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沒有什麽是比裴寺生破開大門之後所見到的更爲震驚的事了,偌大的楚家前庭布陣排列着兩千多名身着盔甲之人,且大多手持亮銀槍,披甲之士背後還有幾千男女手上持刀備戰,就連那些沒有解開圍裙的廚子都抄着自己的菜刀,站在隊伍的最前列的有楚定邊,楚天寒,楚天問,老二,趙鼎,站在隊伍一旁的唯有李唐領着年紀尚小的小蘭心,然而他的身背後也插着赤霄劍,小蘭心的手裏也攥着一柄匕首。
裴寺生心中不由得生疑,難不成自己臨時安排的任務被楚家的密探提前截獲了情報?但是也不能啊,自打從京城回來之後,自己便對這件事緘口不言,晉陽城裏唯有謝成安和趙興慶兩人知道此事,靈犀鎮上也隻有主導此番事件的自家兒子裴元英知道,楚家怎麽會提前得知消息以至于整體備戰,身上的盔甲又是怎麽回事?
突然的破門讓楚定邊等人心中一橫,楚定邊剛剛還在跟楚家上下所有人訓話,但凡裴寺生的軍隊膽敢對靈犀鎮上的百姓不利,那家族必當誓死力戰,保衛靈犀鎮和平,畢竟當年對抗草原蠻子的過程當中也有楚家軍出的一份力,倘若就是這般被無端踐踏,這是令他們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當楚家上下看到軍馬破開自家大門之後,所有人也都幡然醒悟了,楚定邊回身朝向自家大門,看着眼前不斷湧入的部隊心中也是感到吃驚,然而他故作鎮定,微微躬身,說道:“指揮使裴大人,不知今日率兵來我府上是個公幹,爲何不讓門房通禀,反倒馬踏我家中門,是何居心?”
裴寺生冷笑一聲,根本不搭理楚定邊的問話,倒是對眼前這些身着铠甲之人很有興趣,随即說道:“想不到黃岚玄光铠又重見天日了,自打咱們青蒼開國以來,朝廷一直都給部隊配備的是魚鱗甲,防禦力稍打折扣,但重量略輕,部隊的行動力也快了許多,那玄光铠的制式自黃岚滅亡以來就失傳了,沒想到今日在這小小靈犀鎮上又得以重見天日,真是讓我裴寺生大開眼界。”
裴寺生稍作停頓,突然好想想起來什麽似的,仔細一琢磨,好像是剛才楚定邊朝自己問過話,旋即又說到:“今日來到楚家,其實也沒什麽太多事,你們隻要怪怪的束手就擒,讓老夫不必費那般周折,綁縛你們押至京城問罪即可,至于到時候什麽下場,老夫就管不着了。”
“裴大人,我們楚家平日裏可有得罪之處?爲何值此時日來我楚家找麻煩,我楚家平日裏做的都是小本生意,跟你們那官府從無勾結,又何來罪過之有?還望裴大人明察。”楚定邊朗聲詢問,然而自己手中的長槍也跟着用力握緊,仿佛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産生一場大戰似的。
“什麽罪過?這些年你們違抗朝廷律法,押運私镖,讓戶部朝廷少收了多少稅收,讓不法分子偷渡了多少違禁物品,我不說,你們心裏自然也應該知道,這些年我将我兒元英安插在靈犀鎮上,你以爲隻是讓他遠離邊關危險,不讓他經受邊關之苦?大錯特錯,正是因爲我西北蒼州近幾年問題頻出,我讓我子前來調查,不成想還真查到了你們楚家這條大魚,你們也不必覺得心裏苦悶,此番出征我率軍一萬八千,人等高手出動兩千人,天等高手出動十幾人,就連我這個常年坐鎮邊關的指揮使都親臨指揮,也算是給你們楚家一個莫大的面子了。”
裴寺生坐在馬上,那柄長刀已經能隐隐聽到鳴聲,裴元英從裴寺生的背後獻出人影來,對着手持霸王槍的楚天問陰冷一笑,楚天問當即破口大罵,然而裴元英根本就不說話,就這麽站在楚家人面前就足以嘲諷楚天問了。
“二哥?!”李唐上前一步攔在楚家人和晉陽軍的中間,朝着裴元英大聲喊道。
“李老弟别來無恙,一别許久,也不見你去看看我啊。”裴元英微微笑道,就連這個時候他還在對着李唐溫聲細語,這一幕也讓楚家人感到詫異,難不成正是因爲李唐的到來,順便也将晉陽軍引狼入室了嗎?
“二哥爲何要陷害楚家,咱們是兄弟啊!”李唐詫異地問道,他也知道此時站出來有些不合時宜,很容易将禍水引到自己身上,但是有些話不說不明,他必須要說。
“我和你确實是兄弟,但是和楚天問,不是。”裴元英斬釘截鐵的說道,這讓楚天問手中的霸王槍不由一顫,恨不得立即将裴元英一槍捅死。
“二哥爲何要這麽做,先是鄭家,又是楚家,難不成你非要将那些與我交好的世家大族各個陷害緻死方才罷休嗎?”
李唐心中苦悶,靈犀鎮上總共就那麽幾個大家族,除了杏林書院的特别意外,其餘三個都是實打實的,鄭耀祖跟自己和解之後不久,鄭家獲罪,雖說最後被自己想盡各種辦法解救了出來,但如今的鄭家已經不在了,楚家更是自己的下榻之處,論交情更是沒的說,然而此時,門外的軍隊還在不斷湧入,眼看着就有一副要一口吞掉楚家的意思,自己所有交好的家族勢力正在一個個的被吞噬,而罪魁禍首正是站在自己眼前的裴二哥。
“鄭家?哦,鄭耀祖那條小狗啊,弟弟,你說錯了,我本就想拿着楚家開刀的,隻是因爲你和伯父下榻楚家,所以才一拖再拖,包括鄭家倉庫的那批貨物,也本來就是我打算用來對付楚家的,要是還有那批貨物的話,我爹也不至于從晉陽城遠道而來運輸大型器械,後來老天爺給過你們機會,鄭家倉庫大火,我本想借着誅滅鄭家來當一個跳闆,以開啓實現我通往乾安殿的大路,謀逆的大罪,被我一個小小的六品校尉破獲,還有什麽能比這個殊榮更大的嗎?”
裴元英頓了頓,繼續說道:“想必是沒有了,可惜啊,弟弟你實在是太聰明了,當時我還問過你,你确定釋放鄭耀祖嗎?因爲放了鄭耀祖就代表着這份功勞就此消失了,下次再找機會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然而最後你還是選擇了釋放鄭家父子,二哥我也是無奈,隻好重新想辦法整治楚家,他們家做的本就是見不得光的生意,靈犀鎮上人盡皆知,把柄自然也很容易抓到,隻是我一人形單影隻,靠着校尉營根本做不成這等大事,隻好靠我爹帶人來一同緝拿,故而才有了如今的面貌。”
聽完裴元英的說辭之後,李唐捂着自己的額頭悔恨起來,朝着天空大聲喊道:“我早該想到的,那日在鄭家喝酒,酒醉之後你曾說過要讓鄭耀祖給你搜來一份楚家的詳盡底細,鄭耀祖陽奉陰違,沒有聽從你的指令,所以才讓鄭管家喬裝打扮來找我幫忙,原來從那之前你就開始布局了,是我李唐太過容易相信人了,起初我還跟楚老弟講述其中奧妙,但很快就被我自己否決了,我實在不敢相信,咱們都是杏林學院出來的學生,就算不念友情也該念往日的同窗之情,是我太單純了,草率的相信了你。”
“哈哈,李唐老弟,真要論起布局,遠比你說的要早,從杏林書會那天開始,我就搜羅蒼州附近的有名才子書生,你們隻知我是學那聖賢豢養門客,殊不知這些書生就是用來對付你的,你前後幾次來找我,我都知道是因爲什麽事才來的,我趁着書生都在故意以文會友,拖延你的時間,隻是沒想到,爲了鄭家還有小五子,你會不惜自己的聲譽作爲代價,将那些書生罵的狗血淋頭,這一點上着實讓我佩服啊,哈哈。”裴元英哈哈大笑,李唐越是聰明,越是讓他心裏高興,畢竟是自己看中的人,總不能選個傻子讓人嘲笑。
“那六哥的死也是你試探我的底細,故意派來和我打鬥的?”
“沒錯,隻是我沒讓他去死,說起來你下手也确實夠狠,就連你時常聲聲念念的六哥都能下得去手,你以爲那天你遞給我的罐子我沒有打開看嗎?一罐子白面摻了點土就想蒙騙我,還是差了點,不過也是,時間上太過緊促,也沒工夫讓你來得及造假,不過,單純如此行事也足夠讓我感到欣慰了,至少我認識的唐弟并非是那般的愚蠢,會想不到我家一個護衛的生死我都會計較。”
“所以,我那日出靈犀鎮上長生山,還有我爹出靈犀鎮,這兩件事你都是知道的了?”
“那是自然,都說楚家的眼線遍布天下,然而楚家會在八月十五中秋節的時候,召集所有部衆返回楚家團圓,我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六品校尉,指揮個城門崗哨應該還不算什麽問題,隻是我故意讓他們給你放行罷了,因爲我知道,你們必定還會回來,你們躲不過去的。”
裴元英抱着肩膀,一副神态自若的樣子,眼下的事情兩人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有的布局都擺在明面上了,李唐大多也都知道,但是他就是沒往那個地方去多深究片刻,因爲李唐心裏的裴元英一直都不是什麽壞人,隻是一時被權力蒙蔽了眼睛,總有一天會撥開雲霧見青天的,然而李唐還是大意了,沒想到這片雲霧不僅遮住了裴元英的眼睛,還蒙蔽了他的心。
“原來如此,原來一切陰謀破開之後,擺在我眼前的陽謀将我迷惑了,是我之過,害了楚家。”李唐悔恨着,然而已經太晚了。
“李老弟無須自責,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咎由自取罷了,我再問你一句,要是給你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你還會選擇救鄭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