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陳慶和傅選的關系一直就不好,從一開始,陳慶就搶了傅選侄子傅墨山的機會,一旦傅選取代王彥的都統制之位,自己将來的日子就難過了,王彥顯然很清楚這一點。
王彥又笑道:“既然宣撫使給了你三千軍隊的額度,這三千士兵我來撥給你吧!”
“恐怕傅都統會有意見!”
王彥冷冷哼了一聲,“他有意見也沒有用,現在還輪不到他做主!”
陳慶若有所悟,恐怕王彥調離和傅選有關。
陳慶又道:“能不能把楊元清、鄭平他們調給我?”
“你寫一份名單下來,我這就給你安排!”
陳慶随即寫了一份十幾人的名單,遞給了王彥,王彥看了看放在桌上,“我還有三天時間,我會替你安排好。”
沉默片刻,王彥又道:“撫恤錢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這也是王彥了,張浚壓根就沒有提這件事。
陳慶笑着擺擺手,“這事和都統無關,千萬不要自責,再說,呂相公已經答應把我代墊的錢還給我,其實影響不大。”
王彥看了他半晌,緩緩道:“以後這種事情還會經常發生,你既要靈活處理,也要堅持原則,用自己錢給陣亡士兵發撫恤之事,切不可再做了。”
陳慶點點頭,“呂相公提醒過我,我心裏有數了。”
“那就好!”
王彥欣然笑道:“今晚吳都統要爲你接風洗塵,我們好好喝一杯!”
..........
晚上的接風宴喝得很團結,很和諧,甚至連傅選也敬了陳慶兩杯酒,恭喜他高升。
出乎陳慶的意料,鄭平也升爲指揮使了,這和他在臨安的父親有關,在朝中有人情,不升官都難。
吳階還找來幾個妓女助興,這一頓酒,陳慶被灌得酩酊大醉,一覺睡到次日上午才醒來。
陳慶慢慢坐起身,發現自己躺在一頂大帳内,身邊當然沒有女人,王彥準備安排一個使女夜裏服侍他,被他一口拒絕了。
頭疼欲裂,口中幹渴無比,陳慶起身找到一隻裝滿清水的葫蘆,一口氣喝掉了半葫。
這時,外面傳來一名士兵的聲音,“指揮使,統領還沒有醒來呢!”
“應該醒了,你去看看!”
這是楊元清的聲音,昨晚接風宴上,陳慶就感覺他有點心事,沒有機會問他。
陳慶大步走出營帳,果然是楊元清,“老楊,真是你啊!”
兩人歡喜地擁抱一下,陳慶又笑道:“我給你帶來一個族人,你看到了嗎?”
“你是說楊再興把!我見到他了,和我同族當不同堂,但他和楊政的關系不錯,昨晚被楊政拉去聊天了。”
陳慶眉頭一挑,“楊政這混蛋,可别撬我的牆角。”
“确實有可能,楊再興是我們這一輩武藝最高強的族人,不過得看他本人,他想跟統領,楊政磨破嘴皮也沒有用。”
“我們走走吧!頭痛得很。”
兩人走上大散關城牆,沿着城牆緩緩而行,陳慶扶着城垛望着遠處的山巒,長長感歎道:“真快啊!一年了。”
陳慶說是他來大宋整整一年了,楊元清卻以爲他在說富平之戰,他也歎息道:“是啊!一場富平之戰,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老楊,王都統怎麽回事?”
陳慶壓根就不會相信王彥是因爲受傷被免去軍職。
楊元清苦笑一聲道:“就是因爲‘八字軍’三個字。”
八字軍是大家平時的稱呼,他們實際上是泾源軍一部,隻是大家平時都這麽稱呼,連張浚自己也稱呼八字軍,怎麽會出問題?
陳慶還是不解,“應該不是張浚的原因吧!”
“不是,宣撫使從來就沒有在意過,是傅選!”
“果然是他!”陳慶腦海裏出現傅選昨晚滿臉奸詐的笑容。
楊元清點點頭,“傅選朝中有人,他寫了一封信,把王都統告了,據說官家很不滿意那八個字,便以都統受重傷爲由,調離了軍隊。”
陳慶心中冷笑一聲,‘赤心報國,誓殺金賊’這八個字如果改成‘忠君報國,誓殺金賊’,恐怕就不會有問題了。
當然,陳慶也知道,八字軍有點類似于種家軍、嶽家軍,有私軍的嫌疑,加上旁邊有小人撺掇,趙構不能容忍也正常。
“傅選的後台是誰?”陳慶又問道。
“朱勝非,統領知道嗎?”
“是他!”
陳慶和朱勝非沒有交集,但确實見過此人,在新兵訓練比武之時,朱勝非是觀文殿大學士,暫時兼任兵部侍郎,長得又瘦又高,相貌很清雅,據說也是天子的心腹。
“我還想再和統領說一說撫恤錢之事。”
陳慶精神一振,“你說!”
楊元清取出厚厚一本冊子,遞給陳慶,“這是清冊,發放了一大半,還有四百多名士兵的家人沒有找到,剩下的錢鄭平存到成都的錢鋪裏去了。”
陳慶翻了翻冊子,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手印,着實不容易。
“這件事辛苦你了!”
楊元清笑了笑道:“我是應該的,多虧王都統派了十幾名文官協助我,仔細核對,要不然就算有人冒領我也分辨不出來。”
“還有四百多人是因爲他們家人在關中不方便嗎?”
“是的,但我聽說,也有的家人都死了,統領,這件事恐怕是一件長期之事,得一直尋找。”
陳慶點點頭,“這件事我讓小乙負責。”
“統領,我還能跟随你嗎?”
楊元清吞吞吐吐道:“王都統要走了,我不想跟随傅選,他的侄子傅墨山很惡毒,居然罵我環慶狗!”
“傅墨山就是一條瘋狗,不用睬他!”
陳慶拍拍楊元清的肩膀笑道:“你不要擔心,我已經和王都統說好了,你和鄭平、小乙他們都會調給我。”
楊元清大喜,“幸虧統領回來了,要不然我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你手下有一千人,鄭平手下有一千人,這就兩千人,還差一千人,你有沒有什麽建議?”
楊元清想了想道:“王都統手下有一支神臂弩軍,五百人,半年前成立,是從整個西軍挑選出的精銳,當時吳嶙和王都統争了好久,被王都統争到了,如果能拿到這支神臂弩軍,對将來統領收複秦州大有幫助!”
陳慶着實動心了,他知道隻有床弩和神臂弩能射穿女真騎兵的盔甲,練神臂弩很不容易,這個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不過難度很大!”楊元清又道。
“爲什麽?”
“這支神臂弩軍已經被傅墨山預定了,他将出任這支軍隊的指揮使。”楊元清有點後悔告訴陳慶這件事。
陳慶頓時有點頭大,繞了一個圈,自己居然又要和傅墨山那個粗人争奪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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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陳慶吞吞吐吐給王彥提起了神臂弩軍這件事,王彥一拍大腿,“你昨天咋不說,昨晚我答應把這支軍隊還給吳階了!”
陳慶一怔“不是說那位傅将軍.....要接手這支軍隊?”
“那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王彥從桌上取過一份軍文遞給陳慶,“這是傅選的推薦書,他倒是想把這支軍隊給他侄子,但你看上面我簽字加印了嗎?”
陳慶看了看軍文,下面主将一欄還是空白的。
王彥冷笑一聲道:“這支軍隊我壓根就不想給他侄子,他侄子從來就不會上前線作戰,給了他就是一個軍營内的裝飾而已,白白浪費了這麽犀利的軍隊,所以昨晚吳階一開口,我就當即答應了。”
就在這時,傅選怒氣沖沖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他的侄子傅墨山。
“老王,你這次做得可不地道!”傅選一進大帳便聲讨王彥。
陳慶站在一旁打量傅墨山,差不多有一年沒有見到他了,他長膘了,去年還是一個很黑壯魁梧的大漢,像一頭野豬,但現在野豬變成了家豬,脖子那麽粗,肚子那麽大,像口大鐵鍋倒扣在肚子上。
傅墨山也認出了陳慶,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目光挑釁般地望着陳慶。
陳慶當然明白他得意來源何處,因爲他的叔父要轉正爲主将了,他以爲終于可以收拾自己,可憐的豬娃子,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在組建秦州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