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手一抖,茶盞一陣搖晃,魏長天差點沒把茶灑甯玉珂頭上。
穿越過來之後他的身份倒是有不少,平常既當兒子又當孫子,既當徒弟又當師父,既當相公又當師兄
但是“主人”這還是頭一遭啊!
不是,自己剛才到底幹啥了?
甯玉珂爲啥突然就這麽“放飛自我”了??
魏長天瞠目結舌的舉着茶盞,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也幸好甯玉珂一直低着頭沒看到他如今這副模樣,否則“主人”的威嚴多少也要因此打個折扣。
“咳,你”
腦海中飛速組織了一下語言,魏長天沉默半天後終于是幹咳一聲,準備讓甯玉珂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屋外卻搶先一步傳來了一個聲音。
“陛下,陳仲大人求見。”
“.”
喊聲有些尖銳,魏長天聽出應該是伺候甯玉珂的一個叫“小盤子”的小太監。
而至于他嘴裏的陳仲則是如今“蜀國”的戶部尚書。
魏長天對這位陳大人還算熟悉。
之前官拜蜀州州判,是典型的中立派地方官,後來被自己“指人頭爲狗頭”的操作吓得夠嗆,于是就稀裏糊塗的上了魏家的“賊船”。
有一說一,雖然陳仲的政治立場不算多麽堅定,但能力确實不俗。
否則他也不會“連跳六級”,從一個小小的七品州判一舉坐上如今“一品大員”的位子。
“主人.”
慢慢仰起頭,甯玉珂輕聲呼喚一句,似乎在等待魏長天的指令。
而後者眼下正巴不得趕緊來個人緩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于是當即回道:
“咳,見見吧。”
“是。”
甯玉珂聞言很乖巧的點點頭,然後又輕聲問道:“主人,那奴婢可以起身麽?”
“.”
魏長天瞬間一腦門黑線:“起來吧”
“謝主人。”
得到準允後甯玉珂慢慢爬起身子,臉上的紅暈也漸漸褪去。
她輕輕撫平身上衮服由于久跪而産生的褶皺,然後扭頭看向合緊的殿門,聲音突然間變得冰冷高貴。
“請陳大人進來!”
“陳大人,陛下請您進去.”
殿外,小太監的聲音隐隐響起,幾息之後殿門也被慢慢推開。
“吱呀~”
“微臣見過魏公子!見過陛下!”
白發蒼蒼的陳仲進門就跪,對魏長天的在場絲毫不意外,應該是小太監早已跟他說過了。
“陳大人。”
已經坐回椅子上的甯玉珂一臉端莊,伸手微微虛扶:“平身吧。”
“謝陛下!”
陳仲慢悠悠起身,偷偷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魏長天後便低頭拱手說道:“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講。”甯玉珂輕輕颔首。
“是”
陳仲也不墨迹,立刻便擡頭開始說事。
戶部掌管戶籍财經,職能大緻相當于現代的民政部和财政部的合體。
而陳仲作爲戶部尚書,今天來請示的便是田賦一事。
大甯此前的田賦制度是“二十稅一”,即不論農戶收成多少都要上交朝廷5%的稅糧。
講道理這個比例其實并不算高,還遠遠達不到“苛稅”的程度。
不過所有自立爲王者都會在造反之後适當降低稅率,以表示自己更爲體恤百姓。
甯玉珂自然也是一樣,因此第一天上朝就讓陳仲去辦此事。
而後者經過幾天的研究之後,如今終于是得出了一個結果。
“.陛下,因此老臣覺得将稅制改爲二十五稅一便恰到好處。”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二十五稅一,4%,比之前下降了一個百分點,也意味着國庫每年會少入賬至少幾十萬兩銀子。
對财政狀況良好的蜀州來說幾十萬兩并無傷大雅,不過卻能讓農戶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好處,所以這确實是一個比較合适的“降稅幅度”。
“嗯,此事.”
甯玉珂扭頭看了看魏長天,見後者沒啥反應,于是便點點頭道:
“本宮覺得尚可,就有勞陳大人趕在秋收之前盡早安排下去吧。”
“是,老臣這就命人去辦。”
陳仲拱拱手,順嘴拍了個馬屁:“陛下如此體恤民情,想必百姓定會更爲歸心,陛下的善舉總有一日也定會遠傳天下。”
“.”
不得不說當官的拍馬屁就是有水平。
魏長天撇撇嘴,心說自己反正是說不出這種話。
不過他倒是突然對這個“降稅”有點其它的想法。
“陛下,陳大人,我覺得如此稅率還是太高了些。”
“嗯?”
本來都準備告辭走人的陳仲蓦然轉過頭來,猶豫了片刻後小聲問道:“那不知公子覺得多少合适?”
“這個麽”
魏長天揉了揉下巴。
雖然前世很多國家早就已經全面取消了農業稅,甚至還會給予種地的農民一定補貼。
不過自己目前肯定不能完全照搬前世的制度。
畢竟這年頭農業仍然是規模最大的産業,而制造業和服務業的規模還都很小,稅收遠不能支撐起一個國家的财政。
因此田賦還是要收的。
隻是4%依舊太高了,遠遠還達不到吸引人口的目的。
所以.
“我覺得”
想了一陣後,魏長天慢慢給出答案:“反過來正好。”
“反過來?”
陳仲聞言一愣,明顯沒明白魏長天的意思:“魏公子,您指的是.”
“我的意思是,把這次降低的幅度作爲田賦的征收标準還差不多。”
魏長天稍一停頓,說的更加直白了一點。
“也就是,百稅一。”
“什、什麽???”
一瞬間,陳仲的雙眼蓦然瞪大,隻以爲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百稅一?
直接把财政收入的最大項減少了八成?
這、這簡直就是胡鬧!
當然了,心裏雖然這麽想,但陳仲肯定不敢當着魏長天的面這麽說。
“魏、魏公子,百稅一縱觀古今天下,沒人這麽做過啊!”
“哈哈哈,沒人做又如何?我們第一個做就是了。”
大笑兩聲,魏長天起身拍了拍陳仲的肩膀:“陳大人,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不過我給你算筆賬你就明白了。”
“你想,如今蜀地的農田有人耕者不足兩成,其餘八成皆荒廢爲林.”
“如果我們能”
“.”
接下來的一刻鍾時間裏,魏長天給甯玉珂和陳仲仔仔細細講了一遍“低稅率”的一系列好處。
百稅一,這樣一個驚世駭俗的田賦标準一經推出勢必會吸引大量人口湧入蜀州。
而這些人來了之後自然就會開墾荒地,到那時蜀州的耕地總面積無疑會比現在多上很多。
稅率低了,耕地總量卻高了。
兩下一抵消,蜀州的财政收入幾年之後便可以恢複到正常水平。
但那些多出來的人口和耕地可就白賺的了。
嗯.如果說的再簡單一點。
魏長天其實就是想用近幾年的财政收入銳減,來換一個蜀州的爆炸式發展。
“這”
道理并不複雜,因此甯玉珂和陳仲很快便也懂了其中關鍵。
兩人悄悄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震撼與驚愕。
高情商:這個想法實屬天馬行空,登高望遠。
低情商:這種治國理念簡直就跟過家家似的。
從二十稅一,直接降到百稅一。
這種降幅會産生什麽後果誰也不清楚,但肯定會給整個蜀州帶來劇烈的震蕩。
哪怕是真的有那麽多好處,那也必須要經過嚴格的反複研究論證才行。
怎麽到了魏長天嘴裏就跟決定今天晚飯吃啥一樣随意了??
“魏公子,此事切不可如此輕易的就定下啊.”
陳仲咽了口唾沫,想要反駁幾句。
不過還沒等他一句話說完,甯玉珂冷冰冰的聲音便先一步傳了過來。
“陳大人,本宮覺得魏公子所言頗有道理。”
“這樣罷,你先回去再好好想想這其中的利弊,将其逐條羅列出來,幾日之後我們再議。”
“如果到時發覺确實是弊大于利,那魏公子想來也不會一意孤行的。”
“.”
似有一陣寒風吹過,陳仲突然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甯玉珂的措辭并不算嚴厲,但上位者的威嚴卻盡在這幾句話中顯露無疑。
“微臣遵命.”
他不敢再多說什麽,趕忙低頭拱了拱手。
“陛下,魏公子,若無它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陛下,魏公子。
兩刻鍾前,陳仲剛進門打招呼時是将魏長天排在了前面。
而如今他卻下意識的把甯玉珂排到了前面。
順序的變化并不代表魏長天和甯玉珂的地位發生了逆轉,畢竟陳仲心裏再清楚不過後者是怎麽當上這個“蜀王”的。
因此他眼下的舉動便隻能說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第一次真的把甯玉珂當做一個女皇來看待,而不僅僅隻是魏長天的傀儡。
“.”
“嗯,下去吧。”
揮揮手,甯玉珂不再去看陳仲。
反倒是魏長天一直笑着目送後者離開了大殿。
對于甯玉珂剛剛的處理方式他還是很滿意的。
降稅這事确實不是兒戲,讓陳仲再謹慎研究一下其中利弊無疑更加穩妥。
啧啧啧。
想不到甯玉珂不僅是外形合适,思考問題的方式也還真有點帝王風範。
心中感歎了一番,魏長天扭回頭來準備誇一誇甯玉珂,讓她就按照這種狀态繼續保持。
然而才待他轉過身,臉上的表情便又頓時僵住了。
“不是,你怎麽又跪下了???”
“主人.”
方才的女皇風範早已消失不見,甯玉珂就這麽伏跪在地上,仰着頭柔柔回道:
“奴婢喜、喜歡跪奉主人.”
“還望主人應允.”
“.”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魏長天生硬的移開視線,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如今這種局面了。
好家夥!!
跟上三品高手過招時自己都沒這麽慌過!!
跟蕭風交手時自己都沒這麽不知所措過!!
難道這就是.紅顔禍水???
大黎王朝,魁星學宮。
就在甯玉珂的舉動讓魏長天一瞬間兩個頭兩個大時,魁星學宮氣勢雄壯的正殿之前亦有數千人齊齊跪倒在地。
他們皆面朝着正北,眼神中流露着狂熱與激動之色。
正北,這既是學宮正殿的方向,也是文曲星的方位。
不過這數千學宮弟子如今并非是在拜文道星宿。
他們是在拜新一任魁星學宮的聖子——
沈然。
鵲橋波裏出,龍車霄外飛。
将士皆披金甲,彩群少女揮手撒花,四面八方傳來悠長的鍾聲,學宮十六位大學士着白袍站在華台四周。
而華台之上站着的唯一一人,正是十三個天道之子之一,曾與魏長天在春龍詩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沈然。
不同于天羅教立魏長天爲聖子時的“敷衍了事”,魁星學宮作爲大黎境内毋庸置疑的最大宗門,其勢力甚至隐隐壓過了大黎朝廷。
所以這次大典的規模自然也是十分壯大,甚至連天子都親臨現場,隻是爲了給這位大黎的“希望之子”站台。
“沈師兄威武!”
“大才!大才啊!!”
“有沈師兄橫空出世,我文道一途必興!學宮必盛!”
“不出十年,我大黎便定會一雪前恥,再不必任由大甯的擺布!”
“嗚嗚嗚,老朽苦苦等待了百年,終于等到這一日了”
“.”
各種呼天搶地的喊聲發自肺腑,雖然混亂,但卻再直白不過的表明了整個魁星學宮,甚至是整個大黎對于沈然的期待。
與走道家路子的大甯不同,大黎幾乎所有修行之人走的都是“文道”一脈。
這種情況下,得到“文道”加持的沈然理所應當的便成爲了大黎年輕一輩的第一人。
而他三日前在“聖子之争”最後一關說出的那句“爲往聖繼絕學,雖千萬人吾往矣!”更是引動了文曲星異象,硬生生将整個魁星學宮擡高了一寸。
這意味着,整個大黎的文道氣運,或者說整個大黎的國運都因爲這句話提高了一成。
如此“聖人之舉”怎麽誇贊都不爲過,坊間有不少百姓已然把沈然稱作文曲星轉世,甚至連三歲小孩都曉得了“沈然”的名字。
隻是這一切雖然在大黎已是無人不知,但暫時還沒有傳到魏長天耳中。
不過其實以魏長天如今的心态,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太過憋屈。
畢竟他早就有了覺悟.人前顯聖什麽的,跟自己特麽的就沒有一毛錢關系!
論裝逼這一塊,還是得你們天道之子!
當然了,你們在自己的地盤上随便怎麽裝都無所謂,隻要别來找我麻煩就行!
老子對付一個甯永年、一個白有恒就夠特麽費勁了,可别再來人摻和了!
魏長天這邊尚不知沈然的驚天之舉,也懶得管大黎這邊的事,甚至都快把這位給忘了。
隻是這不意味着沈然也會忘了他。
“.”
“老師。”
大典結束後,一身白袍的沈然恭恭敬敬對着一個仙風鶴骨的老者鞠了一躬。
“學生明日便會動身去往蜀州,不知老師可還有什麽要叮囑學生的嗎?”
“不着急,路上再說就是”
老者笑着撚了撚胡須,在沈然略顯疑惑的目光中回答道:“爲師此次與你同去。”
“去見見那位作出春江花月夜的魏公子。”
ps:二合一大章,另外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