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英的心思被李唐猜的一清二楚,所謂的蓮花詩會無非就是爲了拖延時間,不讓李唐能順利的帶走趙小五,即便他并不是什麽重要的棋子,但是這枚棋子已經暴露了,依照裴元英的作風,趙小五必死無疑。
此時的靈犀鎮,街面上已經被清理幹淨了,四下寂靜,原本夜間鳴唱的蟲兒都已經沒了聲音,天色陰沉,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濕濕的潮氣,隐約的好像要下雨,李唐跟謝文玉兩人不敢說話,腳步急促的朝着趙小五家裏而去,還有一個路口就到趙小五家門口的時候,忽然四周的百姓家裏有犬聲傳來,李唐心說不好,急忙奔至趙小五家門前。
一個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此刻正站在趙小五的家門口朝裏面張望,趙小五依照自己的吩咐并沒有扣上門栓,此刻大門虛掩着,那人就要緊接着就要抽出寶劍沖進去,李唐來不及考慮太多,拔出身後的赤霄劍沖上前去朝着那人的後腦襲去,那人反應也是極爲迅速,當即撤身躲開了李唐的緻命一擊,大雨也就在這時瓢潑而下,大雨使得巡夜的守衛回到了衙門裏避雨,一時間,靈犀鎮的街道上隻剩三人。
大雨瓢潑的夜裏,雙方都看不明白對方究竟是誰,然而李唐無心殺戮,隻是想将這個黑衣人逼退,兩方站住,互相打量起來,黑衣人率先發動周身氣機朝着李唐襲來,就在李唐感受到那股氣機之時,他也旋即調動氣機進行防禦,然而黑衣人不等李唐反應過來,手持寶劍就要向他刺去。
周身氣機的催動讓李唐的反應格外的敏銳,赤霄劍往胸前一橫,擋住了那柄砍向自己的寶劍,雙方順勢扭打起來,隻見黑衣人挽了個劍花朝着李唐胸口而去,李唐見招拆招,雙方的劍花扭打在一起,黑衣人自知劍法不敵,順勢貼近李唐的身體附近展開了拳腳之争。
黑衣人率先一記肘擊打向李唐的面頰,李唐擡起胳膊進行格擋,黑衣人繼續使招,抓住李唐的肩膀,繼而就是一記斷子絕孫的膝頂,李唐雙手按壓,才讓那記膝頂沒有成功打到自己,否則就可以去宮裏當差了。
一番近身纏鬥過後,李唐趁着黑衣人的換氣的空擋手掌一推黑衣人的胸口,兩人當即拉開了身位,經過剛剛的一番纏鬥,李唐的衣服胸口處已經被那人的一招龍爪手抓爛,而黑衣人也沒占到什麽便宜,他的下盤被李唐踢了無數腳,李唐剛才的那一掌讓黑衣人踉跄地退後,若非手中持有寶劍當做拐杖,恐怕會向後倒去。
兩人互相之間各有得失,當即又開始進行劍招的對決,李唐的一招花前月下,朝着黑衣人剛剛受傷的下盤揮去,十式無名劍譜雖說每一招的名字都聽起來溫文爾雅,但是使用起來卻兇狠異常,花前月下便是其中一招,專攻人的下盤,黑衣人先是想用劍抵擋,卻被凜冽的劍招彈開,這時候就看出他的實戰經驗無比豐富,腰間一扭使得兩腿騰空,雙手撐地,當即使出了一招朝天阙,避開劍招朝着李唐彈射而來,李唐隻好化去劍招,使出一記仙人醉酒,掄出去的拳頭正好打在那人身上,黑衣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然而李唐并沒有趁人之危,要是能逼得此人退去,那是最好的,及至黑衣人站起身來,手中寶劍又是跟李唐交戰起來。然而赤霄劍畢竟是谪仙人張玄給他的神兵利器,經過一番纏鬥,黑衣人的那口劍的劍刃上已經出現了一些茬口,而赤霄劍則是安然無恙,通過劍招的比拼過後,黑衣人的身上也出現了許多劍傷。
黑衣人眼看打不過李唐,從懷裏掏出一枚金镖,趁着李唐不防備之時射向了他,一旁觀戰的謝文玉早已準備好應戰,隻是看到李唐跟他打的酣暢,心想倒要看看李唐有多少本事,故而一直不曾動手。
當她看到那枚金镖的時候當即知道不好,手中長鞭順勢揮舞而去,将那枚金镖打飛,黑衣人緊接着又是一镖,這次李唐已有防備,手中赤霄劍順勢舞了個劍花,寶劍織成一道氣牆,其中蘊含氣機,那枚金镖當即沒了前進的動力,落入了李唐的手中。
黑衣人自知已經再也沒有了戰勝的法寶,拄着殘劍站住了,三個人組成了三角陣勢,黑衣人也在剛剛的纏鬥過程中看清了李唐的面貌,自己拉下了臉上的面紗,黑衣人的面貌并沒有讓李唐感到吃驚,通過剛剛的交手,自己已然知道那人的修爲隐約在金丹模樣,和自己的差距并非一朝一夕,然而裴元英府上的金丹高手攏共就那麽幾個,用劍的就隻有一人,裴六。
“六哥,别來無恙。”
李唐提着劍率先向裴六發話,裴六拄着寶劍仰天長歎一聲,看着天空的雨,頓時湧現出無限心事。
“沒想到真是你,李唐,之前也沒聽說你習過武,這才幾日不見,身手怎麽已經這麽高強了?”
“托六哥的福,我遇上了點機緣,受到點化才變得這樣,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六哥多多包涵。”
“得罪談不上,各爲其主罷了,啊呀,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你爹了。”
“六哥此話怎講?”
“這麽多年闖蕩江湖,身邊除了少爺,也就我自己一人,每年除夕的時候我都會帶着米面去你家過年,我爹過世的早,心裏實則早就把你爹當成我自己老爹那樣供奉了,一想起來,那時候是真好啊。”
“是啊,不光六哥,還有劉通大哥,他也對我家多有幫助,隻是那日杏林書會之後,聽說劉通大哥受傷了,我也沒顧上去看看他。”
李唐将赤霄劍插回劍鞘,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面孔,心裏不由想起之前的一些往事,每年裴六都會在大年三十的當天去探望自己的父親李宗業,兩人把酒言歡,裴六說着一些江湖事,李唐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及至門外三更鼓響,衛鎮使劉通也會加入這個殘破的家庭當中一起喝酒,三個大男人外加一個老者,飯桌上李宗業給每一個人說着大道理,講解着他們人生當中的困惑,那般光景真是無限好啊。
“罷罷罷,都是往事了,你爹跟着楚定邊出城了,少爺老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你身後那家的趙小五,恐怕少爺也不會得知,新人,呵,新人經常制造麻煩,但有時候新人也會制造很多消息,有利有弊啊,我托大叫你一聲唐弟,之前一直沒這麽叫過你,唐弟,要是少爺日後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還希望你能原諒他,他一直這樣,胸中懷着家國天下,不想在這小小的靈犀鎮裏待着。”
“六哥多慮了,裴二哥的心思我是知道的,裴伯父是晉陽指揮使,朝中的三品大員,更是掌管着蒼州八萬邊軍,他想借着他爹的背景施展自己的報複,這個是理所當然的。”
“唐弟,你知道就好,要是這樣,我也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六哥,你要幹什麽!”
就在李唐還在思索裴六所說的話時,裴六用盡渾身力氣将手中寶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隻聽得“刺啦”一聲,裴六應聲倒地,李唐趕緊沖上前去一把将裴六攬入自己懷裏,當即動用自身元氣不斷地朝裴六體内引入。
“别費力了唐弟,我已斬斷心脈,你這樣隻能空耗自身元氣,少爺看上去好像是心胸寬廣,實際上他總是對那些事牽挂在懷,每次做事恨不得做的連鬼神都想騙過去,想必你也猜到了,少爺自己也知道,他在你面前根本就騙不了你,所以今天才派我前來,唐弟,有句話我想說給你聽。”
“六哥,你先别說話,挺住,一定要挺住,文玉,快來幫忙!”
裴六脖頸間的血液噴湧而出,說話早已變得斷斷續續起來,李唐手忙腳亂地呼喊謝文玉前來幫忙,自己用手試圖堵住傷口,不讓血液繼續噴湧,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裴六的生命氣息正在已可見的速度逐漸流失。
“唐弟,我一定要說,唐弟,要是有下輩子,我是說下輩子,我想跟你是同一個爹生的,那樣咱們就可以當真兄弟了,哈,咳咳……”
随着裴六的最後一句話說出,他的雙眼沉沉的閉了上去,裴六帶着自己的任務命喪黃泉,自己憋了許多年的話,今天終于對着李唐說了出來,然而這一聲久違的“唐弟”,讓裴六永遠的停留在了這個雨夜。
今夜的行動也讓裴元英左右爲難,他知道李唐做事周密,想要保住的人無論如何都會保住,派遣裴六的目的無非就是要讓李唐看在他們倆的情面上能下手輕一點,可最終裴六還是死了。
李唐緊緊抓着裴六的手,感受着他的體溫迅速下降,之前的歡歌笑語瞬間浮現在了眼前,就在幾個月前,金丹境的裴六跟随裴元英來到李唐家裏救急,那時李宗業也在,李唐還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要不是裴六出手将歹人制服,恐怕自己的性命業已喪失。
幾個月後,李唐已經是元嬰修爲,如今,自己親手将裴六打緻重傷,裴六當着自己的面自殺身亡,一切都來的太快了,快到李唐恍惚感覺自己身在夢裏,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了,順着自己的臉頰滾滾而下。
就在這時,聽到外面打鬥停止的趙小五也從裏面探出頭來,“先生,一切太平了嗎?”李唐顧不上恁多,冷冷的說了句:“叫上你家青兒,你家娘親,還有陳老,現在跟我走!”
冷雨夜,李唐背起裴六的屍首朝着自家一步步的走去,謝文玉冒雨在後面跟扶着,不多時,趙小五也攜帶着其餘幾人跟了上來,誰也沒想到,這場還看不見的“戰争”會以李唐的介入,導緻裴家率先命隕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