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已經在阿努沉睡的七天之内蔓延到了整個月光行省,如今局勢惡化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死魔病就好像黑色的影子快速在大地上擴散,吞噬人間。
月光行省各地屍體堆積如山,不少村落直接化爲了死村死鎮。
城外。
專門放置處理瘟疫屍體的墓園。
此刻這裏立起了一根巨大的柱子,正是神術道具·始祖圖騰柱。
始祖圖騰柱之下,蜥蜴人阿努站立在祭壇之上,眼神凝重似乎在做着某個決定。
他并沒有猶豫多久,他回過頭來下達了命令。
“開始吧!”
“舉行獻祭儀式!”
一具又一具因爲感染了死魔病的屍體被運送祭壇之上,不少防護森嚴的權能者站立在祭壇之下,啓動了祭壇上儀式術陣的力量。
那些屍體體内的智慧之血在儀式的力量之下不斷湧出,化爲了始祖圖騰柱的力量。
一道道暗銀色的流光在儀式之中,化爲螺旋纏繞在高大的柱子之中,最終融入那圖騰的力量之内。
儀式舉行到一半。
一個身影從外面闖入了進來。
墓園外面的人怎麽也攔不住,而主持儀式的阿努也感覺到了動靜,扭頭朝着外面看去。
發現來者是誰之後,阿努開口說道。
“讓他進來。”
闖入者正是因爲醫堡和各地的屍體不斷的朝着運來,而感覺到不對勁的大醫師。
此刻。
他看到了儀式,看到了那獻祭給儀式和圖騰柱的屍體。
醫堡大醫師目眦欲裂,擡頭看向了總督阿努。
“總督大人,爲想要問您一下。”
“您這是要幹甚麽?”
阿努告訴大醫師:“這就是解決瘟疫,拯救整個月光行省的辦法。”
醫堡的大醫師看着蜥蜴人阿努,眼中充滿了質疑。
他看着那神秘的圖騰柱,看着遍地的屍體:“這樣真的能夠解除瘟疫,真的是爲了拯救所有染病的人嗎?”
“用無數死者的血肉,來獻祭一根柱子,就可以拯救染病的人?”
阿努看着對方回答:“當然,這是我耗費了你難以想象的代價,最終找到的方法和答案。”
醫堡大醫師死死的看着阿努,然後轉身退去。
阿努看着對方遠去,對着在場的所有人說道:“接着進行儀式。”
一旁的一個蜥蜴人突然說道:“總督大人,他看到了,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阿努說:“這麽龐大的儀式,耗費如此大量的屍體作爲獻祭之物,還想要讓别人不知道,可能嗎?”
“所有人遲早都會知道的,避免不了。”
醫堡。
大醫師回來之後,就一直坐在黑暗之中發呆。
可以看到他眼眶深陷,形容枯槁。
自從瘟疫爆發以來這些日子以來他始終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他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他日以繼夜地翻着典籍,治療着病人,但是卻隻能看着一個又一個病人死去。
精神恍惚的他,回憶着很多事情。
他想起了瘟疫剛剛爆發,第一個感染了瘟疫的蜥蜴人屍體被送到了醫堡,他判定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瘟疫。
瘟疫很快就爆發了,他怎麽也無力阻止,甚至連瘟疫到底是從何而來也找不到原因。
他眼前浮現出了無數張死去的面孔,還有自己身邊接二連三死去的醫師,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其中還有不少是他的學生。
最後。
他的眼前浮現出了陰森的祭壇和圖騰柱。
那如同材料一般堆積在祭壇之上的屍山,以及那個站在屍山之上的蜥蜴人,暗色的鱗片包裹着猙獰的面龐,異色的瞳孔高高在上地注視着台下。
“阿努總督。”
“這個蜥蜴人總督,他真的是爲了救人?”
“他一個蜥蜴人,一個高高在上的總督,強大的權能者,會爲凡人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醫堡大醫師點燃了燭火,在黑暗之中寫下了一封信。
信上包括瘟疫是從總督府之中傳出,第一個感染瘟疫的是一個蜥蜴人。
還有阿努在地下和屍體共處七日,地下爆發出種種異象,白色的菌絲封閉空間不允許進入。
到最後,阿努通過獻祭瘟疫感染者的屍體,給予圖騰柱力量。
他不能理解阿努口中的爲找到方法和答案付出的代價,不理解阿努爲此而成爲了虛無菌母的試驗品,在玻璃缸裏面度過了數十萬年。
他隻看到了一個找不到源頭的瘟疫,一個從總督府和蜥蜴人傳染出來的瘟疫。
所以,當他最後看到祭壇的那一刻。
他對總督阿努所有的信任,瞬間徹底崩潰了。
寫完了信之後,大醫師讓一個學生将信送到了奇迹神廟。
“将這封信寄往護火城。”
“一定要快!”
學生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信送到了護火城,送到了王室總管大臣的面前。
王室總管大臣有些激動:“好,太好了。”
很快,王室總管大臣又将這封信送到了國王莫拉比的面前。
王宮之中,莫拉比王拿着這封信久久矗立,表情上看不出任何變化。
莫拉比王最近聽說過了月光行省暴發瘟疫的事情,也知道阿努煉制了一件名爲始祖圖騰柱的道具,但是之前并沒有将這兩件事情聯系到一起。
但是現在這封送過來的信,卻告訴他阿努正在通過瘟疫之中死去的屍體,煉制始祖圖騰柱。
莫拉比王放下了心,用手扶了一下額頭,似乎在感歎些什麽,也終于下定了某個決心。
他開口,問身後的王室總管大臣。
“你說,他這是想要做什麽?”
王室總管大臣謙恭地彎着腰,一開口就定下了阿努所行的是邪惡之事。
“爲了力量而行邪惡之事,自古以來就并不罕見。”
“關鍵是,他得到了力量之後還想要做什麽?”
莫拉比王突然發出了冷笑,笑聲裏充滿了殺意。
“想要什麽?”
“他還想要什麽,将所有蛇人變成蜥蜴人,或許還想要以使徒之身統禦整個蘇因霍爾。”
“将這個王國,變成蜥蜴人的人間天國。”
“還真是找了個好時候,在這個諸神簽訂契約的時代,隻要他不破壞諸神契約,還真沒有多少人能奈何得了他。”
莫拉比王坐了下來,思考了半天之後向一旁的侍者下達了命令。
“派出使者去月光行省,解除火山領主阿努的總督職位,讓他立刻來護火城,就這件事情做出解釋。”
“将這封信謄抄一遍,也給他送過去。”
王室總管大臣:“陛下,阿努可并不是普通的手握重權的總督。”
“他還是一個強大無比的權能者,豐收之主庫爾彌斯的代言人,擁有着非同凡響的影響力。”
莫拉比王早就有安排:“我知道!”
接下來他又下達了另一個命令:“讓現任的近衛軍團的統領來見我。”
大量的屍體從月光行省各處送來,彙聚于月光叢林外的圖騰柱下。
阿努雖然不是一直都在主持儀式,但是也時時刻刻關注着這件事情,當成了目前的第一要務。
始祖圖騰柱漸漸成型,到時候他就可以将黑龍賦予他的巨龍圖騰烙印在始祖圖騰柱之上,隻要他呼喚出黑龍圖騰之靈,就可以解決整個月光行省的瘟疫。
而這個時候,幾隻乘着魔獸的身影從王都趕來。
幾個人穿過了遍地瘟疫和慘狀的月光行省,來到了總督府之中。
總督府的衛兵立刻報告:“總督大人,國王的使者到了。”
阿努擡起頭:“讓他在大廳等候。”
總督府的大廳之中,國王派來的使者宣讀了國王的旨意,同時解除了阿努的總督職務。
使者将那旨意和那封信遞到了阿努的面前,同時告訴阿努。
“阿努大人!”
“國王陛下說了。”
“讓您立刻去護火城,就這件事情做出解釋。”
蜥蜴人阿努拿着信:“這是誰向國王陛下寫的信?”
總督府之中,一直都在的醫堡大醫師站了出來:“是我,總督大人!”
阿努看着對方:“我已經不是總督大人了。”
大醫師看着蜥蜴人阿努:“我不覺得我哪裏做錯了。”
說完,大醫師解開了衣服的領子,解開了死死纏繞的繃帶。
在場之人連連後退,發出驚呼和嘩然。
他們這才發現,對方的身上尤其是脖頸之上竟然布滿了感染死魔病的黑斑。
這是病入膏肓的表現,黑斑攀爬到脖子的時候,基本已經沒有幾天好活了。
大醫師面對阿努的眼神,絲毫沒有軟弱和退讓。
“你應該後悔,前幾天沒有殺死我。”
“我沒有什麽好怕的,總督大人!”
“因爲我已經命不久矣。”
大醫師面對着阿努,露出了輕松的表情。
“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和我的學生們團聚了。”
“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須将某些事情講出來,讓所有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
阿努看着對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隻能說:“你真的做錯了。”
國王使者這個時候走上前來,看着阿努說道。
“走吧,阿努大人!”
“有什麽話您可以當面和國王陛下說,國王陛下現在正在王都等候着您。”
這個時候阿努身邊的人躁動了起來,有人直接高喊阿努不能夠過去。
阿努攔住了身邊那些支持他的人,表現出了對國王莫拉比的絕對信任。
“不要擔心,不會出問題的,我會當面和國王陛下解釋清楚的。”
“你們在這裏等着,但是計劃不可以停下,等我回來之後,立刻開始清除死魔病瘟疫。”
阿努跟随着國王的使者遠去,踏上了前往護火城的道路。
——
護火城外。
近衛軍團的駐地。
昔日的近衛軍團副統領,如今的正統領接到了國王的傳召。
他來到了王宮之中,在外面匍匐行禮過後,便進入到了裏面。
一進來,國王莫拉比就以前所未有的厚禮對待他。
并且讓他和自己同桌而坐,一同享用午餐,近衛軍團統領感動不已,但是也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還沒等午餐吃完,他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陛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國王莫拉比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說道。
“本來是想要等會再說的,不過你問了,那就告訴你吧!”
“月光行省最近爆發的瘟疫,你知道吧!”
近衛軍團統領點頭:“我知道,而且阿努大人一直都在調遣物資,想盡各種辦法解決這一次的瘟疫之災。”
國王莫拉比突然間抛出了一個震得他魂飛魄散的消息:“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場瘟疫就是阿努引發的呢?”
近衛軍團統領一瞬間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莫拉比王。
“不可能!”
“阿努大人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近衛軍團統領看着國王陛下,連忙替阿努解釋道。
“這一定是誤會,一定是這樣的。”
國王陛下拿出了那封由大醫師寫過來的信,放在了近衛軍團統領的面前。
在對方閱讀這封信的時候,莫拉比王也在慢慢地說着。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其實我同樣很難接受。”
“但是坐在我這個王座之後,成爲了這個國家的王之後。”
“我就告訴自己,我絕對不能輕易相信任何感情和直覺,我隻相信證據還有動機。”
“人是會變的,不論是任何人。”
莫拉比看着近衛軍團統領,看着對方随着信件的閱讀臉色漸漸蒼白,甚至額頭開始湧出汗珠。
近衛軍團統領看完了那封信,原本堅定的情緒也開始動搖了起來,不過依舊向着莫拉比王建議。
“我們是不是應該确認一下這封信裏面的事情的真僞,就算是真的,我相信阿努大人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反正,我絕對不會相信阿努大人會背叛這個國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莫拉比王目光銳利地看着面前的近衛軍團統領,告訴他。
“阿努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是一個上位巅峰的魔騎士,還能夠随時擁有四階使徒的力量。”
“他曆經食屍鬼之王阿克曼蒙的封印之戰,他曾經率領着軍團征戰南北,鎮壓邪魔,剿滅叛亂。”
“他随同神眷之王封印過食屍鬼之王,也曾直面過深淵之王。”
近衛軍團統領:“這都是他爲這個國家做出的功績啊,國王陛下。”
莫拉比王:“這也證明了他能力的可怕,證明了他能夠給這個國家帶來多麽可怕的災難和毀滅。”
“所以我要麽不懷疑他,一旦懷疑他,就不可能給他任何退路。”
“我……”
“不能夠冒這個險,更不能将國家安危系于個人感情之上。”
“你明白嗎?”
莫拉比王要麽不下定決心,一旦下定決心那就是不可動搖的。
“你信不信任他,不重要。”
“我信不信任他,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事實證明他已經對于這個國家,對于蘇因霍爾人産生了威脅。”
“并且随時随地都可能成爲傾覆這個國家的災禍之源,那麽我就絕對不能夠心慈手軟。”
莫拉比王起身,以王者的身份質問對方。
“你不僅僅是我的臣子,也是一個保衛蘇因霍爾的軍團長,一個蘇因霍爾人。”
“你是選這個國家,選擇蛇人。”
“還是選擇你昔日的軍團長,選擇一個蜥蜴人?”
近衛軍團統領臉色煞白,腦袋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他突然退後離開桌子。
趴在地上連續磕了幾個頭,對着莫拉比王說道。
“我明白了。”
“我會按照您的旨意去做。”
經過了數日的趕路,阿努總算是來到了護火行省邊界。
夜幕降臨,遠遠的看到了一隊騎着穿地獸的魔騎士從遠處而來,不過身上穿的是便服。
阿努定睛一看,就發現爲首的是一個熟悉無比的身影。
他昔日的副統領,跟随着他一同練兵,一同前往大海上抓捕陶瓷小人,又一同來到月光行省鎮壓叛亂的好兄弟前來迎接他了。
阿努本來心中一片煩躁,但是看到這個身影的一瞬間就湧出了高興和懷念的情緒。
兩人靠近,各自騎着魔獸對望。
一句話都還沒有開始說,他們卻同時爆發出了大笑聲。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指着對方笑了半天,他問對方:“你怎麽過來了?”
近衛軍團統領告訴他:“聽說你回來了,我怎麽可能不來迎接你。”
阿努開心不已,跟随着對方一起前往休息的地方。
今天晚上就在當地停留一晚,明天再趕往王都。
路上,他問近衛軍團統領:“你知道我是爲什麽回來的嗎?”
近衛軍團統領笑了:“下面有人告發你說你用邪術提升力量,王都裏的那些老頭子又鬧騰了起來,國王陛下隻能找你回來問一問。”
“不過沒事,王肯定是信任你的。”
“你走個過場,也就沒事了。”
阿努就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的,王也知道我的。”
“我沒什麽擔心的。”
進入了一處有些年頭的領地城堡之中,将地行龍和魔獸安置了下來,他們進入了領主的府邸之中休息。
近衛軍團統領早就命人準備好了食物款待阿努,阿努将風蜥龍安置了下來,拍了拍自己的夥伴,也就跟着來到了府邸之中。
鄉下領主的城堡,府邸也自然也稱不上有多繁華。
甚至因爲這些年月舊貴族的沒落,顯得有些破敗。
阿努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烤肉,上面已經撒上了鹽。
又看了一眼銀壺,裏面蕩漾着美酒,散發着香氣。
早就坐在桌子另一頭的近衛軍團統領告訴他:“這可是生命神廟用來敬神的酒。”
阿努雖然意動,但是嘴巴上卻說:“這可是神喝的酒,我們怎麽可以直接喝。”
近衛軍團統領悄悄的說道:“所以我們偷偷的喝,誰也不知道。”
阿努大笑着,将門給關上了。
他将烤肉拿了起來,大口地嘗了嘗:“算你小子有良心,不枉費我當初親手給你調制魔藥,手把手教你用騎槍配合神術。”
近衛軍團統領也露出了懷念的表情:“是啊,要不是阿努大人您,我不可能有今天。”
“我還記得……”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銀杯之中倒上了酒。
阿努也跟着回憶了起來:“别光感謝我,你也沒少幫我忙。”
“而且我幹的那些事情,要不是你和國王陛下在後面幫襯着,也都幹不成。”
說完,阿努順手拿起了杯子。
“來嘗嘗神廟最頂級的酒到底是什麽樣的。”
近衛軍團統領看着阿努拿起了銀杯,絲毫沒有防備地往嘴中倒去。
他突然想起了曾經,曾經阿努說的那些話。
“如果這樣能夠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能夠讓蘇因霍爾更加穩定,就讓我來吧!”
也是在那一瞬間,他對于阿努的佩服和敬仰無限地拔高。
當時阿努的胸懷和魄力卻讓他大受震撼,甚至是自慚形穢。
因此,這幾天近衛軍團統領怎麽也難以相信,阿努會變成莫拉比王口中那樣的人。
怎麽也不相信這樣一個勇敢、無畏、正直的騎士,會變成一個發動瘟疫,以蛇人之血煉制道具的邪惡之徒。
阿努仰頭,拿起酒杯剛剛碰到了嘴唇。
突然之間面前的好友驟然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嗯?”
阿努先是愣了一下,低下頭看了一眼近衛軍團統領:“怎麽回事?”
對方一動不動,隻是死死的抓着阿努的手臂。
突然之間,他明白了什麽。
阿努看向了手上抓着的酒杯:“這酒有問題?”
後一句話,聲音變得大了許多。
裏面包含着驚愕的情緒。
近衛軍團統領笑着看着阿努,依舊抓着他的手不放。
隻是在阿努看來,那笑容帶着一絲蒼白,帶着一絲說不出的不和諧。
近衛軍團統領告訴阿努:“酒裏下了詛咒。”
“煉獄之主的詛咒還混雜了煉金師提煉的深淵之毒,不可解的詛咒。”
“隻要你喝下了酒,詛咒纏身後哪怕不立刻死去,也離死不遠了。”
對方用這種蒼白的笑,用漫不經心的話語告訴他這樣恐怖的事情。
就好像他不是來殺死阿努的,所說的話也真的隻是酒席上的談心之語一般。
“等到你中了詛咒,很快就會死。”
“哪怕你不死,在外面還埋伏着上萬人的軍團士兵。”
“他們會圍殺掉中了詛咒的你。”
哪怕阿努再盲從和笃信,此時此刻也明白了。
“莫拉比王要殺我?”
對方沒有回答,隻有沉默。
阿努心中明白了,但是這并不代表着他能夠接受。
蜥蜴人手上的杯子掉落在地上,價值連城的毒酒撒了一地。
他站起身來,死死的看着面前的好友連連搖頭。
“我不信……我不信!”
“這怎麽可能?”
阿努剛說完不信,灑落的酒水和杯子之中突然鑽出了一個影子,那詛咒之影想要纏繞上阿努。
但是這種東西沒有防備是殺人利器,有了防備就沒有了任何作用。
狂怒和震驚之中的阿努一揮手,一股力量就捏碎了面前的詛咒之影。
阿努震驚的聲音,也随之而化爲了狂怒。
他直接沖到了近衛軍團統領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衣領,厲聲質問道。
“王爲什麽要殺我?”
“王憑什麽殺我?”
“憑什麽?”
“爲什麽?”
“他要殺我?”
“他要殺我?”
然而近衛軍團統領隻是看着他,一言不發。
漸漸的,他的身上湧出了各種各樣異化的景象,血肉膨脹變異。
那是來自深淵的污穢。
同時,阿努的超凡靈覺也看到了一個恐怖的黑影從近衛軍團統領的身後浮現,似乎想要将他的靈拖入一個烈火熊熊燃燒的星辰之中。
阿努看着這一幕,松開了手。
他連連後退,目光劇變的問好友。
“怎麽回事?”
他的聲音變了,變得有些沙啞。
“這是怎麽回事?”
近衛軍團統領隻是看着自己的杯子,輕松的吐了一口氣。
“沒什麽。”
“隻是在您進來之前,我先喝了一杯。”
“王讓我殺了你,我沒有辦法違抗。”
“但是讓我親手殺死阿努大人您,對我有着太多恩情的您,我也沒有辦法做到。”
“本來我準備,就這樣喝着笑着,和往常我們在軍營裏一樣。”
“一同在醉夢之中死去,也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
近衛軍團的笑容化爲了苦笑,還有着歉意。
“最後,還是下不了手啊!”
近衛軍團統領身體前傾,認真的看着蜥蜴人阿努。
“阿努統領!”
“您是個正直的人,一個真正的騎士。”
“您說過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
“我不相信如此深愛這個國家的你,如同騎士一般的你會這樣做。”
說着說着。
詭異的深淵異化在身體之上爆發,黑暗的影子在背後舞動了起來。
他的身體異化成了一個魔物,隻剩下一個頭顱還保持着正常,死死的看着阿努。
“離開吧!”
“遠遠地離開,再也不要回來了。”
随着死亡的那一刻到來,深淵想要奪走了他的肉體,煉獄想要奪走了他的靈。
“嗚嗚!”
無形的狂風刮起,兩扇無形的大門驟然打開。
在深淵和煉獄的壓迫之中,對方的身體徹底爆裂了開來,化爲了一灘爛肉。
阿努看着這一切,渾身冰涼。
“何必這樣呢~”
“根本用不着這樣的……”
“爲什麽要這樣……”
阿努他這一生爲蘇因霍爾征戰南北,跟随過兩代王者。
昔日的奧西斯王,如今的莫拉比王。
他曾經以爲自己是和莫拉比是同樣的人,同樣地爲了這個國家,爲了美好的将來而努力。
因此,他才不惜一切地追随着莫拉比。
他想過自己會碰上各種艱難,會碰上各種危機,但是他卻沒有想到,有一天想要自己命的竟然就是莫拉比。
然而莫拉比派來殺死他的人,還是跟随着他多年的摯友。
阿努就好像一個木頭一樣,站立在房間裏,然而城堡内外卻發生着劇變。
外面各種靈光閃現,大量的超凡小隊甚至整個軍團朝着這裏壓了過來。
目标,正是蜥蜴人阿努。
“殺!”
“将這裏包圍起來。”
“開啓儀式術陣。”
“殺了那個蜥蜴人。”
外面突然傳來了喊殺聲,整個城堡之中開啓了一個封印結界,似乎想要将已經受傷重創的阿努鎖死在裏面。
“轟隆!”
阿努拔劍而起,一劍斬破了城堡,斬開了結界。
月輪閃耀天空,不斷浮起,将天空之上的雲層也撕開。
阿努化爲一道光芒沖出,站在天穹之上看着那鋪天蓋地圍攏過來的上萬超凡軍團。
冷冽的目光就讓在場之人瑟瑟發抖。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爲什麽沒有按照計劃中了詛咒,也不明白另外一個近衛軍團統領,三階權能者去了哪裏。
但是阿努隻是用冷冽的目光看了所有人一眼,根本沒有停留就直接離開了。
——
阿努沒有去王都,而是火速朝着月光行省趕回。
哪怕國王陛下不理解他,他還是想要完成自己的計劃,解決這一場死魔病瘟疫。
然而此時此刻,月光城之中也在爆發着一場混亂。
阿努才離開一兩天,死魔病瘟疫是由蜥蜴人阿努制造的傳聞,就已經傳遍了各地。
月光城内外。
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嘩然,爲這恐怖而殘酷的真相震驚不已。
漸漸地,各路人馬組成大隊朝着月光城聚集而來。
城内,大量的蛇人高呼着要前任總督阿努付出血的代價,要爲所有在死魔病瘟疫之中的死難者負責。
“那些該死的蜥蜴人,都是他們引發的瘟疫。”
“他們要用我們的屍體和血肉,來煉制他們的圖騰柱。”
“這一場瘟疫就是蜥蜴人阿努引發的。”
“蜥蜴人來了就沒有什麽好事,他們帶來了殺戮,帶來了災難,還制造了瘟疫。”
“找到祭壇,摧毀那邪惡的儀式,瘟疫便會結束。”
阿努才剛剛一離開,月光行省就變成了這樣。
暗地裏不知道多少人推波助瀾,要讓阿努這個劊子手付出代價,要讓蜥蜴人付出代價。
之前阿努大批吊死貴族的反噬開始了。
總督府剛剛被打砸燒掉,緊接着所有人開始尋找那根傳說之中引發災難的圖騰柱和祭壇。
而接下來。
領着他們找到祭壇位置的,正是醫堡的大醫師。
大醫師已經病得連路都走不太動了,隻能被人攙扶着。
但是他堅持一路走到了祭壇外面,指着遠處的墓園。
“在這裏!”
“在這裏!”
“那個祭壇和獻祭儀式,就在這座墓園之中。”
接下來,大量的蛇人正在圍攻着城外的墓園和祭壇。
其中有着從各地趕來的獵魔人和雇傭兵,其中甚至還包括普通的農兵,這些原本沒有戰鬥力的農奴兵此刻也充滿了戰鬥力,因爲他們知道這座祭壇帶來了瘟疫。
更可怕的是,成千上萬的染了瘟疫的病人也朝着祭壇趕來。
這些人爲了活下去,陷入了徹底的瘋狂之中。
蛇人們前赴後繼,朝着墓園之内沖去,朝着祭壇之上沖去。
“毀掉那該死的圖騰柱!”一個個蛇人揮舞着武器,殺向了墓園守衛。
“正是這個東西帶來了瘟疫。”一句話,就讓在場之人充滿了仇恨。
“沒有了它,就什麽都沒有了。”這一句話,也點燃了所有人的渴望。
在場的蜥蜴人和部分蛇人守衛拼死保護着那根圖騰柱,他們知道這根圖騰柱就是驅除瘟疫的希望,他們還啓動了圖騰柱的力量,動用了圖騰之靈的力量。
然而在場的蛇人前赴後繼地沖了上去。
以命相搏,不懼生死。
更重要的是,人群之中還夾雜着不少強者,其中甚至有三階的權能者。
數量的差距太大了,一方以人海戰術徹底将另一方淹沒。
大戰了一整天之後,最後一個守衛祭壇的蜥蜴人也被殺死。
其在死亡之前死死的瞪着在場的蛇人,發出詛咒。
“你們爲此付出代價的。”
不過所有的蛇人根本無法理解其這句話的意思,他們都隻看到了他們終于攻破了祭壇,看到了驅散死魔病瘟疫的希望。
“毀掉它!”他們瘋狂地踩着血肉和屍體登上祭壇,包圍住了那根柱子。
“毀掉它,瘟疫就會消失。”他們揮舞着武器,發出高呼。
“所有的疾病、瘟疫、災難,都是那些該死的蜥蜴人帶來的。”最後幾個最強大的權能者走了出來,他們也是這一場事件的組織者,此刻紛紛拿出了壓箱底的手段。
有人拿出了道具,有人拿出了卷軸,有人施展了某種代價極大的儀式之術。
各種光芒合在一起,将沒有人主持的神術道具·始祖圖騰柱擊垮。
高大的始祖圖騰柱斷裂成了幾截,轟然坍塌。
在場的蛇人們爆發出歡呼,眼中懷着期待和希望。
“毀掉了!”
“我們毀掉它了!”
“我們毀掉了那個邪惡的儀式。”
但是他們看向自己的身體的時候,渴望着發生些什麽的時候。
染病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瘟疫并沒有因爲祭壇和圖騰柱被破壞而消散。
所有人等待了半天,然後眼中的期望一點點化爲了失落,最後化爲了不理解。
然後,再度陷入了焦躁和瘋狂。
“爲什麽?”
“爲什麽會這樣?”
“瘟疫怎麽還沒有解除。”
“這到底是爲什麽?”
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大雨,而一隻風蜥龍跨越風雨而來。
阿努回來了。
雖然他全力趕回來,但是回來的時候還是遲了。
風蜥龍從天空沖下,撕裂雲海而出。
阿努騎乘在風蜥龍上,不敢置信的看着下方。
看着倒塌斷裂的圖騰柱,看着蜥蜴人還有所有堅信和追随自己的人,被人屠戮殺死。
他看着那些殺人的人,其中竟然有着不少月光城居民,自己曾經的治下之民。
其中一些身影,他曾經甚至還見過。
這些人之中有人曾經在暴亂之中被自己解救,在解餓之中因爲自己的赈濟而活下來,但是此時此刻無一例外的都用仇視的目光看着他。
“你們這些家夥。”
“到底在做些什麽?”
阿努手上的長劍,月蝕的殘光突然爆發出濃烈的火焰,那火焰甚至直接将阿努的身形吞沒。
暴怒湧上心頭,沖昏了頭腦,也泯滅了理智。
“你們究竟……”
阿努在暴怒之中仰天長嘯,眼睛都變成了血紅色。
“在幹些什麽”
阿努揮舞着月蝕的殘光從天空落下,瞬間就将爲首的一個三階權能者劈成了兩半。
同爲三階權能者,也是有差别的。
隻要不是神之使徒當面,就不可能是阿努的對手,就算是使徒親臨,阿努體内的種子也同樣可以爆發出使徒的力量。
看着火焰之中走出的阿努,數以萬計密密麻麻圍繞着祭壇的蛇人們吓得連連後退。
但是這個時候有人大喊着:“不要害怕,害怕也沒有用。”
“這邪惡的儀式就是他建立的。”
“隻要殺了他,我們的病就都好了。”
“殺了這個蜥蜴人,爲我們死去的親人報仇。”
“隻有他死了,瘟疫才會結束,這一切才會結束。”
“不殺了他,我們都得死,我們的家人孩子都得死在這場瘟疫之中。”
這下,所有人都瘋了。
尤其是那些已經染病了的人,發出大叫朝着上面沖上去。
或許他們知道自己會死,但是哪怕就這樣死去,也比在瘟疫的痛苦折磨之中死去要強。
就算是死,他們也要讓這個引發了瘟疫的蜥蜴人付出代價。
紅眼蜥蜴人站在祭壇之上,站在斷裂的圖騰柱碎塊之中。
他揮舞着劍,将那些敢于沖上來的暴徒殺個幹幹淨淨,爲自己的兄弟同胞,爲那些直到最後一刻還在支持自己的人報仇。
高大的蜥蜴人面對人海和浪潮的沖擊,就好像大山一般巍然不動。
所有沖上來的蛇人,不論是凡人、權能者。
結果隻有一個。
全都得死。
他不斷的揮劍,眼中不斷的浮現着地上那些被殺死的蜥蜴人的身影,他暴虐地将手中的劍捅進了一個又一個蛇人的身體。
但是殺死再多的人,還有更多的人撲上來。
接連不斷的災難,加上這一場瘟疫,已經讓所有人都瘋了。
“呲!”
“呲!”
“嘩嘩!”
當殺死某一個蛇人的時候,眼睛血紅的阿努擡起頭一看。
突然發現面前這個人正是醫堡的大醫師,對方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明知必死,還是沖了上來。
“阿努!”
“你肯定會爲你的暴虐,爲你邪惡的計劃付出代價。”
阿努看着大醫師的屍體,還有其他争先搶後撲上來的人。
目光之中的暴虐和殺戮之意一點點平息。
蜥蜴人用眼睛看着堆積成一座大山的屍體,看着被血肉染紅的祭壇。
發出悲痛的怒吼。
他咆哮着質問倒下的大醫師的屍體,質問在場的所有人。
“爲什麽?”
“爲什麽就不能多信任我一點,爲什麽就不能多相信我一點。”
“正是因爲我是蜥蜴人嗎?”
“就是因爲我是蜥蜴人嗎?”
“爲什麽,爲什麽你們就是不信我?”
阿努一聲咆哮,化爲狂暴的巨浪将所有沖上祭壇的人掀飛。
但是沒有用,其他人依舊在往上沖,眼中有着和之前阿努一般的暴虐和仇恨眼神。
這個世界上。
能夠傳染的不僅僅是瘟疫,還有仇恨。
蜥蜴人阿努看着這一幕,發出悲涼的慘笑。
“愚蠢!”
“真的是愚蠢透了!”
“真的是……蠢透了!”
他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場的這些蛇人,還是在說自己。
阿努低着頭,但是手卻依舊死死握着那把啞光劍。
可以看到那銀色暗焰徹底化爲了赤紅色。
和昔日暴怒之王的火焰一模一樣,也代表着阿努内心深處的怒火不可阻擋。
他不再看這些鋪天蓋地沖上來的蛇人,而是化爲了一道流光。
奔向了東南方。
那裏是護火城的方向。
他要找一個人,去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