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入夜時,吃過晚飯的魏長天和楊柳詩便走出小院,準備去往龍首山“試劍”。
穿過竹林,行至客棧前堂。
正坐在堂中乘涼的秦荷看見兩人後起身笑問道:
“公子,夫人,這是要出去麽?”
“是,既然大老遠來了,總要去城中逛逛。”
“既然如此二位不妨去西市轉一轉,現在應當已有夜市了,還算熱鬧的。”
“是麽?那我們去瞧瞧,看看這大回的風土人情與大覺有何不同。”
“嗯公子,要不我陪你們一起去?”
“哈哈哈,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今晚我們就是随便看看,便不勞煩姑娘了。”
“好,那公子與夫人記得當心一些,如今聖上駕崩,新皇未立,永定城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平。”
“多謝姑娘提醒,我們定會多加注意的.”
“.”
站在前堂跟秦荷聊了幾句,魏長天和楊柳詩很快便走出客棧,鑽進了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之中。
半痕新月斜挂在東天角上,夜色有些發白,星光如碎玉,薄輝皎皎。
“啪!”
駕車的張三揮動馬鞭,伴随着一聲脆響,馬車便緩緩駛入了萬家燈火的永定城。
魏長天爲什麽要在今夜去龍首山?
其中原因他已經跟楊柳詩說過了,那就是要給公孫言準備一份“見面禮”。
而這份“見面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幾顆人頭。
要知道,公孫言雖然貴爲王爺,但畢竟隻是商賈出身的外姓王,有些人未必就會把他看在眼裏,甚至對他的身份多有不屑。
這當中,二皇子呂元松便是最看不起他的那一個。
身爲大回的二皇子,也是皇位的有力争奪者,呂元松不僅姓呂,手下更是籠絡着一股龐大的勢力。
更關鍵的是,他跟公孫言此前曾在生意上有過不少過節。
正因如此,當初呂鴻基準備冊封公孫言侯位時,呂元松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帶着一大幫谏臣差點就把這事兒攪黃了。
而這也使得公孫言不得不又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令呂鴻基頂住壓力沒有出爾反爾。
最終,王位還是封了,公孫言還是如願以償的成了王爺。
但他跟呂元松的梁子卻也徹底結下了,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在之後變得越發敵對。
甚至,呂元松還曾設局意圖除掉公孫言這顆眼中釘。
雖然最後并未成功,但這已經是把兩人的矛盾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當然了,在呂元松看來,他肯定不會是死的那個。
畢竟公孫言再有錢,也隻不過就是有錢而已,要比權力和勢力無疑還差着太遠。
而對于他們這個層次的大人物而言,錢已然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了。
其實,呂元松的自信并沒有錯。
之後的事實也反複證明,公孫言在于呂元松的争鬥中根本撈不到半點便宜,隻能一直被動挨打,勉強保住性命。
直到呂鴻基死于新奉,呂元松爲了争奪皇位再無暇顧及公孫言這邊的事,後者才終于得以松了口氣。
這麽看來,除了呂元松的那些“直接競争對手”之外,公孫言無疑是最不願意看到前者坐上龍椅的那個人。
實際上,爲了阻止呂元松做到這一點,公孫言已經在暗中做了很多事。
而現在,魏長天便是準備幫他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一切.
“公子,到了。”
戌時末,龍首山南側,高大的朱牆之外。
綿延高大的紅牆将整個龍首山包圍其中,牆外留着一條整潔的道路,但行人卻沒有幾個,周遭份外安靜。
看得出大回百姓還是比較忌憚這裏的。
畢竟如此重地,萬一碰上幾個不講道理的兵卒将自己認作是敵國細作,到時候有嘴也說不清,保不準就會白白丢了性命。
因此若非真的必要經過此處,否則百姓們往往都會繞道而行。
不過魏長天卻不管這些,直接令張三将馬車駛到了城牆根下,這才慢悠悠的與楊柳詩走下了車。
“你先去西市等我們吧。”
瞥了一眼面前亮着點點火光的龍首山,魏長天沖張三擺了擺手:“記得随便買點東西。”
“是,小人明白。”
張三沒有多說什麽,應了一句就直接駕車離開,隻留下了魏長天和楊柳詩仍站在原地。
兩人并未立刻翻牆進山,而是先左右觀察了一下,确定了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然後又拿出一張地圖對照了一番。
大緻搞清楚呂元松所住的“長定殿”在山上的方位之後,魏長天這才将地圖收入懷裏,跟楊柳詩對視一眼,各自掏出一塊黑布蒙住了面。
月色中,兩人都未說話,隻是彼此點了點頭。
下一刻,兩道人影便忽的自原地消失,獨留一陣疾風掠過朱牆,接着融入了茫茫夜幕。
半個時辰後。
大回皇宮,長定殿。
此時夜已深了,但主殿之中仍舊燈火通明,六七人正在其中議事。
距離呂鴻基駕崩已過去半個月,皇位之争的暗潮也已湧動了半個月,如今已然到了爆發的前夕。
而作爲下一任大回天子的有力争奪者,呂元松最近幾日當然不得清閑,每天甚至都睡不到兩個時辰。
不過他的臉上卻絲毫不見疲憊,包括他手下的一衆追随者也都不敢有任何懈怠。
畢竟誰都知道這次大争意味着什麽。
赢了,所有人都可平步青雲。
輸了,那大家都活不了。
說白了,對于這些大回的朝官而言,他們都是拿命在賭自己選對了人。
“殿下,大皇子昨日出宮去往淩雲宗了,至今未歸.”
“康王最近跟吏部的宋大人走的極近,今日臣欲去見見宋大人,但卻被他以身體不适爲由回絕了”
“陛下的遺體尚未找到,臣已增派了人手去往奉元”
“奉王仍不肯見我們的人,也沒有任何關于要如何處置那三十萬降兵的消息傳出,應當是還在觀望.”
“.”
燭火搖晃中,一個個謀士接連跟呂元松彙報着各方面的最新情況,同時給出自己的判斷。
皇位之争進行到這個份兒上,有兩件事将會直接影響到最終的結果。
一是誰能率先找到呂鴻基的遺體。
二是誰能跟新奉談妥,将那三十萬降兵贖回來。
這兩件事如果有人能做到,那無疑便會占盡優勢。
隻可惜呂元松這邊至今對此都沒有絲毫突破。
不過好在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其他人也是一樣,都沒能跟許歲穗搭上線。
這位新奉女帝沒見任何人,也沒透露任何相關消息。
就像是在等什麽一樣.
“奉元那邊應當不用白費力氣了。”
思考片刻之後,一身白衣的呂元松搖頭說道:“許歲穗此人對魏長天言聽計從,一定是後者令她這麽做的。”
“魏長天那邊如何?可見到他了?”
“回殿下,我們的人早已到了蜀州城,但幾番登門卻都被拒之門外。”
有個謀士立馬回答:“并且魏長天自打回到蜀州城後就一直沒有露面。”
“沒露面?”
呂元松皺了皺眉,旋即命令道:“再派人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搶先見到魏長天!父皇的遺體或許便在他的手中!”
“是!”
謀士沉聲一應,剛準備再說點啥。
但也就在此時,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卻突然自不遠處幽幽傳來。
“殿下,不知你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