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願意，立馬就能當皇帝，還是名正言順的當皇帝。
這樣一個誘惑恐怕天底下極少有人可以抵擋得住。
但甯文均此時卻是很冷靜。
一方面他本來就是皇子，且自打甯文煜死後便再無競争對手。
所以隻要甯永年之後不再生，或者生出來的兒子沒比他強上太多，那他大概率便可以成功繼位。
當然了，關于“繼位”這件事魏賢志說的倒是不錯。
突破二品之後，甯永年實在是能活太“久”了。
即便活不了五十年，但再活個三四十年卻是輕輕松松的。
而那時候的自己呢？
七八十歲才能繼位當上皇帝？
要知道這還是樂觀情況。
如果悲觀一點，自己或許都活不過甯永年.
站在這個角度來想，甯文均好似确實沒有拒絕魏賢志的理由。
不過他卻同樣十分明白另一件事情。
是。
不篡位，自己或許當不了幾天皇帝。
但是。
篡位了，自己或許還是當不了幾天皇帝。
毫無疑問，甯文均并非一個笨蛋。
其實他對于篡位後自己的處境還是很清楚的。
首先，一旦自己答應了魏賢志，在魏家的扶持之下成功即位，那就相當于跟甯永年站在了水火不容的對立面。
這方面甯文均倒是遺傳了甯永年的部分性格。
在“皇位”面前，親情羁絆在他這根本不叫事。
他擔心的隻是在即位之後能否鬥得過甯永年。
換句話說，甯文均現在還看不準魏家和甯永年誰能笑到最後。
如果最終是甯永年赢了，那麽自己的“皇帝”無疑也就做到頭了，并且人生肯定也到頭了。
而如果是魏家赢了其實自己的日子仍然不會好過。
到時候，魏家便不再需要自己這樣一個牽制甯永年的傀儡，大概率會将自己一腳踹開，進而扶持甯玉珂上位，或者幹脆“親自上陣”。
除非自己能在此之前籠絡足夠大的勢力。
隻是這又何談容易。
就拿現在的朝堂來說，百餘朝官，忠心于自己的卻隻有不過五六人而已在甯永年和魏家這兩尊“大佛”嘴中搶“香火”，其難度可想而知。
所以.
甯永年赢，自己死。
魏家赢，自己最好的結果也就是當一輩子傀儡。
如此看來，不論事态如何發展，自己好像都不會有啥好下場。
因此如今最正确的做法絕對是繼續靜觀其變。
甯文均很快就想通了這些，明白了自己眼下其實應該拒絕魏賢志。
但是他也明白，魏家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肯定不會給他拒絕的選項了。
“.”
“魏大人”
不知不覺中，甯文均已然改變了對魏賢志的稱呼。
他輕輕搖了搖頭，無比艱澀的問道：
“如果我不答應，你會殺了我麽？”
“會。”
魏賢志毫不猶豫：“殿下，你應該知道皇上他不會在乎你的死活。”
“既然你不論生死都無法幫我魏家謀得利益，那微臣自然也沒有留你一命的必要。”
“.”
“魏大人，你其實不必說的這麽明白的.”
臉上苦澀之意更甚，甯文均再問：“那若是我助魏家赢了呢？”
“你們又準備怎麽對我？”
“此事殿下隻管放心。”
魏賢志笑了笑：“微臣别的不敢保證，但隻要殿下安分守己，那便定性命無憂。”
“并且若是殿下到時治國有方，想必也應當是能坐穩皇位的。”
安分守己，性命無憂。
治國有方，坐穩皇位。
魏賢志這話說的委婉，但至于安的是誰的分，治的是誰的國甯文均心中再清楚不過。
從皇子變成傀儡皇帝。
甯文均眼下的心情格外複雜，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悲哀還是清醒。
他就這樣又沉默了好半晌，然後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魏大人，你應該知道哪怕我如今答應了你，但如果天下人不服，那依舊什麽也改變不了。”
“恕我想不通你如何能讓滿朝文武百官點頭，更想不通你怎麽能讓天下各州甘心認下我這個新皇。”
“若是魏家真能做到這一切，那讓甯玉珂來做這個皇帝豈不是更簡單，又何需找上我呢？”
“.”
“殿下，此事不是你該擔心的。”
搖搖頭，魏賢志沒有解釋哪怕半句。
這還真不是他故作玄虛，或者覺得這種事沒必要跟甯文均說。
而是就連他其實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隻需甯文均同意篡位即可，其餘事宜自會有人處理妥當】
這是魏長天傳回信息中的原話。
很明顯，魏長天一定還掌握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力量，甚至可以借此影響整個朝局。
并且這股力量隐藏的很深，深到就連自己這個懸鏡司指揮使都一直沒有察覺.
搖了搖頭，魏賢志沒有就此繼續想下去。
反正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這股力量就會浮出水面了。
很快，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甯文均身上。
“殿下，你還有什麽想問的麽？”
“.”
“沒有了。”
輕輕歎了一口，甯文均苦笑道：“既然不答應便死，那我又能如何？”
“這麽說殿下是同意了？”
“嗯，我同意了。”
“.”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前世李白寫的這句詩中充滿了無盡的對自身命運的無能爲力之感。
但其實人生中最無奈的事并非是“散發弄扁舟”，而是連“弄扁舟”的選擇都沒有。
就像此時的甯文均。
如果可以選，那他指定願意繼續做他的皇子。
但可惜的是他不能選.所以便隻能做這個皇帝了。
角落裏燈籠的火光有些黯淡，抖袖聲分外清晰。
在甯文均驚訝的眼神中，隻見魏賢志突然一本正經的抖了抖衣袖，然後竟頗爲認真的沖前者躬身行了一禮。
雙手互握合于胸前，右手握拳在内，左手在外。
這是一個非常标準的吉拜禮，更是除了跪拜之外，臣子面聖時最常使用的拜禮。
“殿下，不，陛下”
“既然如此，微臣便預賀您即将即位大統。”
“.”
陛下。
看着魏賢志的動作，聽着這個曾經夢寐以求聽到的稱謂，甯文均一時間愣住了。
他微微張大嘴巴，心中竟在此時莫名湧起一絲激動。
然而下一秒，就當他回過神來，看到魏賢志那無比平靜的眼神時，整個人卻又瞬間從美夢中清醒，冷汗更是頃刻間浸透後背的衣衫。
“魏大人，多謝提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