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座兩側魏長天和楚先平相對而坐,桌上一壺清茶已涼,所剩的惟有幾縷淡淡茶香。
“公子,此前确是我自作主張。”
平靜的看着魏長天,楚先平緩緩說道:“但所有事情我都可以解釋。”
“是麽?”
魏長天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那你說吧。”
“是”
“.”
燭火輕晃,一片靜谧。
在接下來的一刻鍾裏,魏長天沒再說一句話,偏殿中隻有楚先平的聲音一句一句回蕩。
他給魏長天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可以解釋一切的故事。
當然了,這也有可能就是事實。
究竟是故事還是事實,真相或許隻有楚先平本人知道。
而對于魏長天而言,他隻是一言不發的默默聽着,表情始終沒有一絲波瀾。
關于杜常。
其實,楚先平早在老張頭出事時便已經開始懷疑杜常了。
而這份懷疑在他試探出呂鴻基便是黃台長老之後又更加笃定。
不過不得不說,杜常隐藏的很好,使得他并未能找到任何證據。
也正因如此,楚先平一直沒有輕舉妄動,也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情。
但如今回想起來,從他過往舉動當中其實不難發現一些蛛絲馬迹。
比如說楚先平始終控制着黑火藥的配給,沒将這個大殺器完全交給天狗軍調控。
比如“奇襲仙池”那次是他親自帶隊去的,直接将杜常排除在外。
比如他安插了許多像王康之類的細作,一直在暗中監視着天狗軍的情況。
以上這些都證明了楚先平對杜常的懷疑由來已久。
但懷疑終究隻是懷疑,想要确定杜常究竟是不是細作還需要一個契機。
而這個契機便在他作爲“人質”留在大覺的那段時間之中出現了.
關于闫懷清的試探。
一個心思無比缜密的謀士,怎麽可能因爲敵人幾句話便倒戈背叛?
實際上,在闫懷清“策反”楚先平的時候,後者幾乎是立刻便猜出這背後是魏長天在試探他。
不過楚先平仍然假裝自己沒能經受得住考驗,配合闫懷清演了一場戲。
演這場戲的目的自然是爲了讓魏長天加深對他的懷疑,進而爲之後兩人的“反目成仇”做鋪墊。
魏長天也很“配合”,在大軍離開涼州後不久就奪了他的權,打發他去尋那幾柄寶劍。
大戰在即,最強的謀士卻突然被支走。
其實在那時候,包括李子木、韓兆在内的很多人便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而這也正是楚先平想要的。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先有一個預期,然後當他真正“背叛”的那一天,一切才能變得合理.
關于“背叛”的那一夜。
現在回想起來,最終導緻魏長天決定翻臉的導火索其實是那幾個乾回使臣。
是最終活下來的那個大回使臣親口供出了楚先平的名字,并且由湯塵的讀心術驗證爲真。
而在那之前.還記得在青州城,懸鏡司曾跟蹤到楚先平去悄悄見過某個人麽?
沒錯,那人其實是大回的細作。
楚先平是故意又賣了一個破綻給魏長天,“逼迫”後者早些對他動手。
因爲隻有這樣,他整個“背叛”過程才算是天衣無縫。
包括那五百死去的懸鏡司差役,也隻不過是爲了這場大戲必須要犧牲的代價。
以及那條“人各有志”的留言
之後的事實證明,在這麽多的鋪墊之下,這場戲确實很成功。
不僅是魏長天,就連楊柳詩、李子木,甚至是全天下的人都認爲他真的叛變了。
這當中自然也包含着呂鴻基。
至此,楚先平終于可以“順理成章”的去到大回,接近呂鴻基。
而他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最終目的自然不隻是單單想要查出湯塵是否是細作而已
關于接近呂鴻基的目的。
當楚先平試探出呂鴻基是馗龍黃台長老的那一刻起,他就有兩個選擇。
一,将此事告訴魏長天。
二,不說。
很明顯,楚先平選擇的是後者。
其中原因也很簡單,因爲在先後接觸過莊之明和呂鴻基,且對馗龍之事越發了解之後,楚先平就越發明白這樣一個古老組織是何等恐怖。
那麽,爲了不讓魏長天再次被卷入這樣一場巨大的漩渦之中,楚先平便決定要由自己來解決這一切。
而如何處理呂鴻基,他同樣有兩個選擇。
一,如同莊之明一樣,加以利用。
二,殺了。
考慮到呂鴻基大回天子的身份,以及其可能對新奉戰事産生的影響,楚先平這次依舊選擇了後者。
所以,從他試探出呂鴻基身份的那一天開始,他要做的其實便是殺人.
關于呂鴻基的死。
嚴格來講,呂鴻基是死于莊之明之手。
不過殺人的機會卻完全是由楚先平創造的。
爲什麽他要跟呂鴻基做那樣一個唯有乾回大軍戰敗他才會獲利的交易?
爲什麽他要屢次“提醒”呂鴻基魏長天不好對付?
爲什麽他要幫乾回大軍穩住軍心,不至于在馗龍之人趕到之前就崩潰?
以上這些,隻因爲楚先平要讓呂鴻基“相信”一件事——
那就是此戰我未必能赢,甚至極有可能會輸。
一旦呂鴻基真的有了這種顧慮,那他就一定會做兩手準備。
而另一手準備,則隻能是劫走許歲穗.
因此,看起來“擒賊先擒王”的決定是呂鴻基自己做出的,但實際上卻是楚先平在背後推波助瀾。
讓别人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做出你想要的決定。
相比于湯塵的那一招,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控心”之術.
再之後的事就簡單了。
從闫懷清那裏“借”來三千歧路陣法,令莊之明等人早一步等候在皇宮裏。
當呂鴻基果然自以爲聰明的跑來了新奉皇宮之後,其實他的結局便已經注定了。
楚先平要做的隻不過是三言兩句救下許歲穗或者李子木,剩下的事自有莊之明來完成。
而等呂鴻基一死,那這場騙過了所有人的大戲也終于得以落下了帷幕。
鑼鼓起風雲,虎嘯龍吟,黃鍾大呂蕩乾坤。
唱念透千鈞,高亢低淳,氍毹天地展昆侖。
大紅色的幕簾緩緩合攏,将戲台上下分隔兩邊。
此時此刻,幕簾後的“戲子”們或許會恍然大悟,亦或有一種被戲弄的憤怒。
幕簾外的“看客”們或許會拍手叫好,亦或仍舊一頭霧水。
而至于這場戲的主角,他則隻是拱手輕聲說了一句——
“公子,便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