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原州,原州城。
嗯.與其說是“原州城”,不如說是“原州城遺址”更加恰當。
自打去年七月十五,城中三百萬人一夜之間皆葬身火海之後,原州百姓便對此地格外忌憚。
平時路過都要繞路走,就更别說在此安家生活之類的了。
所以如今将近一年過去,這裏基本還維持着當時殘垣斷壁的樣子,唯有滿城的枯木雜草在證明着時間的流逝。
“唉”
站在廢墟之中一處稍高的土坡上,魏長天看着這一片死寂的瘡痍,輕輕歎了口氣。
這是他在“原州城慘案”之後第二次來到這裏。
上一次他利用“合離”連降了三天的大雨,并且立志要造反弄死甯永年。
而現在再一次故地重遊,後者已然歸西了。
魏長天不知道這算不算替那一夜死去的三百萬人報了仇。
不過最起碼應當能告慰一下這些人的在天之靈吧。
“公子,我們走吧”
身邊,第一次看到這副場面的楊柳詩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表情有些不忍。
雖然城中的屍體早已被甯永年下令拉到城外的一座山上掩埋了,不過單單就是這空蕩蕩的“鬼城”卻也足夠震撼。
震撼到讓楊柳詩不敢再看下去。
“好,走吧。”
點點頭,魏長天沒有多說什麽,走下土坡,與楊柳詩一起向着遠處尚且完好的城門走去。
而張三和王念初則是跟在他們身後,表情同樣十分複雜。
張三還好,畢竟法外狂徒,血腥殘忍的場面見得多了,此時也就是有些唏噓。
但王念初自幼便嬌生慣養,雖然早就知道原州城發生了這般大事,但當如今親眼所見時,心中還是猛地湧起一股子悲涼與憤怒。
“公子.”
她稍稍一猶豫,然後便快步追上魏長天,咬着嘴唇問道:“原州城之事,真的是甯永年做的麽?”
“嗯?”
魏長天扭頭瞥了她一眼:“爲什麽這麽問?”
“因、因爲奴婢覺得不論如何原州百姓都是大甯子民,他既身爲天子,應該不會做這種事的”
王念初解釋一句,旋即又趕忙補充道:“公子,奴婢知道此事不該問,您若不願答便當奴婢未曾說過。”
“沒什麽不能說的。”
擺擺手,魏長天擡眼環顧了一下四周的凄涼景象:“你有這般想法其實很正常,不過.”
“不過你别忘了,當時城中還死了五十萬大奉精銳。”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魏長天發現王念初确實不似一般的大戶小姐,最起碼能認清自己的位置,始終規規矩矩的。
所以他對王念初的态度也變好了不少,甚至現在還願意親自解答後者的問題。
“甯永年說是大奉軍隊屠城在先,然後遭了天譴。”
“呵呵,且不說天譴這東西有沒有。”
“便是真有,大奉也總要有個屠城的理由吧。”
“平白無故的,他們爲何要屠城?這對大奉有什麽好處?”
“這些你想過沒有?”
“我”
簡單一個問題便把王念初問住了,看得出在心計這一塊她要比楊柳詩查了不止一星半點,就更别說跟李子木這種級别的比了。
“所以,大奉根本沒理由屠城。”
看了王念初一眼,魏長天接着說道:“反倒是甯永年有理由這麽做。”
“以二百萬百姓換五十萬敵國精銳,怎麽看這也是個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至于他是怎麽做到的.這伱不用知道。”
“總之真相便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
說完最後一句,魏長天便不再言語。
而從王念初的表情來看,她已然是被說服了,隻是暫時還有些不能接受。
“可、可這畢竟是二百萬無辜的大甯子民啊.”
“爲什麽他身爲一國天子,竟能做出這種事.”
“大甯子民?”
魏長天本來都不準備說話的,但聽到王念初這兩句自言自語,便又轉過頭來問道:“王姑娘,如果這二百萬人都是大奉百姓,你還會不會如此悲天憫人?”
“我”
腳步一頓,王念初愣住了。
而這一瞬間的遲滞無疑便代表了她的答案。
“你看,若是換成大奉百姓,你其實并不會多麽悲憤。”
魏長天并沒有指責她什麽,隻是笑了笑:“說到底,你現在之所以會覺得難過,不過是因爲死的都是大甯人,都是與你有關的人而已。”
“而大奉人呢?他們不僅與你并非同胞,甚至還有可能是敵人,所以死便死了。”
“這其實很正常,大部分人都會如此想。”
“那你覺得在甯永年眼裏,大甯百姓究竟是與他有關還是與他無關的人呢?”
“又或者說,算不算人呢?”
“.”
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魏長天便與楊柳詩繼續向着城外走去,隻留下王念初呆呆的站在原地。
魏長天剛才并沒說多少話,但每一句卻都大大颠覆了她對這個世界單純的認知。
愣愣的看着不遠處的那個背影,呼吸逐漸變得急促。
好半晌後,王念初才如夢初醒般快步追了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陽光的關系,使得她的臉上看起來微微有些紅暈。
差不多一刻鍾後,走出原州城遺址的魏長天幾人回到了三十萬大軍連營。
如今他們已到原州,距離新奉僅剩最後六七天的路程。
而奉元那邊的局勢也如同魏長天所預料的那樣,雖然險象環生,但至今仍未被破。
這無疑已經超過了楚先平此前所做出的“五日之内奉元必破”的預期。
至于其中原因嘛.其實并不複雜。
因爲許歲穗終于開始動用她的一張張底牌了.
三天前,乾回大軍主将、以及兩個副将,一共三個二品将軍皆在自己的營帳之内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暗殺。
兩天前深夜,奉元北城牆告急,秦正秋現身連斬三劍,直接蕩空了北城門外百丈敵軍,月黯三息。
昨天,被乾回二國用以輔助攻城的巨象突然全部“叛變”,掉頭就往回沖,單是踩傷踩死的兵卒便不下萬數.
十萬對百萬,守了足足九天。
魏長天不知道許歲穗還有多少手段沒使出來。
總之後者至今仍沒有再傳來任何消息,想必便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不過許歲穗能沉得住氣,有人卻已經沉不住氣了。
“公子,景國青半個時辰前傳信給詹事府,說乾回二國的使臣明日便可至懷陵城。”
大帳之中,張三将一封密信放到魏長天面前,沉聲彙報道:
“他們想與公子再議新奉戰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