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九南縣城。
作爲與蜀州接壤的“前線”,從牛頭山逃出來的六萬殘兵如今便駐紮在這座小小的縣城,等待着京城方面的下一步指令。
爲了防止蜀軍搞偷襲,九南縣城已經封城數日,除了在外偵查的斥候外所有人一律不得進出。
夕陽之下,數丈高的城牆被暈染的殷紅,隐約可見有明晃晃的槍尖在各式守城器械之後晃動。
如今的九南縣城就像是一隻毫針炸豎的刺猬,孤零零的蜷縮在這廣袤的大甯西南平原,苟延殘喘。
即便城中守将早已得知了陽州投降的消息,即便斥候已偵查到天狗軍已去往陽州,但他們卻仍舊不敢有半分掉以輕心。
因爲牛頭山之戰給這群殘兵敗将造成的心理陰影實在太大了。
他們生怕天狗軍的動向隻是一個幌子,生怕魏長天又搞什麽陰招,生怕牛頭山的那一幕再次重演。
所以這十幾日中他們未曾有過一絲懈怠,時刻都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隻是蜀軍一直都沒有出現。
反倒是
“報!”
南城門樓中,一個身着黃甲的兵卒急匆匆的跑到一個校尉打扮的軍官之前,大聲禀報道:
“城外有一騎正在向城門靠近!”
“一騎?”
校尉皺了皺眉,旋即起身走出城樓,站在城牆垛子邊向着遠處眺望。
揚塵如線,确實有一匹快馬正在向着這邊急奔而來,渺小的身影在空蕩的天地間顯得格外孤獨。
由于距離太遠,校尉并看不清來人的模樣,不過卻能判斷出并非是自己的斥候。
難道是不知九南縣如今局勢的外鄉人?
“箭!”
校尉輕喝一聲,旋即便有兵卒遞上一弓一箭。
隻見他立刻側目張弓搭箭,血紅的夕陽在箭脊上滑出鐵光,弓弦滿時,箭尖便遙遙對準了那騎馬之人。
“砰!”
随着一聲彈響,精鋼羽箭便以開金裂石之勢激射而出。
雖然那騎馬之人此刻離城牆還有百丈之遠,但校尉已是六品境,射出的箭矢完全可以達到這般距離。
若騎馬者隻是一個普通人,那這一箭便足以取其性命。
不過
“戒備!”
“來者不善!”
當校尉看到來人隻是随手一揮便令箭矢崩裂墜落時,第一時間就高喊出聲。
很明顯,此人同樣是修行之人,并且修爲不低。
“嘩啦啦!”
甲胄摩擦的聲音兀的響起,數百長槍立刻斜壓在牆頭,身後亦有百餘弓兵将弓弦拉滿。
對面隻有一個人,竟然使得城牆之上如此大張旗鼓,足以可見這些兵卒這幾日的心情是多麽緊繃。
不過校尉卻并未立刻下令攻擊,隻是皺眉看着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嘴中小聲嘀咕道:
“女人?”
對方揮袖擋箭那一下他看的清楚,确實是女子長裙才會有的寬袖。
而随着對方越來越近,他的猜測也很快得到了驗證。
的确是一個女子。
隴州,隴州城。
一家客棧的客房中坐着三男一女,四個的表情各不相同。
除去那個女子之外,三個男人的氣質都有些不一般。
尤其是那個發間已是半白的老者,更是氣勢非凡,哪怕是個乞丐也能看出他絕非尋常之人。
但奇怪的是,如此四人卻偏偏好似是以那個除了長相還算漂亮之外便再無特殊之處的女子爲首。
“秦教主、沈公子、哥”
看着對面三人,許歲穗神色平靜的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先去一趟佛蓮寺,我有些事要與他們的慧安方丈商議。”
“慧安.”
秦正秋點了點頭,語氣有些感慨:“老夫與他也算是老相識了,去年還曾見過一次。”
“當時前輩是陪魏公子去的吧。”
許歲穗笑了笑:“同行的還有尤姑娘。”
“.”
如果是換做之前,秦正秋眼下定然會大感驚愕。
但如今他卻已經對許歲穗的“特殊能力”見怪不怪了。
“是,正是我們一道去的。”
應了一聲後秦正秋便不再說話,也沒問許歲穗要去佛蓮寺幹什麽。
反倒是一旁的沈然察覺到了後者剛剛話裏不經意透露出的信息,輕聲問道:
“老師,你方才說我們先去佛蓮寺,那之後還要去哪裏?”
“.”
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陽,許歲穗輕輕一笑,旋即回答道。
“去大奉,懷陵。”
蜀國,蜀州城。
“公子,兩件事。”
當楚先平把魏長天從“棋牌室”裏叫出來的時候,後者剛剛又點炮了徐青婉一把清一色。
“長天,十兩銀子。”
小徐同志毫不留情的伸出小手索要這局她赢的錢,并沒有因爲對方是她相公而有絲毫退步。
“好好好,願賭服輸!”
魏長天一面應着,一面在麻将桌的暗格裏摸索,這才發現自己的一百兩“賭資”已經盡數輸光了。
“咳,沁兒,你先替我墊上。”
“哦哦,好的!”
“徐姐姐,銀子給你。”
“嗯呐。”
“.”
身後,梁沁聽話的從自己所剩無幾的賭資裏拿了十兩給徐青婉,而後者則是毫不客氣的把銀子收進了自己已經滿滿當當的暗格之中。
交易結束後,二女知道楚先平有事要與魏長天說,便沒有再開新的牌局,隻是扭頭問道:
“長天,我們等你呀?”
“長天哥,你還玩麽?”
“玩!等着我!”
瞪了徐青婉一眼,魏長天便跟着楚先平走出了房間,臉上表情也從不甘心慢慢變得平靜。
“怎麽了?”
“公子,方才同舟會傳信,說甯永年已于一個時辰前動身去懷陵了。”
“他大約多久能到?”
“正常的話,十日。”
“行,我知道了。”
魏長天點了點頭:“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
楚先平明顯猶豫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壓低聲音快速回答:“武平公主剛剛出現在安州九南縣城之下,然後便被守軍綁入城中了。”
“.”
“嗯。”
這一次魏長天的反應有一點晚,但表情卻還是那般波瀾不驚。
他就這麽用最平靜的目光看着楚先平,然後用沒有一絲起伏的語氣慢慢說道:
“楚兄,未來一段時間蜀州這邊你要多上點心了。”
“讓杜常把天狗軍從陽州撤回來。”
“五天之後,我要去懷陵。”
“.”
眼下已經入夜,但大宅之中卻是燈火通明。
楚先平蓦然瞪大雙眼,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魏長天轉身走回房間,這個過程中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去懷陵。
公子要去做什麽?
難道是不願以後落入被動,所以主動出擊?
既然甯永年想利用李梧桐來威脅公子,那公子便準備幹脆提前解決這一切?
楚先平苦思冥想了半天,但終究還是沒能猜出魏長天的想法。
在他看來,如果魏長天是爲了李梧桐的話,那這幾天遠沒有必要對後者不聞不問的。
因此不是爲了李梧桐?
楚先平越猜越猜不透,但卻知道懷陵一定會發生什麽大事,而這件事極有可能便會直接決定大奉、大甯、魏家三方的命運。
“嘩啦啦~”
麻将牌碰撞的聲音再次自屋中響起,其中還夾雜着魏長天半開玩笑的吆喝。
“哼!婉兒,你别得意!”
“你看我是怎麽把剛剛輸的都赢回來就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