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後,蘇啓來了。
昨天雲安寺又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楊柳詩還因此受了傷,他肯定要來問一下情況。
“公子,昨夜我本想過來,但聽說夫人受了傷,便沒來打擾。”
某間客房之内,蘇啓與魏長天相對而坐,語氣還算真誠:“不知雲安寺那邊發生了何事?夫人的傷勢打不打緊?”
“雲安寺的事與你無關,你隻要令人将那片地方看好,别讓閑雜人等進去就行。”
魏長天喝了口茶,随口回答道:“柳詩的傷勢無礙,勞煩你記挂了。”
“夫人沒事便好。”
蘇啓點點頭,沒有追問雲安寺的事,而是猶豫了一下後才接着說道:
“公子,那今日大軍可還要按照原定時辰開拔?”
“還是等一等,待夫人傷愈之後再說?”
“不用等,按計劃拔營便是。”
魏長天看了看角落裏的銅漏:“還有兩個時辰,請大人先去軍中盯着點,确保到時别出什麽亂子。”
“.是。”
表情稍稍有些驚訝,蘇啓聽得出魏長天這是在趕自己走。
畢竟這種大事肯定早就安排妥當了,哪裏還需要他現在去盯着。
雖然心中疑惑,但蘇啓卻也沒有多說什麽,應了一聲就告辭離開了。
而就在他走後不久,一個身着便服的白發老頭兒便自客房的裏間之中走了出來,神色複雜的坐在了魏長天對面。
“魏公子”
“嗯,張大人,剛剛你也聽到了,我是不會改主意的。”
瞥了一眼白發老頭,魏長天語氣平靜。
“除非他景國青死在我面前,否則一切免談。”
“唉,魏公子,你這是何苦呢.”
很明顯,白發老頭應該是景國青派來跟魏長天進行最後一次談判嘗試的。
他聽到魏長天态度如此堅決,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憤怒之意,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
“這一仗于公子與陛下而言都無任何好處,若公子僅僅隻是爲了報此前大乾出兵西征之仇,那陛下定可以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
“甚至割讓幾府之地都不是不可。”
“魏公子,老朽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陛下他并非真的拿你沒辦法,大乾也仍有一戰之力。”
“還有那二十萬降兵,等真的到了京城腳下,公子覺得他們還會替蘇啓賣命麽?”
“公子,老朽這些話無關立場,是真的覺得這一仗實在沒必要打。”
“與其最終落得個魚死網破,倒不如各退一步,如此才是雙赢之局,不是麽?”
“.”
聽得出,景國青這次派來的說客水平很高。
隻是他說的這些魏長天又何嘗不清楚。
“張大人,我爲何要與敵人雙赢?”
表情不變,魏長天端起茶盞喝了口茶:“在我這裏,隻有你死我活、你生我死。”
“敵人.國與國之間哪裏有永遠的敵人。”
白發老頭替魏長天将茶重新斟滿:“公子,誰人都知大蜀、大甯、新奉三國是誰說了算。”
“你要知道你的每個決定可不僅僅隻關乎你自己,而皆會左右着魏家,還有甯蜀奉三國的命運。”
“你總得替這些人想想吧.”
話說到這裏,白發老頭第一次隐晦的表達出了威脅的意思。
是,我們拿你魏長天是沒辦法。
可你的親朋好友呢?甯蜀奉三國的百姓呢?
如果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大家都不擇手段,到時候誰也不好過。
“呵呵,張大人,我這人最不怕别人威脅我。”
冷笑一聲,魏長天此時的态度跟當初面對觀空丢進來的那根金簪時一模一樣。
“總之我還是那句話,除非他景國青死在我面前,否則沒得商量。”
“你不是覺得我赢不了麽?”
“那咱們就看看我赢不赢得了。”
“.”
最後一句話重重落下,魏長天閉眼不再去看白發老頭。
而後者也沒再勸,隻是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就起身拱了拱手。
“魏公子,既然如此,那老朽便告辭了。”
“嗯,不送。”
“唉”
搖搖頭,白發老頭慢慢走出客房,很快便乘車離開了客棧。
他很清楚這一仗是在所難免了,因此肯定要立刻趕回京城,将事情如實彙報給景國青。
其實白發老頭始終就沒對此行抱有太多期望。
他明白以魏長天的性格,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大回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但白發老頭卻想不通魏長天爲什麽絲毫不害怕大乾會報複他的家人。
裝的麽?
還是說早有準備?
可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種事又如何能夠有這般自信呢?
白發老頭想不明白,最後便也不再想了。
此時馬車已駛出北城門,他扭頭向外看去,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整裝待發的黑甲天狗軍。
肅殺可怖的天狗旗林立于軍中,在溫熱明媚的陽光裏微微晃動,對比鮮明的一如一年前與此刻的臨川城。
唉。
大争之世,可沒人會心軟啊
兩個時辰後,觀月客棧。
“轟隆隆”
城外,浩浩蕩蕩的“義軍”已經開拔向西,在各方勢力明裏暗裏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開始向着大乾京城挺進。
而客棧之外則是停着數輛馬車,此刻有夥計正在一箱一箱的往車上搬運行李。
很快,所有行李裝車完畢,張三跑到魏長天身邊問道:
“公子,都收拾好了,現在走麽?”
“嗯,走吧。”
魏長天看看頭頂的太陽,輕輕點了點頭。
不多時,楊柳詩、李子木、許全、支離,還有那四個九真教的高手便都上了馬車,唯有魏長天仍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公子,怎麽了?”
張三再次湊過來,不解的問道:“您可是還要去做什麽事?”
“沒什麽事張三,去找匹好馬來。”
魏長天突然笑着吩咐道:“這麽好的天,坐車可惜了,我騎一段馬。”
“這是,小人這就去找馬。”
張三雖說不知道魏長天爲啥放着馬車不坐偏偏要騎馬,但還是立刻跑走,很快就牽了一匹駿馬回來。
這是客棧掌櫃的馬,通體雪白,雖肯定比不得戰馬善奔,不過也算是良駒了。
“公子,你看這匹行麽?”
“行,挺好的。”
魏長天接過缰繩翻身上馬,旋即便一夾馬腹,大笑着策馬奔出。
“哈哈哈,我先走一步了!你們不必管我!”
“呃”
張三沒想到魏長天說走就走,一時間不由得傻在了原地。
包括楊柳詩等人,此時也都從車窗探出頭來,愣愣的看着前面那個策馬狂奔的背影,表情無比驚訝。
但看着看着,他們又覺得這幅畫面竟有種莫名的和諧之感。
明明是去打仗,怎麽愣是被魏長天策馬跑出了一種衣錦還鄉的意氣風發呢.
金日當空,其道大光。
潛龍騰躍,鱗爪飛揚。
黑袍白馬乘風去,劍照垂柳夏日長。
正可謂管他前路如何,年少縱輕狂。
(第九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