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裴行之送來的官府運镖資格文書的鄭家可以說是上下歡騰,就連一直在外面押镖的總镖頭鄭三友都送回書信爲自己兒子的這一壯舉爲之慶賀,就連鄭管家都對自家少爺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之前對自家少爺的憤慨一掃而光,誰也沒想到一向欺侮自家少爺的裴家真的會給到鄭家一筆巨大無比的生意。
鄭耀祖接到文書的時候還是無比糾結的,他沒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帶着官府文書去了自家在晉陽城裏镖局分局,鄭家分局裏的人看到自家少爺來了以後紛紛皺眉,他們都知道這個二世祖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蛋,在靈溪鎮裏的名聲臭不可聞,總镖頭嚴令禁止他摻和家裏的生意,常年給镖局鞍前馬後的人們都爲這個追随一輩子的總镖頭鄭三友感到惋惜,兢兢業業一輩子,本本分分的押镖做生意,最終卻得到了這麽個混蛋兒子,鄭家镖局傳門無望啊,鄭耀祖甚至連個婆姨都找不到,成天隻知道花天酒地到處撒錢。
總镖頭鄭三友曾經也想着自家兒子年齡也差不多了,該找個媳婦了,起初還想明媒正娶的找個大戶人家的千金,結果走遍靈犀鎮都沒有一個媒婆敢上門給他說親,他去找以前那些有閨女的老朋友,誰知他們也都紛紛避退,對孩子的婚事絕口不提,最終無奈,鄭三友放棄了這個念頭,反正自己家底殷實,什麽樣的女人還不能花錢買呢,隻要自己兒子相中了,花多少錢也樂意,所以也就把這件事暫時給放下了。
晉陽分局的镖師、趟子手們都有意躲閃着鄭耀祖,鄭耀祖對他們的行爲不理不睬,直接把镖局的大掌櫃叫了出來,一把将手中的信封塞進大掌櫃懷中,也沒多說什麽廢話,直接轉身就走了。
這讓镖局裏的大小人等紛紛聚上前來詢問大掌櫃那懷中的是什麽,自家少爺怎麽今天這麽好脾氣丢下東西就走了呢?衆人持着懷疑态度齊齊望向了大掌櫃手裏的信封,大掌櫃也不賣關子直接拆了開來推到衆人面前,當他們看到那是官府的押運文書的時候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質疑聲不斷傳來,自家少爺怎麽會有本事談成這麽大一單生意,可仔細看那官府的大印又不像是假的,大掌櫃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先是跑去官府确認了文書的真僞,然後快馬加鞭循着總镖頭的路線前去彙報。
看到文書的鄭三友心生喜悅,連忙去書一封去往靈犀鎮嘉獎自家兒子,早在幾日前收到鄭三友來信的鄭家大院阖府歡騰,當即張燈結彩慶祝這一盛事,晉陽城分局也在收到文書後加急跟官府聯系,生怕這筆生意跑了似的,官府看過文書上的大印後确認是晉陽邊營的指揮使裴寺生所作,一臉爲難狀,大掌櫃立即明白了什麽意思,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遞了上去,那人才喜笑顔開,将一應押運之事給了鄭家運作。
雖說和官家做生意是各處民間富商都喜聞樂見之事,但鄭家跟官府做的這趟镖局生意卻有些奇怪,每一趟镖都有官差跟随,大多數的押镖都是運往西北大營的,這個是理所應當,還有幾趟是送到靈犀鎮南的裴元英所統帥的大營,這個也無可厚非,但是其中有幾趟竟然是送到鄭家大院的,還特意吩咐官镖到了鄭家之後隻能夜間搬運,放置在鄭家倉庫暫存,這就讓镖師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也隻能聽令行事,民不與官鬥,更何況自家現在搭上了朝廷的官船。
是夜,有一趟镖物悄悄地從鎮北押至鄭家大院,管家當即安排人卸車入庫,舉家上下所有燈火全部點燃,一旁還有舉着火把給抗運工人照明,一切進行的如火如荼。
“這是第幾趟了?”鄭耀祖看着往來匆忙的下人們對鄭管家詢問。
“啓禀少爺,這已經是第三趟了,晉陽城的大掌櫃說這是最後一趟送到咱們家的镖,咱們家的倉庫估計裝滿這一次就放不下了。”
“哦,真不知道官府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運這麽多糧草來咱們家,上次還摻雜了一些武器裝備,難道邊關又要打仗了嗎?”
“不好說,以前邊關戰事很少往百姓家裏運糧的說法,晉陽城本身就有放置軍備的武庫,背後還有兩座軍事重鎮,那裏都有大糧倉,按理說就算戰時即便是漕運不通也可以支撐邊關八萬大軍吃半年的。”
“一定要小心行事,你沒發現嗎,這些東西上面都有官府的大印,但是我們沒有官府給倉庫的授權,要是被人知道了告咱們家一個私藏軍備,那咱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裴校尉這次可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能不能在家裏重新樹立威望就看這一次了。”
“明白,明白,少爺,咱們的镖都是夜間送來的,那城門守衛看到官府文書也給咱們開了方便之門,以防萬一我還派人将他們上下都打點了一番,照理說不會出現什麽意外的。”
“嗯,饒是如此我們依然要小心一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吩咐下去,凡是押镖之人不得向外洩露貨物的任何消息,就算裴元英親自來問也要說不知道,前面兩次都沒有發現什麽意外,這次是最後一次,希望也能安穩,過了今晚就萬事大吉了,到時候我也方便去跟裴校尉邀功,先去忙吧,倉庫擺放還得你去照料,我要去歇息一會兒。”
鄭管家說了聲是就退下了,嘴上說要歇息的鄭耀祖卻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門外燈火通明,雖是前幾日父親送來嘉獎信的時候家裏下人們添了很多喜慶的燈籠,走廊裏也挂上了紅紙,自己也對外宣稱家中有老人這幾天過壽,可一連幾日的張燈結彩終究不是個事兒,若是讓四鄰盯上了也是個麻煩,管他呢,今夜是最後一趟镖了,隻要平穩度過就能息事甯人了,操那卵心幹什麽,随後用被子埋住了頭。
鄭管家也察覺到家裏的燈籠有點晃眼了,吩咐下人點一半滅一半,亮如白晝的鄭家大院瞬間暗淡了許多,鄭管家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清點着運過來的貨物。
随着最後一個搬運工人将貨物運進倉庫,鄭管家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發放額外的賞銀,告訴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再回晉陽城等待新的镖局任務分配,衆人道了聲是,正準備退下,卻聽到牆外有打鬥的兵器聲,铿铿锵锵的聲音在夜裏傳的很遠。
這讓鄭管家心中大駭,“難不成被人發現了嗎?”當即吩咐:“你們先等一下在回去睡覺,一起幫下人們把院子裏的燈籠全部熄滅,然後再回去歇着。”
一衆人等一頭霧水的遵從鄭管家的安排把燈全都熄滅了才回房睡覺,鄭管家則是跑到鄭耀祖的房門處輕輕敲門,并小聲說道:“少爺,少爺,不好了,咱們的押送這幾趟镖的事好像被人知道了。”
還沒有睡着的鄭耀祖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打開房門将鄭管家讓了進來,輕聲詢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少爺,剛才就在貨物放進倉庫的最後時刻聽到牆外面有人的打鬥聲傳來,按說靈犀鎮夜間宵禁世人皆知,晚上不應該有人出來的,聽聲音又不像是巡夜守衛們拿人的響動,少爺,大事不好啊。”
“你可聽仔細了?”
“确認無疑啊少爺。”
鄭耀祖站在房門前透過門縫看向自家庭院,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輕生一笑,“鄭管事,莫不是你心中驚慌而錯認了是非,咱們靈犀鎮處在西北,距離邊關也差不太多路程,常年都有那遊俠兒來此借宿,更是有那些邊塞詩人常在此間留宿,萬一有那個不明白靈犀鎮規矩仗劍走馬的愣頭青大半夜的出來鬧事也說不準,鄭管事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啊,哈哈。”
“若是真如少爺所言那必然最好,就怕是有人圖謀不軌,在暗中監視咱們動向也未可知,咱們還是小心爲妙。”
“要是有人監視那他們打鬥什麽,安心在外面監視不才對嗎?”
“話是這麽說,就怕不止一方人馬盯住了我們,裴校尉爲人心胸狹隘,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要是擔心咱們家運镖會出事也說不準會派人前來監視,還有鎮西楚家的少主楚天問,跟少爺您交惡,萬一也有查探咱們的想法也說不準,至于其他,我就不得而知了。”
“有道理,要是裴元英真的派人來查那就糟了,你快給裴府送一封密信過去,把今晚的事簡明扼要的跟他說一說,看他怎麽安排吧。”
“是。”
鄭管家當即寫了一張字條塞進了信鴿腿上綁着的竹筒當中,他靠在牆角仔細的聽,牆外的打鬥聲持續了好一會兒,打鬥聲停止之後他又等了一會兒,确定外面再無響動之後才把信鴿放飛出去,然而不幸被鄭管家言中了,牆外李唐早就恭候多時了,看到飛出來的信鴿直接就是一記飛刀截獲了密信,鄭管家惴惴不安的總覺得有什麽事,但是信已經送出,後面具體要怎麽辦隻能聽天由命了。
隻見他慢悠悠地挪動着步子,心裏想的卻是自家少爺,爲鄭家獲得這麽一大筆生意也讓少爺在家裏能擡起頭來了,然而和官家做生意要謹小慎微,既不能落人把柄,也不能贻人口實,倘若今晚之事被其他人知道了恐怕名聲剛有起色的少爺又要墜入無間地獄,自己年齡大了,很多事已經力不從心有生之年要是還能看到自家少爺能夠輝煌起來的話,自己也算沒白活,哪怕拼了老命也要爲少爺保住這一點點剛剛複蘇的聲譽。
鄭管家回到了屋子裏倒頭睡下,然而又有一人悄悄來到牆根處竊聽,聽了一會兒确認沒有動靜之後也放飛了一隻信鴿朝外送信,隻不過這封信不知道送到哪裏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