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風波雖然平息了,但這件事卻成了整個府内談論的焦點,不用說,陳慶再一次引人矚目,基本上所有人都在談論他,欣賞他的人誇贊他不畏金人淫威,維護了大宋的尊嚴,而不屑他的人,則說他是愣頭青,竟然敢藐視金國皇帝,給朝廷惹下了大麻煩。
反正衆說紛纭,莫衷一是,但陳慶卻置若罔聞,誇贊也好,貶斥也好,都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陳慶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自己的座位,張浚把陳慶安排到後宅,和他的子侄晚輩坐在一起。
陳慶在自己座位前,卻意外地遇到了呂繡和李清照。
呂繡指着桌子的名字牌笑道:“師父剛剛看到你的名字,就把我拉過來等你,說你肯定馬上過來,果然猜中了。”
“師父?”陳慶有點驚訝。
李清照淡淡笑道:“我開辦了一個詩詞講習班,繡兒給我拉來一群學生。”
陳慶舉手笑道:“那我也算一個吧!”
“想得美,師父可不收男弟子。”
李清照笑道:“我替你抄好了幾十冊書,你住在哪裏,我改天給你送來。”
“三郎住在客棧嗎?”呂繡也想知道陳慶住在哪裏。
陳慶取出兩張寫有住址的紙條,遞給二人,“我在臨安有座府宅,在三橋,是去年官家賜給我的,我目前就住在這裏。”
李清照起身笑道:“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
李清照帶上帷帽先走了,陳慶不解問道:“爲什麽她要戴帷帽,而你卻不用戴?”
呂繡眨眨美眸想了想道:“或許她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比如我出去遊玩,我也要戴帷帽,但在這種圈子聚會,大家基本上都認識,也就不用太過于防備。”
“這種聚會其實也是一種相親?”
呂繡點點頭笑道:“确實是這樣,但也不僅如此,比如我就是來和朋友聚會,可不是相親。”
陳慶笑道:“我才發現你的性格很開朗,比較外向。”
呂繡輕輕咬一下嘴唇,小聲道:“其實也是要看人的,絕不是每個男子伸出胳膊我都會扶!”
呂繡不經意的表白讓陳慶很感動,這種被佳人所愛的感覺是他兩輩子都沒有品嘗過的,竟然是那麽美妙,那麽甘之若饴。
“我确實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爽快直率,一點都不矯情!”
呂繡嘻嘻一笑,“師父說我是沒羞沒臊,一點都不懂得含蓄唯美,是東坡居士的豪放派,不是她的婉約派,不過看在給銀子多的份上,勉強收我爲徒!”
陳慶着實喜歡呂繡這樣開朗的性格。
他想了想道:“明天我要述職,後天吧!我們去遊西湖,怎麽樣?”
“就我們兩個嗎?”
“你要帶别人也可以,我就一個人,對了,我可能會帶兩個小使女,兩個十歲的小娘子,她們一心想看看西湖。”
“我知道了,後天一早我坐馬車來找你,但我可能會帶上兄長和他的未婚妻,獨自出來父親不準許。”
“你若不來我可要上門去搶的,月黑風高,晚上去搶!”
“你敢!我會準備一支弩,等你上門,我就一箭射殺你這個淫賊!”
陳慶鼓足勇氣握住她柔軟的小手,笑嘻嘻道:“不如今晚就試試看!”
呂繡頓時俏臉通紅,咬着嘴唇道:“你想得美,呀!師父來了。”
呂繡發現師父又走過來了,連忙抽出手,挺直腰正襟危坐。
李清照心中好笑,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對兩人道:“你們快來,詩詞比賽揭曉了!”
兩人連忙起身,呂繡知道師父肯定看見了,恨得她偷偷掐了陳慶手背一下,跟着李清照向中庭走去
宋以文立國,各種民間的文才比試随處可見,就連鄉村裏也會舉辦讀書郎的吟誦大賽。
像這種官宦聚會,比詩鬥茶更是尋常之極,但也是重頭戲,相比之下,壺箭比賽隻能算一種娛樂而已,詩詞比賽才真正被人重視。
中庭前已擠滿了人,有趣的是,女子都集中站在左邊,男子則站在右首,畢竟靠得太近大家都不方便。
宋朝雖然并不像明清那樣男女大防,允許女子抛頭露面,也允許男女之間正常交往,但比起唐朝的奔放,又稍稍收斂一些,主要體現在細節方面,比如女子出遊盡量戴帷帽,比如聚會聚餐,男女之間盡量保持一定的距離。
今天張府的詩詞比賽就是貼在各處的白紙,是一種命題詩詞,貼在什麽位置,就要寫相關的内容,詩詞不限。
評委就是在府中的相國和大學士,由他們評出高榜三甲。
今天的頒獎司儀是大學士徐先圖,陳慶走到一棵樹下,他身材高大,一般人遮擋不住他的視線。
呂繡也被李梅兒拉了過去,兩人在低聲說着什麽?
“今天借老夫人賀壽之機,舉辦了一次詩詞比賽,一共收到詩詞六十七首,經過我們兩輪評選,三甲已經出來了,老規矩,在宣布之前先談談獎品。”
衆人一陣哄笑,徐先圖又繼續道:“獎品有三個,第三名獎賞健驢一頭,祝他在仕途求學之路上越走越穩!”
有家人牽出一頭小毛驢,衆人大笑,女子們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
“第二名,獎賞寶硯齋上好文房一套。”
其實不管毛驢也好,文房四寶也好,都不貴,最多幾貫錢,大家寫詩比賽也不是沖着獎品而來,而是在張浚府中題名,自然會得到張浚的重視,在仕途上會非常有利,大家要的是人脈。
當然,像陳慶赢走五十兩銀子,那是特殊情況,除了他之外,沒人能在五丈外五箭五中,大獎就這一項。
“第一名獎品特殊,是張相公親筆中堂一幅。”
衆人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文人們都懂,得到張相公親筆墨寶意味着什麽?意味着提攜啊!
“下面我宣布第三名,軍器監主簿趙文信,他的祝壽詩構思巧妙,奇思妙想,用王母祝壽來渲染今天的主題,大家一緻同意他爲第三名。”
趙文信走上前,抱拳笑道:“太高看晚輩了!”
徐先圖牽過毛驢笑道:“你爹爹以後上朝就不用步行了。”
衆人轟然大笑,趙文信滿臉通紅地簽着毛驢走了。
徐先圖又打開一張紙條笑道:“第二名是我們的探花郎沈該,他在相思亭填的詞《生查子》,寫他對一位佳人的苦苦相思,情真意切,哀婉纏綿,我就恨不得這位佳人是我女兒,太感人了。”
很多人的目光都悄悄投向了呂繡,沈該可是公開宣布過的,他非呂繡不娶。
呂繡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俏面凝霜,杏眼微忿,她知道這首詩是陳慶出現後才寫的,讓她着實有點生氣。
呂繡是宋朝大家閨秀中極爲少見的性情中人,敢愛敢恨,如果是之前她或許會有點感動,因爲沈該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心上人。
但現在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愛郎就在這裏,他還要不知趣地寫這種情詩,那就是在故意破壞她和陳慶的之間的關系了,而且居然用《生查子》這個詞牌,他自作聰明,以爲自己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借用諧音‘生岔子’。
呂繡現在就絲毫沒有半點感動了,心中隻有不滿和惱火,她又偷眼向陳慶望去,隻見陳慶斜靠在大樹上,一臉壞笑望着自己,她芳心‘砰!’的一跳,就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兩拳,笑得這麽壞幹什麽?
沈該也在偷看呂繡,見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陳慶,他心中哀歎一聲,就算得到她的人,卻得不到她的心又有什麽意義?
“探花郎在哪裏?”徐先圖再次高喊。
“來了!”
沈該連忙擠出人群,走到近前,躬身施禮,“學生沈該參見徐大學士。”
徐先圖笑眯眯把獎品給他,問道:“你能不能給我們洩露一下,你思念的佳人在不在這裏?”
沈該可是人精,他敢在年輕人中說非呂繡不娶,但他絕不敢在衆多相國和大學士面前說這句話,尤其當着呂頤浩的面,這會讓高官們懷疑他是趨炎附勢,從而看低他人品。
沈該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抱着文房四寶就跑了。
大學士劉晉低聲對呂頤浩道:“呂相可知道他相思的是誰?”
呂頤浩搖搖頭,“我怎麽會知道?”
“呵呵!他相思的就是令孫女啊!”
“是嗎?”呂頤浩有點驚訝,聽說這個沈該眼高于頂,拒絕了很多高官求親,他居然是看中自己孫女了。
‘吳興沈氏!’呂頤浩心中暗暗盤算起來。
徐先圖擺擺手,中庭又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着手上的紙條。
徐先圖重重咳嗽一聲,“下面我要宣布高榜第一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