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大義與兒女情長該如何選擇,這似乎是一個沒有正确答案的問題。
惡名昭彰的暴君纣王曾對妲己說過“甯負天下,也不願負你”。
而極重感情的蔡锷将軍,面對紅顔知己小鳳仙亦說過“奈何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
再如金庸筆下的黃蓉。
她曾對郭靖說“我不理天下憂不憂、樂不樂,倘若你不在我身邊,我永遠不會快樂”,但最後卻又毅然決定爲抗擊蒙古而戰死襄陽。
縱看古今,總有爲國爲民慷慨赴義的英雄,也從不缺願爲一人而置天下于不顧的癡情人。
後人無法去指摘他們誰對誰錯,就如此刻的梁振,亦不知該怎麽面對女兒的選擇。
“沁兒,你.”
嘴巴幾度張合,終究還是沒有再勸。
厚實的手掌輕輕摁在梁沁肩頭,漸漸平穩了後者的戰栗。
“好,爹依你”
窗外,雲斂晴空,冰輪乍湧,明明是大戰在即,月色卻又皎白的過分柔和。
角落裏的銅漏中流沙緩落,距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辰。
“嘎吱~”
原州城中一處死胡同盡頭,“原形畢露”的魏長天一步踏出,腳下碎木一陣哀鳴。
“避行符”雖然能夠隐藏身形,但也就隻是隐身而已,使用者還是有“碰撞體積”的。
所以爲了躲閃一路上遇到的大奉兵卒,從眉山到原州城十幾裏的路程他足足跑了半個時辰,将将趕在效果消失前翻進了城牆。
好在這個過程中并沒出現什麽意外。
“未免也太慘了點吧.”
看着不遠處滿目瘡痍的街景,魏長天小聲自言自語一句,低頭快步走出胡同。
城中大街小巷幾乎看不到一絲光亮,隻有身後的城牆上有成片模糊的火光。
迎着火光走了一小陣,魏長天又回到自己剛才翻進來的南城牆邊,在城樓中找到了幾個正坐在地上休息的蜀州兵。
“來者何人?!”
見到突然出現的魏長天,幾個兵卒立刻将視線投過來,厲聲喝道:“速速離開!”
好家夥,自己都走到城牆根了才被發現,城中守備力量已經弱到這種程度了麽?
魏長天心中感歎一句,搖搖頭随手拉掉面帷。
“我是魏長天。”
“魏長天?”
幾個青甲兵先是一陣疑惑,但轉瞬又變得驚愕。
“你、你是魏公子?!”
“是我。”
魏長天走近幾步,臉龐也在火光下變得清晰。
“真、真的是魏公子.”
軍漢們滿臉震驚的相互看了幾眼,明顯有一肚子疑問。
梁振帶兵離開蜀州時魏長天曾去送過,所以蜀州軍大都是見過他的模樣的。
隻是魏公子不是在蜀州嗎?又爲何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在原州城?
“城中情況如何?”
不等幾人道出心中不解,魏長天搶先一步發問道:“梁大人和梁姑娘現在可還活着?”
“回公子,大人和小姐都還好。”
有個比較機靈的男人率先反應過來,立刻回答道:“隻是這原州城怕是再也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你們還在這裏幹什麽?爲何不趕緊去逃命?”
魏長天下意識的反問一句,搞得幾個軍漢瞬間啞然,不知該說點什麽。
幸好魏長天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幹咳一聲再問。
“咳,梁叔現在何處?”
“回公子,小人們不知,我等隻是接到命令駐守在此直到子時。”
“到子時?”
魏長天皺了皺眉:“子時之後呢?”
“之後.”
幾個兵漢皆是搖搖頭:“伍長沒有說,隻是說到時候會再有軍令下來。”
“.”
守到子時,之後幹啥現在還不知道。
任憑魏長天再怎麽不懂用兵之道也能感覺到這其中的古怪。
不過眼下猜測這些都沒用,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找到梁振。
“這附近可有什麽将領?”
“呃沒有。”
“那你們的伍長呢?”
“他方才剛剛離開。”
“梁叔平時都在哪裏?”
“應當是州衙。”
“嗯”
時間緊迫,魏長天立馬指向那個一直在回答自己問題的男子。
“你叫什麽?”
“回公子,小人叫李肆。”
“李四??”
“是。”
“行吧。”
魏長天撇撇嘴,旋即命令道:
“就你了,現在帶我去州衙!”
亥時。
原州州衙。
偌大的衙門已空無一人,甚至連個站崗放哨的兵卒都沒有,隻有幾盞已燃到根部的蠟燭和桌上的沙盤表明這裏确實是“戰時指揮部”。
“怎麽沒人?”
裏外轉了一圈卻一無所獲的魏長天滿臉疑惑。
旁邊的李肆也是一樣,撓着頭嘟囔道:
“不應該啊,平日裏梁大人和溫大人都是在這裏議事的。”
“溫大人?”
魏長天突然記起楚先平曾告訴過自己的人名:“可是涼州總兵溫文?”
“正是。”
李肆點點頭,緊接着又不解的搖搖頭:“說來奇怪,今兒黃昏時城牆上的涼州兵都撤走了,也不知是被溫大人派去做什麽.”
“嗯?”
魏長天眼睛微眯:“你說涼州兵都撤下來了?”
“别的地方小人不知。”
李肆如實回答:“不過南城牆确實如此,眼下已一個涼州兵也沒有了。”
“.”
“呼啦~”
輕微的響動中又有一燭燃盡,火苗猛地高漲,旋即攸地熄滅。
而聽到李肆所說的話,魏長天心中的那股不安也變得愈發強烈。
涼州兵爲什麽要撤下城牆?
難不成是溫文和梁振内讧了?
子時究竟又會發生什麽?
所有這些問題隻要找到梁振便都能徹底搞明白。
可魏長天萬萬沒想到自己雖然進了原州城,但竟然還是找不到梁振!
這尼瑪.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再次問向李肆。
“除了這裏,梁叔還有可能在哪?”
“這個.”
李肆作爲最普通的軍漢,哪裏會知道将軍的行蹤。
不過他思考一陣後卻試探着回答道:
“公子,梁大人既然不在州衙,那就應該在城牆那邊。”
“不如我們沿着城牆找找?”
“即便遇不到梁大人,但或可遇見其他知道梁大人行蹤的将領也說不準。”
“嗯”
雖然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表明今夜将會有大事發生,但魏長天卻還是決定一刻也不耽擱,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梁振和梁沁,然後利用“避行符”幫助三人第一時間逃出已被重重包圍的原州城。
“走!”
兩人立馬轉身離開州衙,借着月光向着離此處最近的東城門而去。
銅漏中的流沙不停,距離子時還有半個時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