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蜀王”寝宮。
寝殿内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爲燈,範金爲柱礎。
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着金紗羅帳,帳上繡着金龍吐珠的圖案,風起绡動,就有如墜雲幻海一般華貴與莊嚴之感。
“嘩啦.”
輕微的水流聲響起,穿着金色繡龍長裙的甯玉珂輕輕給坐在桌邊的男子倒了杯茶,然後便低頭侍立一旁,靜靜等待着男子開口說話。
如今這場面乍一看頗爲怪異。
畢竟甯玉珂如今的确已經是蜀州這片土地名義上的當權者,白天甚至還剛剛像模像樣的經曆過一場“早朝”。
可就是這樣一個本該母儀天下的女皇,如今的表現卻比一個丫鬟來的還要卑微。
如果非要找句話來形容一下的話.女帝的身子,丫鬟的命?
“咳!”
“陛下,坐吧。”
幹咳一聲,此時就連魏長天自己也覺得有些别扭。
雖然心裏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一個穿着龍袍的“女帝”這麽唯唯諾諾的給自己端茶倒水卻總還是有一種以下犯上的異樣感。
倒不是說這種感覺不好,反正就是不太得勁.
“是,公子。”
另一邊,甯玉珂聞言輕輕應了一聲,很聽話的斂裙在茶桌另一邊坐下。
她悄悄看了眼不知在想什麽的魏長天,猶豫了一下後突然小聲說道:
“公子,以後若是沒有外人,您便莫要再喚奴婢陛下了奴婢擔不起的。”
“嗯?”
擡頭看了甯玉珂一眼,魏長天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确實,我也覺得有點怪。”
“那以後我就叫你”
話說到這兒突然卡了一下,因爲魏長天一時間還真沒想好咋稱呼甯玉珂比較合适。
之前自己都是叫她公主,但如今肯定是不行了。
甯姑娘?
好像也不太好。
女皇?
嘶.
“公、公子。”
就在魏長天突然間想入非非之時,甯玉珂則是低了低頭,柔聲提醒道:
“若是您不嫌棄的話,以後喚我玉珂就好,爹爹就是這般喚我的”
“玉珂?行,那就這樣吧。”
魏長天稍稍一愣,不過也沒太在意稱呼這種小事,答應一句後就換了個話題。
“那什麽,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
“如今你已自立爲王,理應便要擔起治國理政的重任。”
“這些事我不懂,也不能派人輔佐你。”
“所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不過若是真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大事,你可以去找楚先平,我會提前跟他知會一聲的。”
“.”
放權給甯玉珂,這是魏長天早就想好的決定。
雖然自己完全可以“垂簾聽政”,不過這麽做屬實沒什麽必要。
反正之前蜀州的大小事務就是由楚先平來處理,現在換成甯玉珂應該也沒啥區别。
至于爲什麽不直接讓前者來輔佐後者.
開玩笑,軍師就一個,自己還要用呢。
“公子,奴婢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另一邊,被“委以重任”的甯玉珂一臉鄭重的點點頭,發間金步搖的流蘇亦跟着微微搖晃了一下。
“嗯,最好是這樣。”
舉起茶盞喝了口茶,魏長天看了一眼立馬便舉壺給自己添茶的甯玉珂,嘴裏繼續說道:
“還有甯永年。”
“他勢必不會任由你在蜀州稱王稱帝,雖然如今尚有大奉那邊的戰事拖累,或許會晚些再對付我們,不過想來也不會等的太久。”
“當然,此事我會替你應付,亦會找高手來保護你的安危,你隻管安心坐穩這個位子就好。”
“但是你平日裏自己也要多點心眼,我可不想哪天突然聽到你遇刺身亡的消息。”
“我對你就這一個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
“是,公子但請放心.”
聽到甯永年,甯玉珂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變化。
不過很快她就恢複了平靜,認認真真的再次點了點頭:“奴婢明白的。”
“明白就好。”
将第二杯茶一飲而盡,魏長天擺擺手制止了甯玉珂續茶的動作。
話說到這裏差不多就行了,自己眼下還有一堆事要辦,反正以後少不了還要跟這位“女帝”來往,今天就先到這吧。
“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
站起身來,魏長天随口說了一句後就想要穿外套走人。
而甯玉珂則是一路跟着他走到紫檀衣架旁,搶先一步将挂在上面的黑色外袍取在手中舉着,擺明了就是要服侍他穿衣服的樣子。
得,這咋還越來越像丫鬟了。
“多謝。”
稍稍楞了一下,魏長天也沒拒絕,任由甯玉珂仔仔細細給自己穿好外袍。
但就在最後一根系帶即将系好之時,那白皙的手指卻慢慢停了下來。
“公、公子.”
“今夜您不如就留、留下吧”
有些顫抖的聲音并不大,搞得魏長天一度以爲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不過當他低頭看到甯玉珂通紅的耳廓時,卻知道剛剛那句話應該是真的。
嗯?
怎麽突然就要投懷送抱了??
甯玉珂之前是喜歡自己沒錯,可自打自己明确拒絕過她以後,她就沒再這樣過啊?
這是當上了女皇之後飄了???
話說她今天一整晚的表現都不太對勁。
此前雖然對自己也是言聽計從的,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卑微過。
等等,難道是因爲
“你可是覺得我不信任你?”
皺了皺眉,魏長天自己動手把最後一根系帶系好。
“你怕我有一天會奪你的權,所以便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表忠心?”
“.”
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下一秒長裙觸地,甯玉珂想也不想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公、公子,奴婢”
“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是”
“.”
果然。
甯玉珂果然是因爲害怕掌權之後會被自己提防,所以才這麽迫切的想要通過各種方式來表明忠心。
這就能解釋的通了。
畢竟對于這個世界的大部分女人來說,貞潔是她們最寶貴的東西。
或許在甯玉珂看來,隻要她把身子給了自己,自己或許就會對她更放心一點。
“你不必如此。”
“我如果不信你,自然也不會讓你來坐這個王位。”
“所以隻要你不背叛我,你的擔心便都是多餘的。”
“.”
頓了頓,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甯玉珂。
魏長天并沒有扶她起來,隻是最後又留下了一句話,然後便轉身推門走了。
“還有,以你現在的身份莫要再給人下跪了,以後也不要再用賤稱。”
“奴婢什麽的,太别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