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背着一個人赤足奔跑在叢林之中,枝杈和矮木劃破了她的衣裙,也割傷了她的皮膚。
但是那傷口很快就愈合,表現了其身體超出常人的強大生命力。
她從黃昏跑到黑夜,然後跑到黎明。
朝陽升起。
而這個時候,她也剛好沖出那茂密高大的原始叢林,出現在了高高的山岡上。
一道柔和的黃光逐漸蔓延在天際,映入她的眼簾,伴随着溫暖的晨風,将那熟悉的感覺覆蓋延伸到她的皮膚上。
讓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她凝視着太陽升起,不再是用身體感受陽光的溫暖。
太陽越升越高,光明也越來越熾烈,越來越璀璨。
從柔和的黃,變成了耀眼的金。
最終金色将世界覆蓋,也将黑夜徹底驅散。
紫感動得淚水盈眶:“黑暗消失了。”
她沉浸在光的世界裏,沉浸在世界耀眼的色彩裏,不能自拔。
而對于她來說,也迎來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突然間,她想起了自己背着的那個人。
她想要扭頭去看身後的那個人,但是半天卻沒有鼓起勇氣來。
她側過臉,但是頭依然是不自信地低着,視線看着腳下。
“謝謝你,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
她的聲音很輕。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隻是靠在她的肩頭,好像在和她一起看着那太陽升起的方向。
她露出了淺淺的微笑,目光重新看向遠方的世界。
她想,兩個曾經什麽也看不見的人一同看見這樣的畫面,對方應該和自己一樣感動和幸福吧!
可是,這一切隻是她的想象。
接下來她才發現,自己背着的那個人根本沒有醒過來。
在小河邊。
紫清洗了一下髒兮兮的臉,接着也替她背負着的青年擦了一下臉,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了對方的不正常。
他甚至連呼吸和心跳都沒有,身體裏的血液都沒有流動,完全沒有任何活着的征兆。
“你還沒有醒過來嗎?”
紫有些失落。
原來從始至終,隻有她一個人看着這個美麗的世界,看着那燦爛的朝陽,那絢麗的晚霞。
但是她相信,總有一天他總會醒過來的。
他還活着。
她是如此堅信着,因爲她在那無邊黑暗之中,聽見過對方的呐喊。
簡單地修整了一下,紫就要開始确認她接下來的去向。
她不敢回去,那個名爲艾妮莎的可怕存在雖然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從柱中掙脫出來。
但是對方要是還在,就一定會尋找她,對方那最後的嘶喊就好像瘋了一樣,因爲自己帶走了對方最珍貴的寶物。
而她曾經的部落也已經沒有了,回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最後她決定了。
柱部落在北方,所以她就一直往南邊走去。
至于接下來該做些什麽,那就一邊走一邊去想,然後在想的時候多看一看這個美麗的世界吧!
這是紫的第一次旅行。
她用木頭制造了一個長方體的箱子,然後将睡着的青年裝在了裏面,就這樣背着對方一路走着。
幸好她的身體發生變化後力氣足夠大,變得更高挑的同時,也很難因爲普通的奔跑行走而感覺到疲倦。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些遍布整個世界的怪異似乎也不會輕易地靠近她,至少不會主動的攻擊她。
這樣,她至少在旅行之中沒有了最大的阻礙和危險。
對于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來說,旅行是一種奢望和不可想象。
“我或許是第一個能夠快樂自由地旅行在這片大地上的人。”
紫背着箱子走在沼澤的邊緣,心中這樣想。
在旅行的過程之中,她也漸漸熟悉了自己的這具新身體。
她掌握了一種力量。
就是那種怪異生命繁衍之胎表現出在外界最明顯的力量,死而複生的力量,第一次嘗試的時候,她複活了一隻死去很久的野獸。
那隻長着翅膀卻隻能在地上奔跑的龍獸站了起來,歪歪斜斜地環繞着紫走了很久。
最終。
疾步奔跑着沖向遠方,發出嘶嘶的怪叫。
這讓她無比震驚,同時也變得期盼了起來。
如果擁有這種力量的話,她是不是也能夠将自己部落的人複活呢?
她并不知道。
在過去她這樣掌握了超凡力量的智慧存在,被稱之爲職業者。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抵達了另一個龍人部落,遇見了一場葬禮和幾個在疾病中死去的人。
所謂的葬禮,實際上就是将屍體擡到野外等待着野獸吃掉。
她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将這幾個死去的人複活了過來。
她跪在地上,将手按在屍體上。
輕聲的說道。
“活過來!”
“從黑暗的世界,重新回到光明之下。”
在屍體旁邊,一具全新的身軀正在誕生孕育而出,完好且健康。
過了一會,就動了起來。
睜開眼睛發出聲音。
部落的龍人看着這個背負着箱子而來的奇怪女人,看着她做着奇怪的動作,然後将已經死去的人複活了過來,一個個吓得發出呱呱大叫。
這個部落的龍人也有着屬于自己的初始語言,但是和紫部落的有些不一樣,紫也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
不過。
事實證明了,這種力量的确可以将人複活。
紫非常開心,而那些龍人也畢恭畢敬地将紫邀請了回去,同時也将那些複活的人帶了回去。
隻是路上紫感覺有些奇怪,因爲這些複活的人什麽都不記得。
就好像剛剛出生的孩子。
紫并沒有完全在意,複活這種事情都可以發生,忘掉一些東西這種代價似乎也不是太過嚴重。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卻将紫對于自身力量的認知摧毀得一幹二淨。
一個在荒野之中狩獵遇到了意外隻剩下斷肢的青年在被她“複活”過來了以後,竟然又從外面跑了回來,活生生地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怎麽可能?”
她看着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發出不敢置信的低呼。
兩個人看上去一樣,除了一個少了一隻手。
此外,一個意識如同初生嬰兒,一個很明顯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
她恍然大悟:“這不是複活,這隻是制造出了另一個一模一樣面孔的人。”
她連連後退。
原來,這所謂的死而複生不過是她的自以爲是,實際上複活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她有些羞愧和無比自責地離開了那個部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些被她重新制造出來的人,雖然那個部落的人并沒有責怪她,甚至還非常感謝她,送給了她很多禮物。
甚至就連那個死裏逃生的龍人青年,也接納了自己多出了一個“兄弟”。
但是紫卻知道,自己這種行爲似乎有些問題。
也是在那一次過了以後紫便沒有再用過這種力量,也沒有再去幻想着能夠将自己部落的人複活。
不過,後來的紫也掌握了這種力量的另一種用法。
隻制造出對方的一部分器官,然後用自身的神奇力量将這個器官爲對方安裝上去,這樣就能夠治愈對方的疾病和殘疾。
一路上,紫背負着木箱走過一個又一個地方,也在替人治愈疾病和殘疾的過程之中,留下了不少故事。
隻是。
人們尊敬她,人們也害怕她。
人們視她爲怪異,視她爲森林和大地的行者。
但是沒有人将她當作同類。
走得越遠,走得越久。
見識得越多,也看遍了高山和森林。
她越是感覺到孤寂。
她找不到任何同伴,也找不到讓自己停下來的地方。
她是如此地與衆不同,唯一和她一樣的隻有那個箱子裏的人,他們擁有同樣的神之形,曾經都同樣活在黑暗無光的世界裏。
一個人在寂寞的黑夜,在無人的旅途,她都會和箱子裏的人說話。
實際上。
隻有她一個人在傾訴,在和箱子裏的人訴說着自己的孤獨。
在漫長的時間裏,她似乎幻想出了箱子裏的人真的和自己在對話,甚至幻想出了對方的性格,對方似乎在她的眼中漸漸成爲了一個真實生活在身邊的存在。
不知道走了多久。
有一天,她走到了大地的邊界。
岸線從兩側延伸向遠方,無邊的水蔓延到天盡頭,帶着腥味的海風揚起她的頭發,貼着後面的木頭箱子。
她張大了嘴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
她有些高興,但是她的表達依舊十分含蓄,隻是輕輕地扭頭看着後面的箱子,然後伸出一隻手指指着遠方。
“看,好大的湖。”
她不知道,那不是湖。
而是海。
她放下了箱子,打開了蓋子靠在石頭上,和對方一起看着大海。
她已經走得足夠遠了,感覺有些累了,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很不錯,她後面想要在這裏暫時住下來。
不過此刻,她隻想靜靜地欣賞着海的景色。
夜晚的時候,她借助着月色和星光才敢認真地看着箱子裏的人的面龐,她不再和對方傾訴,隻是靜靜地看着。
突然間,她開口問道。
“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冬天了,你爲什麽還沒有醒?”
對方安靜地睡着。
這具身體不會老,也不會腐爛,就好像一朵不會凋謝的花被凍結在時光之中。
紫在海邊找到了一座島,在島上建起了一座木屋,和她曾經擁有的那座一模一樣。
就這樣,她真的在這裏住了下來。
——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十分完美。
她喜歡這個地方,安靜且美麗,箱子裏的人也不用再一直被關在箱子裏,她每天都會将對方搬到海邊讓他曬曬太陽。
不過,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的影子在發生着變化。
随着時間她的影子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像她的輪廓。
終于有一天。
那影子掙脫了她的束縛,開始束縛住了她,并且開始入侵她周圍的現實。
她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的木屋異化變成了紫色紅色的血肉,恐怖的凸塊出現在了天花闆上,而她卻再也不能邁出木屋一步。
怪異的反噬,終于到來了。
那力量并不是沒有代價的。
那個巨大的怪異,能夠影響天象操縱法則的存在似乎并沒有就此消失,而是在她的身上正在一點點複活了過來。
祂們是凡人眼中不死的怪異。
而紫是這個紀元第一個掌握着怪異力量的凡人,沒有人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麽去做,前路又該如何去走。
職業者的道路,并不是一個人就能夠走通的。
紫嘗試過了很多次,但是怎麽也無法走出怪異的體内,就好像此刻身份互換,她成爲了對方的影子。
紫站在門口望着遠方,終于折返了回來。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影,也坐在了他的身邊,沉默地坐着。
突然之間,她用那張有些清冷的臉看向身旁的人影,好像在安慰着對方。
“沒關系的。”
“我已經去過了很多地方,已經看了這個世界,也差不多是時候在一個地方停留下來了。”
“喂,我們就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好不好?”
但是,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怪異的力量随着她的力量從另一個空間不斷往外溢出,抵達這個世界,表現在現實之中就是房子越來越異化得像是一個子宮和胎盤。
并且其還在不斷地擴大之中,同時恐怖的力量還殺死或者扭曲了周圍那些普通生物的生命形态,整個島嶼都開始慢慢地變得像是一個死域。
不知道什麽時候。
島嶼的一小半都變得像是一個血肉子宮,恐怖的肉壁遮擋住了天空之中的太陽,整個内部都變成了一片黑暗。
不過對于紫來說,她的活動範圍也變得更大了。
因爲擔心黑發之人的身體和怪異接觸會産生什麽可怕的事情,甚至被對方吞噬掉,紫又重新将對方裝進了箱子裏面。
而怪異困住了她,她也同時能夠影響和操控一部分怪異的力量。
在這過程之中。
她借助着怪異的力量,在怪異的體内建起了一座半石頭半血肉的建築。
看上去,有些類似于曾經她在柱部落看到的那些建築一樣。
面對這樣可怕的狀況,她似乎漸漸變得不急不躁起來,甚至依舊在想辦法尋找着生活和活着的樂趣。
不過随着時間和異化的的不斷加深,她的意識經常也會變得模糊。
那個沒有智慧,但是卻同樣爲生命擁有着本能的怪異的各種情感和體會時不時會湧入她的腦海。
那種穿越無窮歲月的孤寂,誕生自怪異體内的瘋狂湧入她的意識裏。
這種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
每當她睡着的時候她都會陷入那些奇怪的幻象之中。
她好像再度看到了那一天的畫面。
她看到了烏雲和血雨,看到了紫紅色的血肉遮擋住了整片天空,看到了一個個面孔從肉壁薄膜之中擠壓而出,也聽到了那些行屍走肉的呼喊。
“我不想死,我想要活着。”
“我想要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
“陪我說說話吧!”
“看看我,看一看我……不要忘記我。”
“請記住我的模樣。”
而這個時候,她也再度看到了那根巨大古老的神柱,看到自己的名字被銘刻于上。
她說。
“我能理解對智慧的渴望,但是你是吞噬不了我的。”
“看!”
“我的名字。”
“那是我的名字,它被烙印在了柱上。”
怪異的瘋狂和力量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襲擊而來,想要将她徹底淹沒,但是她的名字依舊還是死死地被銘刻于柱上。
每當她即将迷失的時候,她隻要看到那柱上的名字,就會立刻清醒過來。
隻是哪怕如此,她還是開始不自覺地陷入沉睡和各種幻象之中,而且次越來越頻繁,時間也越來越長。
看到的也不僅僅是那一天的畫面,偶爾也會看到古老的其他畫面,似乎是那個名爲生命繁衍之胎的怪異曾經所看到的。
有火山噴發,有着詭異的星海,有着恐怖的觸手從海洋深處伸出。
甚至,她還看到了一座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建築物從大地一直延伸到天空雲海之上。
那是一座塔。
床榻上。
紫又一次睜開眼睛,她剛剛又看到了怪異的幻象。
不過她醒來之後,第一時間就看向了那個放在一旁的箱子,她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最近她連時間的感知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她從床榻之上走下,腳步有些蹒跚地走向那箱子,情況愈發嚴重,她就好像已經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短短的距離,她走了很久很久。
她疲倦蜷下身體,雙腿側跪地趴在箱子邊緣,朝着裏面看去。
發絲從上面落入箱子裏面,她靜靜看着對方沉睡的臉。
但是在随後的一瞬間。
她突然感覺自己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狼狽,她立刻将身體轉向一邊,整理着自己的頭發,而這個時候發現她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變成那種紫紅色。
而她看向自己的手,發現自己手臂上的皮膚赫然變成了初次和艾妮莎見面的時候,那種好像瓷器一樣沒有毛孔的細膩和白。
白得非人。
她明白,這是自己在一點點被那個怪異的力量同化。
她眼中的神色不斷變化最終卻還是将目光投向了箱子裏面。
眼神也一點點變得安定下來。
每一次醒來之後,隻要看到那個靜靜躺在長方體木盒裏的身影,她就感覺莫名地安心。
至少在這個孤單的世界,她不是一個人。
她又開始和對方說這話,哪怕永遠也得不到回應。
“你爲什麽還在睡覺。”
“你不想看一看這個世界,不想看一看那耀眼的太陽嗎?”
她微笑着,然而在黑暗之中她突然聽到了什麽聲音。
那聲音細不可聞,但是她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
她看向箱子裏面的人胸口,立刻發現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
“心跳了。”
那是對方的心跳聲。
她開始很難相信,于是就這樣趴在箱子邊聽着。
的确有聲音。
隻是很慢,慢得難以感知。
慢得要一整天才跳動一下。
她終于确認了下來:“他要醒了。”
——
紫紅色的石頭建築覆蓋了整個怪異體内,将怪物體内分割成一個又一個空間。
一條通道一直蔓延向外面的出口。
紫用力地搬着一個沉重的椅子,拖着日益疲倦和不受掌控的身體一點點來到了出口處,然後又将箱子裏的人帶到了這裏,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了起來。
她整理着對方穿着的貫首衫,将木底的藤鞋給對方穿上,将對方的身體扶正,面向外面。
這裏是唯一能夠看到陽光和外界的地方。
她跪坐在對方的身後,扶着椅子和對方一起朝着外面看去。
她說。
“看!”
“太陽,你所渴望的光明就在那裏。”
她側過頭看着對方的臉,希望能夠用這種方式讓對方更快地醒過來。
而她所做的一切好像真的起了作用。
對方的心跳雖然依舊緩慢得好像不存在一樣,但是每跳動一次,下一次就要快上一分。
就好像定格在對方身上億萬年的時光,終于在對方的身上一點點開始流轉,将那個原本因爲意外被拉向時光之外的存在,一點一點重新拉回到這個世界。
一天又一天過去了。
紫每一次醒來,都能夠看到對方的心跳和生命律動強上一些。
但是與此同時,她看到的幻象越來越嚴重,也越來越久遠。
她的身體越來越像當初的艾妮莎,不像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用石頭雕刻出來的人像,一個完美的陶瓷娃娃。
雖然看上去沒有瑕疵,但是卻根本人的氣息,因爲人就應該是不完美的。
她陷入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她懷疑,或許什麽時候自己就一睡不醒了。
在一次沉睡直接沉睡了半年時間之後,紫的這種感覺越發強烈了。
這一次她醒來過後。
她就來到了出口旁邊,直接靠在了牆邊看着那個坐在入口處的黑發身影。
她一直看着,哪怕睡意和幻象一波又一波襲來,想要将她拉入沉睡之中。
但是她依舊強撐着不肯睡去。
因爲。
她感覺到對方就要真正地醒來了,那一天就在最近了。
她已經等待了這一天不知道多久,從旅行的那一天開始就想了,從抵達這裏的那一天就每強烈深入骨髓一分。
雖然她已經背着對方穿過了大地和叢林,雖然她已經和對方說過了無數句話,但是兩個人卻從來沒有真正地見過一面。
她想要和對方真正地見一面,然後說說話。
哪怕隻是一句話也行。
哪怕,隻是聽對方回應自己一個字節也足夠。
依舊是一個黃昏。
那夕陽的紅色光芒從外面照射了過來,穿過大海,穿過島嶼的邊緣,落在了這裏唯一可以看到光的地方。
終于,她看到了對方的手指動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的意識已經被幻象影響到分不清現實了,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發生的。
但是她依舊迫不及待地擡起頭,朝着對方看去。
她看到對方的手一點點擡起,低着的頭慢慢看向了外面,那夕陽的光投射在對方的身上,讓他化爲了一個光影。
她臉上終于露出了并不算明媚的微笑,她明明高興得靈魂都好像在發抖,但是笑容依舊還是十分地内斂。
但是她帶着顫抖的聲音卻表達出了她的心緒。
“你醒了嗎?”
“你終于醒了,我知道你一定會醒過來的。”
“我知道的,因爲你是如此地渴望着來到這個世界,如此渴望着光明。”
她用盡所有力氣想要發出聲音,那聲音依舊顯得十分微弱。
她想要站起來,然而身體就好像和牆壁粘在了一起一樣。
然而,那身影就好像依舊什麽也看不見,也聽不到一般。
他隻是感受到了太陽的溫暖,本能地朝着外面走去,朝着太陽走去。
他的身體蘇醒了過來,但是意識依舊沉浸在那拉長的歲月和輪回之中。
不過那被困在時光裏的意識,也隻是後身體一步正在緩緩到來,正在走入這個世界。
他從椅子上起身,一點點邁過出口的通道。
從黑暗走向光明。
她知道,對方這是要離開了。
她問對方。
“你要離開了嗎?”
“去看外面的世界?”
“你感受到了陽光的溫暖,感受到了海風了嗎?”
她爲他高興。
因爲對方終于可以擺脫黑暗,終于可以看到光,看到這個世界了。
他可以去看到這個美麗的世界了,就好像曾經的她一樣。
那是她一直期盼的。
她希望對方能夠感受到她曾經所感受到的幸福,因爲是對方讓她看到了這個世界,是對方讓她沒有被怪異直接吞噬,是對方讓她旅行過這個世界。
同樣也是對方,陪伴着她一起度過那段不孤獨的時光。
她看着對方的動作一點點變得流暢,也一點點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身體完全被外面的陽光淹沒。
可是。
在最後當她看到對方真的要離開的時候。
那高興的情緒,卻在一瞬間被難言的悲傷給掩蓋住了。
她臉上地笑,不知道何時化爲了強烈的不舍。
她突然從靠着的牆壁掙紮了出來,一下子撲倒在地,在夕陽下的通道裏朝着那離開的身影伸出手。
“回來!”
“不要離開。”
她說。
“不要離開我,我什麽都沒有了。”
“我……什麽都沒有了。”
“我不想,一個人孤獨地活着。”
她的淚水劃過面龐,帶着哭腔向着對方說道。
“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黑暗裏。”
可是。
對方還是本能地順着陽光的溫度遠去,就好像沒有什麽能夠留住他的腳步。
踏着島岸的土地,穿過嶙峋的礁石,消失在海上的波浪裏。
就和艾妮莎一樣。
最終,她也同樣無法留住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