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本身也沒有攻下城池的想法,他隻是想把事情搞大,逼完顔兀術撤軍才是他的意圖。
八千騎兵在城下列陣,陳慶手提方天畫戟在城下大喊:“完顔謀衍何在?出來與我對話!”
完顔謀衍站在城門柱旁,默默看着城下的敵軍主将陳慶,他沒有任何回應,範拱惱怒喝令道:“給我放箭!”
城頭上頓時亂箭齊發,宋軍早有準備,數十名騎兵上前舉起大盾,把陳慶嚴嚴實實擋住。
陳慶迅速後退到兩百步外,脫離了箭矢範圍,他心中也有些惱火,回頭喝令道:“拿一支神臂弩給我!”
親兵遞給他一支神臂弩,陳慶放上一支弩矢,瞄準城頭上的旗幟,雙臂像山一般穩重,紋絲不動,一箭射出,城頭上旗幟的繩索被射斷,一面狼頭大旗頓時飄飄蕩蕩落下,城頭上一片驚呼,宋軍将士卻響起了一片喝彩聲,
陳慶又取出一封信,插在箭尖上,一箭向城頭射去。
有士兵撿到箭信,遞給了完顔謀衍,完顔謀衍打開信看了一遍,臉上神情十分複雜,這時,範拱跑來問道:“信上怎麽說?”
“正如先生所言,他要與我單挑,讓我訂下時間,就在城下決戰!”
“不要理睬他!”
範拱厲聲道:“你肩負四王子給你的重托,再是殺父之仇,也要忍住,以後再報仇也來得及!”
完顔謀衍點點頭,咬牙道:“我聽先生安排,就讓他多活幾天,我遲早會要他的性命!”
.........
陳慶一直等到下午,沒有等到完顔謀衍的回信,便知道對方沒有上當,他冷笑一聲,回頭令道:“上戲!”
宋軍舉起一個高達丈許的巨型紙人,卻沒有了腦袋,糊了一身金兵盔甲,正面寫着‘完顔婁室’四個大字,旁邊士兵用長竹竿挑起兩隻豎條,各寫着一列大字,第一條寫着:‘謀衍我兒,怎麽不爲爹爹報仇?’
第二條寫着,‘謀衍逆子,我沒有你這個縮頭烏龜兒子!’
旁邊還有士兵在表演木偶戲,演的正是陳慶刀斬完顔婁室。
宋軍将士在城下大笑,完顔謀衍見對方竟如此羞辱自己父親,羞辱自己,他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狠狠一拳砸在牆頭,手上出了血。
他忽然大吼一聲,抓起大刀,轉身向城下奔去,完顔謀衍再也無法忍受,無論如何,他今天一定要将陳慶千刀萬剮。
範拱就在不遠處盯着他呢!他見完顔謀衍還是受不了陳慶的挑釁,頓時急得大喊:“把他按住,捆綁起來!”
不等完顔謀衍上馬,十幾名士兵奔了上來,将他按到在地上,七手八腳将他捆綁起來,旁邊親兵也知道軍師是在阻止主公出城,便沒有上去阻攔。
完顔謀衍徹底崩潰了,放聲大哭,“軍師,你讓我出去殺了他吧!我要替父親報仇,父親死了已經三年了,還要我忍多久?”
範拱指着他厲聲斥責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死在他手上的人何止你父親,别人能忍,你就忍不了嗎?把他帶下去,看住他,不準他上城了。”
完顔謀衍仰天恸哭,被一群士兵簇擁着走了。
範拱心有餘悸,這個陳慶着實手段毒辣,無所不用其極,今天要不是自己在,完顔謀衍肯定要殺出城去了。
一直夜幕降臨,完顔謀衍還是沒有出來,陳慶哈哈大笑道:“看來真是一隻縮頭烏龜,且饒他一條龜命,我們去岐山縣休息,明天回郿縣!”
大軍起拔,浩浩蕩蕩返回了岐山縣.......
範拱望着陳慶遠去,他心中長長歎了口氣,其實最好是調京兆的僞齊軍過來對陣陳慶,但必須要有四王子的親筆手令才調得動僞齊軍,他和完顔謀衍都沒有這個兵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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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門關的戰役打極爲慘烈,女真大軍一天數次進攻,但每次都被宋軍擊敗,女真士兵傷亡已經超過八千人,宋軍陣亡也超過三千,一批士兵陣亡,又一批士兵換上來。
一連攻打了十幾天,劍門關依舊巍然屹立,沒有被女真大軍攻破,着實讓完顔兀術心中沮喪。
這天,劍門關下起了大雪,完顔兀術悶悶不樂坐在帳中飲酒,遠處劍門關的戰鼓依然在隆隆作響,戰事打得正酣!
完顔兀術也知道劍門關難打,但他做過推算,按照他的經驗,就算再難打,哪怕用屍體堆積起來,也能破關,但怎麽也沒有想到吳階這麽頑強,别的宋軍恐怕都意志崩潰了,但他卻堅韌無比,怎麽也不會被擊垮。
難道打了這麽多年,自己真的巴蜀無緣?
這時,外面隐隐傳來了怒吼聲,緊接着是完顔喝離撒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們給我散開,我要立刻見都元帥!”
“都元帥有令,任何人都不準打擾!”
“你們再不讓開,我就要動刀殺人了!”
完顔兀術心中詫異,起身走到帳門前,見完顔喝離撒紅着眼睛,臉上還有淚痕,顯然還哭過,手按刀柄,親兵再不讓開,他就要撒野了。
“喝離撒元帥,出了什麽事?”
完顔喝離撒嘴唇動了動,帶着哭腔道:“我母親和妻兒都被宋軍俘虜了!”
完顔兀術大吃一驚,“你在說什麽?”
完顔喝離撒側身對後面士兵道:“把人帶上來!”
片刻,送信士兵被帶上來,跪下行禮,“啓禀都元帥,鳳翔緊急軍情!”
“進帳再說!”
完顔兀術把送信人帶進大帳,接過完顔謀衍的信細看,信中的内容驚得他目瞪口呆,陳慶竟然偷襲郿縣得手,守軍全軍覆滅。
這個問題嚴重了,完顔喝離撒和他手下的家眷都在郿縣,一百多名将領的家眷啊!
完顔兀術心中糾成一團,怎麽又是陳慶?這個混蛋陰魂不散,撻懶不是向自己保證過,要把他幹掉嗎?他的保證簡直放屁一樣。
完顔兀術看了一眼喝離撒,他着實有點沒法交代了,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送信士兵道:“完顔謀衍是怎麽回事?竟然沒有一點防禦,這麽大意?”
完顔兀術心知肚明,喝離撒是和自己賭氣才把家眷安置到郿縣,如果他的家眷真有什麽三長兩短,狼主也饒不了自己。
送信士兵吓得跪下解釋道:“來得太突然了,正好又是新年,一點警示都沒有,但凡事先有一點消息,宋軍都不會得逞。”
完顔喝離撒咬牙問道:“都元帥,告訴我最後的結果?”
完顔兀術又看完了信,範拱認爲人還在,沒有被殺,他心中一松,連忙道:“範先生認爲家眷都還活着,陳慶沒有下毒手!”
完顔喝離撒心中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撲簌簌流下。
他長得雖然雄壯,但外号卻叫哭郎君,就是說他愛哭,情緒容易波動。
“都元帥,這....這還要打下去嗎?”
這時,外面傳來一片大喊,“都元帥,撤軍吧!”
完顔兀術走出大帳,隻見一百多名将領跪在雪地裏,都是完顔喝離撒的部将,他們的家眷都被俘虜了。
完顔兀術知道自己若不撤軍,喝離撒就要撤軍了,他的軍隊有兩萬人,一旦他撤了,這場戰役也沒法打下去了。
完顔兀術看看劍門關方向,又看看哀求的大将們,他心中難過萬分,好容易籌備一年的機會,這就這樣不得不放棄了。
“哎!天意啊!傳令大軍,準備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