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方寸山,登仙天機。
撤走的探子,封了山門的宗派。
半年内不要離開大蜀的警告.
站在黑暗裏,魏長天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沒有什麽變化,就好像這一切他早已料到一般。
回頭看了一眼仍在賞煙花的衆人,輕聲問道:
“這事兒還有誰知道?”
“回公子,李姑娘是直接與小人聯系的,其中并未經由他人之手。”
張三低頭回答:“至于李姑娘有無将此事告知他人,那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嗯。”
點點頭,魏長天平靜的吩咐道:“傳信給子木,讓她切不能将此事告訴别人。”
“尤其是他們。”
“.”
他們?
張三一愣,順着魏長天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人群,頓時便明白了後者要做什麽。
“公、公子,您也要去方寸山?”
聲音結巴了一下,張三忙不疊提醒道:“可如果李姑娘猜的沒錯的話,那楚先平和秦正秋定不會沒有準備,或許早已在暗中勾結了許多勢力。”
“公子,您便是真要去,那也總得多帶些高手一同前往才是啊!”
“張三.”
回過頭來拍了拍張三的肩膀,魏長天并沒有解釋什麽,隻是輕聲說道:
“将與李子木傳信的子母玉給我吧。”
“這”
張三眼睛蓦然瞪大:“公子,就讓小人陪您一起吧!最起碼小人還能替您”
“不用了,你留在京城。”
搖搖頭,魏長天不容置疑的打斷道:“将子母玉給我。”
“.”
看着魏長天,張三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從懷裏慢慢摸出了一塊子母玉。
“記得,這事兒誰也不能說。”
接過子母玉,魏長天嚴肅的叮囑道:“不論誰問你,你隻說我出去辦事了就是,明白麽?”
“小人明白.”
張三艱難的點了點頭,然後又輕聲問道:“公子,您打算何時走?”
“今晚就走。”
魏長天并未隐瞞,撂下最後一句話後便轉身走回到了梁沁身邊,隻留張三表情複雜的站在原地,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長天哥,怎麽了?”
另一邊,梁沁當然注意到了魏長天剛剛的舉動,不由得好奇道:“張三是有什麽事麽?”
“他能有啥事。”
魏長天笑了笑,語氣聽不出絲毫異常:“想來給我拜個年而已。”
“哦。”
梁沁不比楊柳詩那樣敏感,沒懷疑什麽,點了下頭便又興沖沖的看向了頭頂那一朵朵盛放的煙火。
五顔六色火光炸開又熄滅,拖着一道道長尾布滿夜空,明暗不定的光芒照亮了每個人的笑臉。
魏長天便就站在這五光十色的光亮中,眼神很堅定。
當夜醜時,西城門外。
噼啪的鞭炮聲較之子時已經稀疏了不少,但仍會時不時遙遙響起一兩串,似乎是在喋喋不休的提醒衆人新年的到來。
一道黑影閃過城牆,幾個閃身便來到了一顆老樹之下。
“公子.”
早已等在此處的張三從樹後出來,身側還有一匹高頭大馬。
将馬繩交至魏長天手中,他仿佛想說些什麽,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好了,不用擔心我。”
魏長天笑了笑,“唰”的一下翻身上馬:“回去吧。”
“是、是”
張三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睛也有些紅。
他雖然很想再勸一勸魏長天多帶些人去方寸山,可到了嘴邊的話卻就是說不出來。
因爲張三已經明白了魏長天之所以不這麽做的原因。
如果李子木的情報無誤的話,那在二月初二那天,方寸山下一定會發生一場史無前例的惡戰。
而這一次,不論是面對着楚先平還是秦正秋,魏長天都沒有必勝的信心。
因此,後者是想盡可能的保住魏家的“力量”。
如果隻死魏長天一人,那魏家還在、大甯、大蜀還在、希望還在。
可如果魏長天帶着一群人去,然後全軍覆沒,那一切便都完了。
從剛剛到現在,張三總算是想明白了這一點。
而也正因爲明白了,他如今才會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甚至幾欲流淚。
“讓你回去,爲何還不走?”
看了一眼張三,魏長天當然也懂得他心中所想。
不過魏長天并沒有安慰一下這個跟了自己三年的漢子,隻是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快走!”
“.”
身子一顫,張三沒再說話。
他慢慢轉過身,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七八丈,腳下如灌了鉛般沉重。
遠處的城牆之内,鞭炮聲依舊在響,彎月依舊高高懸在空中。
但等張三又走出幾步,再一次回頭看時,那一人一馬便已化作了遠處一個小小的黑點,然後消失不見了。
張三是在半個時辰後回到魏府的。
站在挂着大紅燈籠的大門外,腳邊盡是鞭炮炸盡後的紅屑。
深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态,輕輕推開側門。
而當眼前的一幕躍入眼簾之時,張三蓦然愣住了。
“.”
魏賢志、秦彩珍、梁沁、徐青婉、楊柳詩除了魏巧玲那仨小丫頭之外,所有人都站在門内,看着他,表情無比複雜。
“張三,長天哥他去哪了.”
一片沉默中,梁沁向前走了一步,顫聲問道:“你知道的,對麽”
“回、回夫人”
張三低下頭,不敢與梁沁對視:“小人.不知。”
月色凄白,貼在府門兩側的春聯鮮紅喜慶。
衆人其實心中都明白張三并非不知,隻是魏長天不許他說。
但此時并無人繼續逼問張三,大家都沉默的站在月光下,唯有梁沁急促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那他、那他何時回來?”
“夫人.”
張三頭埋的更低:“此事小人也不知。”
“.”
身子沒來由的一軟,梁沁隻覺得渾身無力,下一刻便似要跌倒在地。
“沁兒!”
“沁兒妹妹!”
站在她身邊秦彩珍和徐青婉趕忙上前扶住她,眼眶也登時變得通紅。
雖然張三沒有說魏長天是去做什麽了,但大家又哪裏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兇險。
畢竟如果隻是一件大不了的小事,魏長天爲何會瞞過所有人,在除夕這夜獨自一人匆匆離開呢?
此時此刻,站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與魏長天有着最親密的聯系。
他們擔心魏長天,想要幫魏長天分擔。
可他們卻也知道,隻要是魏長天決定的事,他們是無法改變的。
“張三.”
扶着梁沁,徐青婉的聲音已變得有些哽咽。
她咬着嘴唇擡頭看向張三,顫抖着,以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問出了一個聽似廢話,但又或許是衆人最在乎、也最不敢去想的問題。
“相、相公他會回來的,對麽?”
“.”
呼吸沉重,張三一時間不知該怎麽作答。
很明顯,這個問題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竟慢慢擡起頭來,十分認真的欺騙道:
“夫人,公子走時跟小人說了。”
“說他定會平安無事回來的,請幾位夫人隻管安心便是。”
“.”
“好、好”
“那、那我們等着他,就在京城等着他.”
似是一塊巨石落地,不管張三這話是真是假,但作用卻是毋庸置疑的。
畢竟不論是對誰,魏長天此前所承諾過的事從來都沒有食言過。
所以,這次一定也是一樣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