已經被剝奪了,要不是我逃得快,現在我已經沒命了,黎赤要徹底掌權,必然會殺我以除後患。”
王賓半晌道:“那都統怎麽辦?”
蔣彥先苦笑一聲,“我還能怎麽辦?兩邊都堵死了,隻能試一試陳慶能不能容我。”
“陳慶會接納都統嗎?”
“我不是孔彥舟,他至少不痛恨我。”
王賓咬一下嘴唇道:“我願跟随都統一起投降陳慶,我是都統提拔的,黎赤一樣不會容我!”
蔣彥先想了想問道:“你的手下還有多少人?”
“還有一千七百人。”
“路上有沒有燒殺劫掠?”
王賓連忙搖頭,“卑職不敢亂來!”
“我在想,如果有個投名狀,陳慶那邊就好說話了。”
“都統有什麽想法?”
蔣彥先沉思片刻道:“今天黎赤要火攻秭歸,秭歸恐怕要保不住了,我不如來個釜底抽薪,保住秭歸,使黎赤無法入川,我至少也能立功贖罪了。”
“恐怕黎赤不會給我們機會了。”
蔣彥先笑了起來,“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有沒有機會我心裏有數,如果沒有軍隊,我确實沒有把握,但有一千多軍隊,我就十拿九穩了。”
旁邊一名親兵擔憂道:“都統,馬上天要亮了,會不會時間上來不及了。”
“來得及!”
蔣彥先淡淡一笑,“他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呢!”
...........
秭歸縣城外的高台上,士兵們喊着号子,将十二架中型投石機一架一架地拉上高台,按理,應該才是拆散後運上去再組裝,但那樣至少要花費三天時間,黎赤等不及了,隻拆掉抛竿,投石機則用繩子整體拉上去,這樣隻裝一根抛竿,半天時間就夠了。
中午時分,十二架投石機都被拉上了高台,工匠開始着手安裝抛竿。
“今天可以裝好嗎?”黎赤急切地問答。
“工匠不是等全部拉上去才開始裝,事實上,已經裝好了五架,其他七架保證天黑前全部裝好。”
黎赤聽說已經裝好了五架,立刻取出令牌交給一名将領道:“速去倉庫調十枚火油球過來!”
火油球的管理規則是蔣彥先訂下的,他們一共攜帶了三百隻火油球,現在還有兩百四十枚,每枚火油球都裝在一隻木箱内,并編了号碼,管理極爲嚴格,必須有主将的令牌才能調用,而且隻有使用時才能去倉庫提取,使用完成後,剩下的火油球必須立刻送回倉庫。
一名将領接過令牌,立刻帶着一隊士兵向大營東北角的倉庫奔去。
黎赤負手望着秭歸縣對四名統制得意笑道:“一旦我們攻下秭歸縣,殺進夔州,都監軍會親自過來指揮作戰,一旦奪取四川,各位的榮華富貴就包在我身上了。”
四名統制一起躬身行禮,“感謝都統厚愛!”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喊殺聲,黎赤一怔,“這是哪裏傳來的喊殺聲?”
“都統,好像是軍營那邊傳來的聲音!”
黎赤立刻轉身向軍營望去,果然是從軍營那邊傳來,隻見一名軍士騎馬疾奔而來,軍士在高台下大喊道:“啓禀都統,蔣彥先率領一支軍隊在攻打倉庫!”
黎赤心中一驚,随即大怒,他快步走下高台,翻身上馬,帶着數千軍隊向兩裏外的軍營奔去。
但隻奔出一裏,隻見倉庫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已經燃起了大火,剛才奉命去取火油球的将領跌跌撞撞跑回來道:“都統,是蔣彥先,他......他把火油球全部點燃了。”
黎赤頓時目瞪口呆,火油球都被點燃了,那.....他拿什麽攻城?
..........
蔣彥先率領一千餘士兵撤退到新灘鎮,正好遇到了浩浩蕩蕩殺來的陳慶大軍。
蔣彥先寫了一封信,讓士兵前去交給陳慶。
陳慶着實沒有料到蔣彥先會來投降,從信中看,他應該是被完顔昌的心腹奪了軍權,走投無路,才來投降自己。
陳慶對蔣彥先印象深刻,尤其他假傳瘟疫消息,動員長壽縣百姓全城逃亡,成功掩護了數萬軍隊撤離長壽,使自己功虧一篑。
此人是大才,頗有謀略,如果他是誠心投降自己,倒可以接受。
陳慶随即命令楊再興接受了王賓和一千七百餘人的投降,他随即在臨時大帳内接見了蔣彥先。
蔣彥先滿臉羞愧道:“蒙都統不棄,接受在下投降,蔣彥先感激不盡!”
陳慶笑着請蔣彥先坐下,又讓親兵上了熱茶,笑問答:“蔣都統怎麽會發生内讧?”
“是完顔昌根本就不信任我,他派了一名心腹叫做黎赤來做我的副将,同時讓我手下四名統制簽署了效忠書,估計是等我率軍殺入巴蜀後,黎赤就替代我,隻是我在火攻秭歸縣一事上表現猶豫,他們便迫不及待下手了,才讓我看清了他們的本來面目。”
“用火攻城?怎麽攻?”
“用火油球燒城,秭歸縣城不大,六十枚火油球足以覆蓋整個東城頭,士兵就可以扛着被水澆透的被褥上城了。”
陳慶吃了一驚,“那現在已經在攻城了吧!”
“請都統放心,卑下絕不會做愧對巴蜀百姓的事情,今天中午,卑下率軍偷襲倉庫,把所有的火油球和火油都點燃了,他們無法再用火攻,光靠投石,秭歸城不是那麽容易攻下來。”
陳慶大喜,“都統能夠燒毀火油,就是最大的誠意了!”
停一下陳慶又問道:“漢陽府之戰已經結束,董先逃回了襄陽,不如我給你寫一封信,你拿着信去找宣撫使李綱,他接受你的投降更适合一點,畢竟你也是都統。”
蔣彥先搖搖頭,“卑下已經被革職,不再是僞齊軍的都統,甚至連文職也沒有了,卑下原本是宋臣,實在愧對朝廷,也無臉再去見舊日同僚,如果都統不計前嫌收錄卑下,我願意給都統做個幕僚,如果都統不方便,那我就做一介小民,回家侍奉老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