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慶是晉陽城宣慰使謝成安的手下幕僚,五短的身材,卻唯獨生了一張胖臉,使得他像是一個娃娃一般,三绺胡子長在胸前,不時的會捋一捋,這是他的習慣,别看他其貌不揚,但實際上是謝成安的智囊,爲人狡黠,但稱不上是陰險,謝成安身爲宣慰使,很多礙于自己一時間想不明白的事都是交由趙興慶安排來做,算得上是謝成安的左膀右臂之一。
之前裴元英入晉陽城之前曾給到謝家一封信,信上說自家走丢的千金小姐此刻正在靈犀鎮楚家,謝成安當即派遣趙興慶前來靈犀鎮跟楚家交涉,常年跟官員打交道的趙興慶自然覺得這隻是小事一樁,自己親往,定當手到擒來,臨行之前謝成安還特意囑咐他凡事務必小心,最好一次就将小姐請回來。
經過七日的修橋補路,晉陽城通往靈犀鎮的橋梁可算是打通了,趙興慶這才動身趕赴靈犀鎮,來靈犀鎮之前的趙興慶可謂是信心滿滿,楚家的名聲自己多少也曾聽到過一些,好歹也是名門大戶,總歸不能不講理吧?唯一不講理的可能是自家那位小姐,曾幾何時自己的胡子通常留不過三寸,皆是因爲謝文玉的貪玩,經常扯拽自己的胡子導緻的,小姐離開晉陽城的這幾個月裏自己可算是清淨了幾天,有意存蓄的胡須也變長了,此番要是真要将小姐請回來,恐怕自己的胡須又要跟着受牽連喽。
就這樣,他懷着既想要謝文玉回來,但爲了自己剛留起來的胡須又不想讓謝文玉回來的想法進了靈犀鎮,剛走進城門就被一股惡臭熏得他差點從馬上掉下來,四處都是難民,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澡了,他捏着鼻子朝楚家走,越走難民越多,好在難民們素質尚可,在中間留下了一條過道,可供自己跟馬匹通過,他急忙催動胯下馬快走幾步,來至在楚家附近,看到了那二十口大鍋裏帶着黃土的米粥,他冷笑一聲,心說:“楚家也不過如此,供給難民的糧食都是陳糧,看來是我高看楚家了。”
等到來至楚家門前之時,四周的人都好奇的看着這位五短身材的華衣秀士,冷不丁的冒出來這麽一位确實讓人看得心裏可樂,這幅長相不去街頭耍把式賣藝真是可惜了。
然而趙興慶沒有理會旁人的眼光,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别人怎麽看他,要是自己的妻子此時跟在自己身旁,保準路人都會感慨一聲鮮花插在牛糞上,他們那能知道,自己家中那位美豔無雙的妻子是欣賞自己的才華才被自己所折服的呢?他走至楚家門房,跟楚家看門人說道:“我乃晉陽宣慰使謝成安謝大人的門客趙興慶,此番前來尋我家文玉小姐,煩請速速前去通禀。”
楚家門房之人看到這麽個相貌醜陋之人号稱是晉陽謝家之人,不免心中有些看不起他,直到趙興慶拿出印信之後門房才信了他剛才所說,忙不疊的進去通禀,不多時從裏面出來了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正是李唐、楚天問還有謝文玉三人。
一見面謝文玉就快步走至趙興慶的面前笑道:“原來是趙叔叔來了啊,我還以爲是我爹親自前來抓我回去呢,快讓我看看趙叔叔的胡子長長了沒有啊?”說着,謝文玉就去扯趙興慶心愛的胡須。
趙興慶哪能随了她的心願,連忙後撤幾步,臉上假裝有幾分愠怒道:“小姐莫要胡鬧,人家還在看着呢。”
謝文玉這才回頭看向李唐跟楚天問,這兩人面露喜色,但強忍笑意臉都被漲紅了,但此時看到謝文玉正看向自己,李唐稍稍正色,朗聲道:“先生此番風塵仆仆前來,想必是有什麽要事吧,不如進來暫歇,喝杯茶,咱們慢慢聊如何啊。”
“在下剛好有些口渴,若是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趙興慶對着他們兩人深施一禮,然後摸了摸自己幸免于難的三寸胡須,心裏頓時平靜了許多。
由楚天問的帶領下,幾個人立即來到楚家的會客廳當中,有下人端來了上好茶水放置桌案,謝文玉無事獻殷勤,将下人的活攬了過來,自己親自給這三人端茶倒水。
李唐率先開腔道:“在下李唐,人稱李錦鯉,這位是楚天問,楚家的少主,先生此番前來想必是要接文玉回去的是吧,那就煩請先生快些帶走,實不相瞞,你家小姐這些日子在舍下叨擾,吵吵鬧鬧的我耳朵都要生繭子了,謝大人好歹也是三品大員,朝廷任命的文官,怎麽生了個姑娘這般的霸道,每日喊打喊殺的,活脫脫像個漢子。”
這話一說完楚天問立即跟着皺眉,他拉了拉李唐的衣袖,示意自己還不想讓謝文玉離開,謝文玉也端着一杯茶水當即走到李唐近前,毫不客氣就往桌子上一丢,濺出來的茶水灑了李唐一身,然而他故作鎮定,任憑那些茶水在自己身上流淌,甚至還給趙興慶做了個苦哈哈的表情,示意讓他看看你家這位小姐,太不講理了。
誰知道那趙興慶捋了捋胡子,哈哈一笑道:“不瞞李錦鯉,我家小姐是有些過于豪放了一些,不過她品性不壞,隻是比較貪玩,我家大人喜歡結交江湖義士,小姐還小的時候也跟着耳濡目染了一些,聽聞了不少江湖轶事,恰好那時候有幾位高手常在大人家住,又教了小姐幾招,從那以後小姐便對武學的喜歡一發不可收拾起來,要是小姐在楚少主府上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多多海涵,需要多少銀兩還請說個數,我讓我家大人派人給送來。”
“趙先生此行要接你家小姐回府,可否問過你家小姐是否樂意啊?”
“此次前來我并非空手,而是帶來了我家大人的親筆書信一封,上面詳細的寫了大人對小姐的思念,并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将小姐帶回去。”
說着,趙興慶就要從懷裏掏出那封書信,謝文玉聞言勃然大怒,沖到趙興慶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三寸胡須,大聲喊道:“我不走,我爹他管我吃,管我喝,還管得住我這一雙腿要往哪裏走,江湖那麽大,本小姐想要出去看看都不行嗎!”
趙興慶原本在進門前其實早已想好如何跟楚家人交涉了,無非就是接人送人的事,簡單的很,然而被謝文玉這一手抓胡子搞得自己措手不及,縱使腦海裏有千方百計,在這種疼痛面前隻有一計而已,那就是跟着大喊:“小姐松手!小姐松手!”
謝文玉松開手之後氣鼓鼓的重回座位,抱着肩膀一副誰也不理誰說話也不聽的态勢,看到謝文玉如此表态,楚天問懸着的心倒是稍稍放下一些,楚天問一直以來都對謝文玉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說不上是沖動,也說不上是遵從本心,每次楚天問感到煩躁的時候,隻要謝文玉出現自己都會莫名感到開心,哪怕是謝文玉打自己一頓,自己不僅不會生氣,反倒覺得謝文玉打的不夠重,還想再來兩下。
楚天問本人是沒有挨揍傾向的,但面對謝文玉的時候,他就仿佛沒有沒了靈魂一般對着她千依百順,這種感覺讓楚天問一直都說不明白,然而卻早已被旁觀者清了,李唐心裏對他們倆的關系跟明鏡兒似的,隻是謝文玉這個丫頭隻有一身俠義的熱血,完全沒有考慮到身旁還跟這個百依百順的楚天問,等到什麽時候謝文玉開了竅,可能結果會變得完全不同吧。
“趙先生,你看,你家小姐又開始耍性子了,你能不能給出出主意,在家裏這樣還好說,畢竟是有人關照,要是日後在江湖上也是這般性子,那該吃多大的虧,謝大人也不說好好管管,站沒站相,吃沒吃相,尤其是吃這一方面,哪裏看得出是個姑娘,比碼頭上的抗包力工吃的還要狼吞虎咽,一點都沒有千金大小姐的樣子。”李唐肆無忌憚地歪過頭去不去看這幾人,嘴裏也說着漫不經心的話,實際上他也開始想着怎麽不讓謝文玉離開靈犀鎮了。
“李錦鯉莫要說笑,我隻是謝家的一個謀士,如何能得見小姐吃飯之時的光彩,你還是太看重在下了。”趙興慶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心說小姐的吃相難看這是晉陽城人盡皆知的,要是有辦法整治早就辦了,還用你在這裏瞎說大實話。
“我看外面時辰也快到中午了,趙先生要是不信,那今天中午咱們一起吃個飯吧,到時候也讓你看看你家小姐的吃相,那個難看相,我實在不好形容。”
李唐話剛說完,一旁沉默了一整場的楚天問開口道:“唐哥兒,我看文玉姑娘吃相就很好啊,豪放不羁,一點也不像其他的那些千金小姐,什麽食不言寝不語,笑不露齒咀嚼無聲的,恨不得筷子一夾就一個米粒那麽吃,累都累死了,文玉姑娘,就這麽吃,别管唐哥兒在這兒瞎說。”
楚天問給謝文玉投去一個肯定的笑容,謝文玉看完之後放下了胳膊,表情也開始無奈起來,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跟楚天問剛剛那樣說的一樣吃飯,吃飯慢不說,規矩還特别多,後來也是跟那些江湖子弟待在一起,混久了才知道,在江湖上吃飯根本就沒那麽多時間,萬一有仇家尋仇,自己飯還沒開吃就得打架,那就太虧了,所以自己也跟着他們一樣大口吃飯。
此時卻是已經中午了,門外的下人前來通秉他們午飯事宜,趙興慶本來想快些将小姐接走的,也不打算在這裏吃午飯,然而突如其來的一陣飯菜香氣讓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來,隻好摸着胡子說道:“客随主便,既然如此,那就吃過午飯再走吧。”
就是這頓午飯,讓趙興慶隻身一人回了晉陽城,謝文玉因爲繼續留在楚家而跳着腳的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