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勝非派出的調查特使沈大淵在陳慶走後第三天抵達了成紀縣,沈大淵也是朱勝非帶來上任的心腹。
沈大淵并非科班出身,他原本隻是蔡州的一名小文吏,但他是朱勝非的遠親,攀上朱勝非這條大腿後,他便開始飛黃騰達,被任命丹陽縣尉,還不到三年,又調入刑部,現在又跟随朱勝非來到川陝,出任宣撫使官衙司法參軍事,權力很大。
這一次沈大淵也憋足了勁,要爲朱勝非好好收拾陳慶,他帶着二十幾名随從來到軍營,楊元清把他迎進軍營,沈大淵打量一下軍營,冷冷問道:“你們陳統制呢?我奉命找他問事,請他來見我!”
楊元清躬身道:“沈參軍有所不知,西夏軍入侵西甯縣,陳統制在三天前已率大軍趕去了西甯縣。”
沈大淵愣住了,陳慶不在成紀縣,這個停職命令怎麽執行?
“他何時回來?”
“這個就不知道了,期待戰争早點結束吧!”
沈大淵稀疏的眉毛挑了挑,期待戰争結束?宋金之戰到現在還沒有結束呢!
既然正主不在,那就隻能先敲邊鼓,收集證據,把人證物證拿到,就算他不回來也無關緊要了,宣撫使要的可不是停職,而是革職。
“好吧!你們這裏有個叫做張簡的将領吧!讓他來見我。”
“張簡已經不在這裏了。”
沈大淵‘砰!’的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問道:“什麽叫做不在這裏了?”
楊元清一臉平靜,“半個月前他違反軍紀,被鄭統領責打,他心中懷恨,已經離開軍營走了,如果不相信,可以看每天晚上的巡點記錄和軍務記錄,上面很清晰地記錄了一切。”
“把記錄拿來,我要抄錄一份副本!”
楊元清命令手下去取副本,沈大淵又道:“另外,我還有一些事要問一問楊将軍!”
“沈參軍請說!”
沈大淵給手下使個眼色,讓他做好記錄,沈大淵問道:“大概半個多月前,楊将軍帶人去關中運了一批物資,沒錯吧!”
楊元清去終南縣搬運物資,沿途關隘都有記錄,這個無法否認,陳慶也不想否認,但他們當初去終南縣運輸錢物時就做好了準備。
楊元清點點頭,“确有此事!”
沈大淵精神一振,又連忙問道:“我想知道,搬運的是什麽物資?”
“主要是糧食,還有兵甲、火油、弓箭等軍用物資。”
“一派胡言,你們搬運的是銅錢和白銀、布匹,到現在了,你們竟然還敢欺瞞?”
楊元清冷笑道:“我怎麽是胡說,我們有運輸清單,搬運什麽物資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還有沿途關隘的檢查印章,而且這次搬運,我們統制專門寫了一份報告,交給了吳都統,難道沈參軍來之前都沒有調查過嗎?”
沈大淵一時啞口無言,他和朱勝非都是剛到漢中,對這種物資搬運流程一無所知,僅僅是因爲傅選的告密,而傅選又是通過他親家潘大官人的告密,潘大官人則是通過張簡的背叛,最後張簡不知所蹤。
沈大淵忽然意識到,調查這件事還真不容易,人家那邊做得嚴絲合縫,他們卻沒有任何突破口。
“那參與搬運的士兵呢?我要和他們談一談。”
“回禀沈參軍,他們都跟随統制去迎戰西夏軍了,不在成紀縣。”
沈大淵有點抓狂了,咬牙道:“打開倉庫,本特使要巡視你們的倉庫!”
楊元清随即命令軍士打開倉帳營栅大門,準備好倉庫賬簿,所有的錢财根本就不進軍營倉庫,不怕對方查。
沈大淵走了一圈,終于發現了端倪,他異常興奮問道:“呵呵!我要知道,你們從大戶手中購買糧食,從羌人手中購買羊隻,所花費的錢财是從哪裏來的?不要告訴我,這些都是你們統制私人的錢财?”
“沈參軍說得一點沒錯,這确實是我們統領動用個人錢财購買,另外,羊隻是羌人送我們的,一文錢都沒有花。”
沈大淵氣得眼睛裏噴火,怒不可遏道:“你們統制又哪來這麽多錢?”
“天子賞賜的,沈參軍不信可以去問天子。”
沈大淵猛地瞪大了眼睛。
西甯縣又叫做甘泉堡,這座堡城的人口和規模與縣城沒有什麽區别,說它是縣城也不爲過,它在州衙的地圖上叫做西甯縣,但在軍方的地圖上,它卻是極爲重要的軍事要塞。
它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插在秦州的最北面,以至于會州和德順州的西夏軍都不敢輕易南下。
西夏對甘泉堡一直虎視眈眈,多次想得到這座軍堡,但金兵卻始終不肯答應,即使金兵放棄熙河路東撤,甘泉堡内還是象征性地留下了一百金兵駐紮。
可别小看這一百金兵,就是因爲他們的存在,使得西夏對甘泉堡垂涎三尺,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金國是要把熙河路轉給齊軍,而不是西夏人。
這也是陳慶要前往西甯縣的主要目的,他也要先拿下甘泉堡,然後以甘泉堡爲後勤重地,向駐紮在德順州北部的西夏軍發起進攻。
陳慶軍隊晝夜兼行,這天傍晚,大軍抵達甘泉堡以南約十裏的一道山谷内,這一帶也屬于黃土高原,溝壑縱橫,山地落差很大,一個個小小的村莊就藏匿在一座座巨大的溝壑内。
陳慶駐軍的這條溝壑叫做柳皮溝,是極少數有名字的溝壑之一,因爲山溝内有一個柳皮村的得名。
金兵倒是沒有屠殺這些山溝内的村莊,因爲金兵也需要它們的存在,給金兵做向導,或者成爲巡哨的補給點。
天剛擦黑,趙小乙便将兩名年邁的老者帶到陳慶的大帳。
陳慶很熱情地請兩名老者進大帳坐下,笑道:“想必你們也明白,我大軍到這裏肯定是要取甘泉堡,但我對甘泉堡的情況并不了解,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裏面還有金兵,兩位老丈能不能給我說一說?”
兩名老者對望一眼,年紀稍大的老人小心翼翼道:“其實甘泉堡的金兵已經撤了,隻留了一百人,已經不足爲慮,關鍵要當心西夏人。”
“西夏軍也來了嗎?”陳慶兩名問道。
“西夏軍一直有探子在甘泉堡附近活動,但就在前幾天,又來了一支探子,但人數比以前多得多。”
“以前有多少,現在有多少?”
“以前隻有幾人,但前幾天卻來了兩百人,現在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但一定還在甘泉堡附近。”
陳慶眉頭一皺,難道自己出兵被西夏人得知了?不應該啊!自己出兵很隐秘,連成紀縣的官員和百姓都不知道。
難道是.因爲朱勝非上任?
陳慶隐隐有一種直覺,因爲朱勝非上任而導緻西夏和齊軍的異動,可能性更大一點。
“對方隻有一百守軍,兩位老丈覺得我怎麽奪取比較容易?”
“這個問題讓我兄弟來回答吧!他以前也是宋軍士兵。”老者指了指旁邊一直沉默同伴笑道。
“這位老丈原來是宋軍?”陳慶肅然起敬。
瘦小的老者歎了口氣,“永樂城的亡魂罷了,提它做甚?”
陳慶默然,原來是永樂城的敗兵,那是大宋攻打西夏最慘痛的一次失敗,宋神宗也因此病亡。
老者又對陳慶道:“甘泉堡的重要性不亞于永樂城,更關鍵是它有水源,西夏一直對它虎視眈眈,卻不敢得罪金兵,但一旦将軍出兵,西夏肯定也要豁出去了,我建議将軍今晚就出兵,一旦被西夏人發現将軍的軍隊,很可能他們今晚也要奪城了。”
陳慶點點頭,甘泉堡附近已經出現兩百名探子,那麽大部隊一定就在附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