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中無數人看向了西邊,驚恐的看着那“隕石”帶着滾滾濃煙從天空墜落,砸入大地。
“咚隆!”
劇烈的震蕩從遠處傳來,将整個城市的人都掀翻在地。
整個王城的人都亂了套了。
無數人都在尖叫,都在慌不擇路的逃竄。
等到他們逃到一個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心中的恐慌稍微消退之後,他們才停下,開始注意周圍的情況。
其他地區隻是遭受了餘波沖擊,但是城西區滾滾濃煙升起,綿延視界的火光映向天空,讓所有人都知道那裏遭受了無法想象的恐怖災難。
城西區的大地凹陷出一個巨大的坑,大片的建築被摧毀,
幸好這顆墜落的“隕石”并不算大,墜落的高度也并不算高。
所以。
它帶來的破壞也隻限定在了城西區的正中心,動靜雖然龐大震撼,但是直接摧毀的建築也就是方圓幾百米的範圍。
但是附帶而來的流火,卻将大片的建築點燃。
那從天墜落的“隕石”,最後落在了儀式中心。
儀式最後一步正式開啓。
天上的術陣驟然從高處落下,映入大地之中。
光線縱橫之間,獻祭而來的神話之血從火光映天之中沖了出來,竄向了“隕石”。
它閃爍着光,吸引着深淵選王儀式之中的獻祭品。
而昏迷過去的拜倫,也一點點漂浮了起來。
可以看到。
那“隕石”不斷的縮小,最後變成了一顆跳動的心髒。
它帶着火焰,帶着血的顔色,擠入了拜倫的身體。
剛剛還普通凡人的拜倫,其身體在血火淬煉之中變質,強大的威壓和力量從他的身體散發出來。
這不是什麽隕石。
是暴怒之種。
暴怒之子誕生,伴随着火海和屍山。
熊熊烈火之中,大量的魔物站了起來。
骨魔、蛇魔、焚心魔、泥沼魔等魔物跨越界限而來,朝着拜倫膜拜。
發出各種不一樣的聲浪。
不過,降臨的大多都是一二階的魔物。
借助着和深淵教團簽訂下的邪惡契約留在現世,一旦深淵教團的契約者被殺死,它們就必須離開現世。
沖天光柱緩緩收斂,湧動的火焰也收回體内。
拜倫也落在了地上。
那力量藏匿于拜倫的體内,等待着它學會使用。
此時此刻,最激動的便是那些造成這末日景象的邪徒了。
所有深淵教團的信徒看着這一幕,便知道他們成功了。
“暴怒之種降臨了!”
“暴怒之種!”
“是暴怒之子,神選中的深淵之王。”
親手制造出新的暴怒之子,創造出這樣可怕的災難,讓在場的邪徒們有着無與倫比的成就感。
此時此刻,他們就好像這個世界的主宰。
爲所欲爲,安排着所有人的命運,抉擇着所有人的生死。
位于高處的教團代理大主祭司,此刻更是臉上浮出了一抹潮紅。
他帶着顫音呐喊,欣賞着如此“美景”。
“原罪之神啊!”
“多麽偉大的景象,多麽殘酷的世界。”
“世人皆有原罪,所有人都在堕落。”
“有罪之人,都将在烈火之中堕入深淵。”
懸浮在高處的他開始墜落,墜入地面化爲一團黑影。
從儀式開啓,到暴怒之子誕生不過在片刻之間,突然的災難肯定會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他知道王庭的勢力絕對馬上會反應過來,這個龐然大物雖然已經開始衰落,但是其擁有的底蘊也是非常強大的。
尤其是,這還是他們的王城。
他準備在萬蛇王庭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帶走剛剛誕生的暴怒之子。
代價萬蛇王庭付。
果實他們摘取。
而這個時候,一群他們意料不到的人突然出現了。
街道之中沖出了大量的士兵,他們在權能者的帶領之下組成陣型,分爲小隊沖入街市之中。
道路之上追逐着凡人吞噬的魔物們,剛剛還在酣暢淋漓的屠戮獻祭的邪徒們,眨眼之間就撞上了他們。
各種神術、煉金道具、卷軸的力量釋放了出來,将這些魔物聯通城中肆虐的邪徒們殺死。
“是煉金軍團!”邪徒們立刻認出了,這是最近各國最強大的武裝力量,用煉金道具、超凡力量、儀式術陣和卷軸武裝起來的軍團。
“怎麽回事?不是說城内沒有煉金軍團嗎?”行動之前,他們就打聽到了,兩個煉金軍團都被調出去了,坐鎮在了各地。
“他們從哪裏來的?”邪徒們最怕碰上這種成建制的超凡武裝,立刻紛紛收縮戰場聚集在一起。
“難道是神廟騎士團?”有人猜測,可能是很少出現在世人眼前的神廟騎士團,但是這個騎士團人數稀少,面前卻出現在了最少上千人。
代理大主祭感覺到了不妙。
他立刻加速沖向了儀式正中央的方向,身體化爲重重黑影。
他從地面之上沖出,揮手就想要帶走剛剛融合了暴怒之種的拜倫。
但是大地之中大塊的石頭拱起。
一尊石頭蛇人巨像突然拔地而起,朝着教團代理大主祭攻擊了過來。
除了巫靈和煉金師,魯赫巨島之上最多的便是這種普通的蛇人權能者,萬蛇王庭也是以這種普通權能者爲主。
代理大主祭:“三階蛇人權能者!”
“是城中的哪位?”
“是兩個軍團中哪個軍團的軍團長?還是神廟騎士團的團長?”
而伴随着蛇人石頭巨像的出現,一個披着铠甲的将領也出現在了隕坑的周圍,在大火之中憤怒的注視着代理大主祭。
“邪徒!”
“你們在找死!”
此人就是一直跟在暗月将軍身邊的副将,他除了凱旋的那一天帶着少量的士兵回來參加典禮,第二天就趕回去了。
但是剛趕回去就又接到暗月将軍的調令,立刻帶着整個軍團暗中折返了回來。
雖然有些奇怪爲什麽暗月将軍會悄悄調遣他回來,還将他們剛好安置在城西的營堡之中,但是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多想了。
他隻想将面前這個,敢在王城之中獻祭邪神的邪徒殺死。
他操控着二三十米高的石人巨像和對方糾纏在一起,本身還在釋放着各種神術。
而代理大主祭也召喚出了巨大的泥沼怪物,和對方進行對抗。
代理大主祭也立刻認出了面前這個人,王庭的重要人物之一;曾經一直擔任暗月将軍的副将,如今的月蝕軍團的軍團長。
“是月蝕軍團的那位!”
“他們不是留在了東部嗎?什麽時候調回來的?”
代理大主祭感覺有問題。
對方出現得太詭異了,也太及時了。
好像知道他們要在這個時候做些什麽一樣。
但是奇怪的是,如果他們知道的話,爲什麽不提前阻止他們?
雖然前些日子有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迹進行搜查,但是那也不過就是普通的檢查,這很正常。
完全不像是,發現了他們計劃的樣子。
代理大主祭視線扭轉,看到了更多的軍團士兵和權能者沖來,将躺在地上的拜倫護住在了中心。
代理大主祭心驟然一涼,明白了什麽。
“不好!”
“他們的目标是暴怒之子。”
代理大主祭又驚又怒,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想要從深淵教團的口中虎口奪食,奪取原罪之神選中的預選深淵之王。
這些人想要幹什麽?
他們要暴怒之子幹什麽?
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代理大主祭發出了大喊,震驚之下帶着猜測問道。
“是暗月對不對?”
“他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在場之人連拜倫到底是什麽都不知道。
他們隻是剛剛接到命令,一定不能讓深淵教團的人帶走這個人。
一方守衛着拜倫,一方想要奪回他們的暴怒之子。
雙方圍繞着隕坑打起了慘烈的超凡大戰。
潛入萬蛇王庭都城的邪教徒就那麽多,一個個堕落主祭也帶着邪徒們趕到了隕坑周圍,參與了奪取暴怒之子的厮殺。
但是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月蝕軍團士兵卻越來越多,他們列着陣型開始大肆絞殺這些教徒,熟練的将他們分割開來,将正面沖突,化爲了一場又一場小規模的超凡戰争,熟練的以多打一。
魔怪和深淵魔物的身影交錯,神術穿梭在火海之中。
這裏成爲了絞肉機一般的戰場,邪教徒成片的死去,他們召喚而來的深淵魔物也立刻失去了存在的空間。
“咚咚咚!”
突然遠方傳來了大踏步的聲音,帶着大地的震顫。
所有人扭頭看了過去,有人歡喜,有人驚恐。
驚恐的是深淵教團一方,一名堕落主祭大聲呼道。
“是萬蛇王室掌控的大石魔!”
“三階魔怪!”
這大石魔不久前在和雷澤王國的戰争之中遭受重創,自己遵循着契約跑回來的;目前還沒有修複就又再度被召喚了出來,可見這一次的危機将王室也吓得夠嗆。
大石魔奔向隕坑這裏而來,速度非常快,眨眼間從另一頭趕到了現場。
“呼!”
不僅如此。
遠處一團火影橫穿天空,神廟聖火台上的三階火魔也沖了過來。
經過繁瑣的儀式和命令之後,這兩隻鎮壓國運的魔怪也終于聽從命令趕到了現場。
這下深淵教團就知道,他們不可能帶走暴怒之子拜倫了。
教團的代理大主祭極度不甘心的看着拜倫,然後爆發出了一聲大吼。
“走!”
“分頭撤退!”
他放棄了,準備先撤離出王城。
其他堕落主祭聽到了命令,也立刻開始撤退。
隻不過這些沒有經過專業訓練,更擅長單打獨鬥的邪徒們,聯合在一起的時候還能夠勉力支撐,一旦撤離就化爲了一窩蜂的敗退。
其中大部分都在追逐之中被留下,來不及逃出這座城市。
最後活着逃走的寥寥無幾。
這一次,深淵教團損傷慘重得難以想象。
堕落主祭隻剩下兩個,邪徒們更是近乎全軍覆沒,不過大主祭卻逃了出來。
到了這裏,大戰還沒有結束。
城内到處都在滅火,原本讨伐深淵教團的士兵立刻開始救人。
絕望的嚎哭充斥在大街小巷,這一場災難不知道死了究竟多少人,多少家庭在災難之中支離破碎,或者徹底消失。
這個時候,一身常服的暗月将軍才來到了隕坑附近。
調動人員救援,也同時來安穩人心。
他帶領着大量的官僚和貴族們而來,可以看到這些官僚和貴族們被這慘象給吓傻了,有些人在不斷的發抖。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這樣的災難就會降臨在自己的身邊。
更沒有想到,有人會對王庭做下如此慘惡之事。
“這……究竟死了多少人?”
“這些人瘋了嗎?爲什麽要這麽做?”
“幸好将軍應對得當,要不然整個王庭都完了。”
暗月将軍打量着自己的士兵們。
所有人立刻行禮。
“将軍!”
暗月将軍點了點頭,說了一番鼓舞的話。
“這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我們,針對我們整個國家的陰謀。”
“有些人想要毀滅我們,想要毀掉這個國家。”
“是你們拯救了這座城市,也拯救了這個國家。”
所有人雖然在爲這場災難悲傷,爲死去的同伴痛惜,但是此刻也一個個露出了激動的表情,臉色變得漲紅。
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了,問暗月将軍。
“将軍!”
“深淵教團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暗月将軍說:“這還需要調查。”
“不過前幾天,我收到了消息。”
“南方的幾個領主正在密謀着可怕的計劃,而且在城中,我們也抓到了他們派來的奸細。”
這話分開來并沒有問題,幾個領主的确在謀劃着可怕的計劃,城中也的确抓到了他們的奸細。
但是在這個場合,在這個時間說出來。
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所有人立刻将這一場災難,和那些名義上隸屬于王庭,卻一直試圖和王庭割裂開來獨立的幾個領主聯系了起來。
所有人都立刻變得義憤填膺,怒火充斥了腦海之中,聯想到了種種可能性。
“這些家夥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們以爲這樣就能夠打垮我們嗎?沒有什麽能夠擊垮我們。”
“将軍,不能夠就這樣放過他們。”
人群躁動了起來,所有人的眼中好像都有火焰在燃燒。
暗月将軍擡起了手,按穩住了衆人。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救人。”
他走入了災難最嚴重的地區,看着大量被救出來的人放在了地面之上,其中一個就是拜倫。
而他的副将,就守在拜倫的身旁。
暗月将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拜倫,副将問他。
“将軍!”
“這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深淵教團的人不惜一切的想要帶走他?”
“那些人就好像瘋了一樣,要不是最後大火魔和大石魔趕過來,他們估計都不會放棄。”
暗月将軍:“不清楚,不過他們想要帶走的人,我們一定不能讓他們成功。”
将軍走到了拜倫的面前,看着這個處于昏迷之中的少年。
目光深邃,眼神微動。
最後。
轉身離去。
城外的一座城堡莊園之中,剛剛逃出來的深淵教團代理大主祭,和兩個堕落主祭會面了。
三個人都有些狼狽,尤其是深淵代理大主祭。
他通過儀式換來的力量開始消退,又重新變成了老邁的模樣。
“混蛋!”
“竟然敢算計我們。”
“暗月那家夥,他肯定早就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他一直在等着我們制造出暴怒之子,然後才開始動手。”
大主祭好像瘋了一樣,他沙啞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室内,面色猙獰恐怖。
剩下的兩個堕落主祭其中一個問道:“大主祭!”
“暴怒之子怎麽辦?”
大主祭并不傻,他知道暗月繞了這麽大一個圈,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弄到暴怒之子,肯定不是爲了殺死他的。
要是想要殺死他,一開始就不會讓他誕生。
當然,他并不知道暗月還有着另外一重打算。
“他們不會殺死暴怒之子的,暗月那家夥,我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麽瘋狂。”
“這家夥和傳聞之中一樣,是個瘋子。”
“他不應該當什麽大将軍,應該來我們深淵教團。”
停頓了一下,老家夥喘了口氣。
“他想要暴怒之子的力量,不論他怎麽做,暴怒之子都已經誕生了。”
“我們接下來隻要找到機會,将他推上王座就可以了。”
問話的人這才點了點頭。
大主祭面向另一面牆壁,刻畫着深淵景象的牆壁。
那是他們所信仰的神的國度,也是他們注定的歸宿。
他看着那畫面,用瘋狂之中帶着虔誠的聲音說道。
“沒有關系,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神選中的王!”
“是命定的。”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不是原罪之神的意志,隻是陶瓷小人代替神所選的暴怒之子。
而且對方選中他不是因爲這個人有多大的潛力,真的一定就能夠成爲深淵之王。
隻是因爲,他很像一個人。
選中他。
它覺得很有趣。
至于深淵教徒爲之死多少人,重要嗎?
心懷野心的堕落之人數之不盡,隻要智慧種這種存在還沒有滅絕,就阻止不了他們向黑暗和深淵堕去。
至于這一次能不能夠選出深淵之王來,或許也不重要,選中的是誰,更無所謂。
這就是一場任由人擺弄的棋局,高高在上的意志不在乎棋子的死亡,甚至對于這一場棋局的勝負也并不是那麽在意。
棋局所帶來的勝利愉悅感,還比不上棋局中帶來的一場歡笑。
因爲棋局可以無限次的重複,但是這樣有趣的棋子卻難以再找到。
這就是一場鬧劇。
對于教徒來說,是無法違抗的神旨。
對于凡人來說,是無法躲避的天災。
大主祭又是例行的一番祈禱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麽。
“不對勁!”
“這一次雖然調動來了這麽多人,但是知道暴怒之子身份的,就隻有堕落主祭和我。”
“他們怎麽會知道暴怒之子是誰的?一開始就鎖定目标……”
大主祭立刻覺得不對勁,其他堕落主祭都死了,剩下的就隻有面前的這兩個了。
他反應了過來,驟然扭頭看向了身後的兩個人。
但是看到的,是一個烈火巨影膨脹而起,一把超凡道具利刃激射而出。
動手的是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個堕落主祭。
烈火之刃,穿透了大主祭的胸膛。
他剛剛發覺了真相,就遭受到了反噬。
但是他更震驚的是,面前的這個堕落主祭雖然是最強大的幾個,但是一直以來都是因爲他擁有一件三階力量的超凡道具,而此刻他本人也同時表現出了三階權能的力量。
這表示,對方已經全面超過了自己。
“三……階……”
“你什麽時候成爲的三階?”
之前一直沉默的堕落主祭擡起頭來,向來低調的他眼中燃燒着傲慢的火焰。
“蠢貨!”
“死之前還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帶着憤恨和不甘,大主祭被火焰吞噬,燒成了一團灰燼。
堕落主祭司握着散發着烈火的刀刃,背後恐怖的火焰魔影湧動,看向了剩下的那個堕落主祭司。
對方立刻跪在了地上,高聲大呼。
“大主祭!”
他咧開嘴,笑了起來:“你很聰明!”
對方臉上露出了讨好的笑,以爲自己逃過一劫。
但是很快。
面前之人就按住了他的頭顱,湧動的烈火将其吞噬。
——
火焰。
火焰在體内燃燒,好像在灼燒着自己的靈魂。
“啊!”
拜倫發出一聲慘叫,從地面之上翻起。
他捂着自己的心髒,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裏面有岩漿在湧動一樣,燙的自己喉嚨也要吐出火焰來。
他痛的想要在地上打滾,但是卻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不對!”
“母親,薩琳!”
他想起了那一場噩夢,但是哪怕到了此刻,他依舊無法相信。
他堅信,那就隻是一場噩夢。
少年艱難的起身,看向了周圍。
就看到了災難過後的廢墟,近乎四分之一的城市被燒毀,身前是一個巨大的隕坑。
周圍還躺着很多被燒傷、砸傷的傷員,一個個發出猶如地獄一般的哀嚎,讓人心底發麻。
更遠處還有這大火沒有被撲滅,廢墟之中散發着屢屢黑煙,空氣之中彌漫着烤肉的味道,此刻帶來的感覺隻讓人想要嘔吐。
“我家在哪裏?”
“怎麽什麽都看不到了?”
“在哪?”
“在哪?”
拜倫整個人都是懵的,他轉着圈,找了好幾遍方向,才确認了自己的家的方向。
然而面前不是熟悉的小巷和街道,而是一個巨大的隕坑。
他沖進了隕坑之中,裏面到處都是屍體。
各種魔物的屍體,大量邪徒的屍體,也有還沒來得及收容的士兵的屍體。
到處布滿了戰鬥留下的痕迹。
行走在遍地恐怖的,非人的屍骸之中。
拜倫的心變得透涼。
終于,他停下了腳步,
因爲他找到自己的目标。
那個恐怖的噩夢,在眼前化爲了真實,他看到了變成了焚心魔的母親。
對方被一杆長槍貫穿,釘在了大地上。
焚心魔被驅逐回了深淵,她也就變回了普通的屍體。
而她的懷中抱着另一具屍體,一個燒成了焦炭的孩子,那是拜倫的妹妹薩琳。
拜倫身體搖搖晃晃的走到了,他先是抓住了那長槍,想要将它拔出來。
然後又松手,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張着嘴巴在原地不斷左右張望。
他伸出手,又不斷的收回。
就好像一個程序出錯的機器人。
最後,他看到了母親抱着的妹妹,那幼小的身體手上抓着一個白色的東西。
自己送給對方的石子,就抓在小小的身體手中。
母親抱着她沖出來的時候,她還在玩着遊戲,完全不知道災難已經降臨。
拜倫一下子崩潰了,他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啊!”
“啊!”
“嘔!”
他想要大喊,但是聲音顯得脆弱無力,喊了沒有兩聲,就開始嘔吐。
“哈!”
“哈……呼……呼……”
他明明坐着不動,也沒有做什麽劇烈運動。
卻不斷的喘着氣,就好像不能呼吸了一樣。
最後,是一個士兵在收攏屍體的時候,幫助拜倫整理好了他母親和妹妹的屍體。
屍體用一張藤席裹住,遮住了恐怖的死狀。
負責登記的人員問拜倫:“還有家人嗎?”
“去通知他們吧,讓他們過來處理。”
拜倫的眼中突然燃起了一縷希望。
是啊!
父親,還有大哥。
他要趕緊去找到他們,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母親和薩琳出事了。
父親最近接的活是替一家人建房子,他立刻朝着那地方趕過去,他現在一心隻想要趕緊找到自己的父親和大哥。
拜倫自己也隻是個半大孩子,父親和大哥便是他之前的依靠和主心骨。
他一路沖到了那座位于城西區邊緣的房子前,沖進了這座剛剛建好,連門都沒有裝好的建築内。
這裏明顯沒有受到太嚴重的波及,父親和大哥應該沒有什麽事情。
他的眼淚終于湧了出來,不斷的滑落臉龐。
人在找到支撐和依靠的那一瞬間,會變得脆弱無比。
“父親!”
“大哥!”
他一邊沖進去,一邊大喊着。
“母親、薩琳她們,她們都……”
然後沖入這座房子裏,裏面早已站着一個又一個身影,他全部都不認識。
這些人都是權能者,而站在中央的是穿着常服的暗月将軍。
房間裏面是一座祭壇,祭壇上是一具具屍體,也是開啓深淵選王儀式的祭品;這樣的祭壇在城西區有很多座,正是他們組成了這個龐大無比的儀式術陣。
拜倫目光順着其他人的視線,看到了那座祭壇。
祭壇上放着多人的屍體,其中就有他想要尋找的人。
他的眼淚戛然而止,瞳孔放大了極緻,一道道血絲從眼白裏面湧了出來。
暗月将軍回過頭來,注意到了拜倫。
“是你的家人?”
拜倫看着祭壇,看着那浸滿了紋路早已幹涸的鮮血。
他僵硬的點了點頭。
拜倫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感覺不到悲傷了。
因爲他發現自己失去了所有能夠失去的東西,他一無所有了,也就沒有什麽好悲傷的了。
但是悲傷退卻之後,湧上來的是無邊的仇恨,還有怒火。
他臉上肌肉緊繃,咬着牙齒,聲嘶力竭的大喊。
“畜生!”
“到底是誰?”
“這一切到底是誰做的?”
暗月将軍看着這個少年人,對着他說道。
“是深淵教團。”
拜倫擡着頭,問他:“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
這個時候,從外面沖進來了一個人,附耳在暗月将軍的耳邊說什麽。
暗月将軍沒有再和拜倫說話,而是扭頭和其他在場的所有人說道。
“剛剛得到消息,根據奸細和邪徒的招供目前可以确定。”
“是南方幾個領主的細作勾結深淵教團,策劃了這一場陰謀,他們已經組建了南方城邦聯盟,就等着王庭崩潰的時候,對我們出兵占據這個國家。”
“他想要毀滅這個國家,想要殺死我們。”
“那些貪婪卑鄙的領主們想要奪取權力,那些邪惡的深淵教徒們想要獻祭邪神。”
“我們應對及時,算是阻止了這一場災難的擴大。”
暗月将軍這個時候,才看向了拜倫:“遺憾的是,我們沒能夠徹底的挽回這一場災難。”
拜倫此刻的腦海之中,隻湧動着兩個名詞。
深淵教團和南方城邦聯盟。
拜倫相信了,相信了暗月将軍所說的話。
而在場的其他所有人也相信了。
緊接着,整個王庭都會相信。
拜倫陰沉的立在角落裏,等待着權能者們收集完了儀式術陣的信息,人群散去了依舊一動不動。
他面無表情,就好像麻木了一樣,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人群漸漸離去,暗月将軍命人收拾了屍體,走到了拜倫的面前。
他突然說了一句。
“很痛苦吧!”
“失去一切的感覺。”
拜倫面露出慘笑,說:“失去一切的是我,又不是你。”
暗月将軍卻說:“我和你這麽大的時候,父親和家人也在一場意外之中死去。”
“我的父親總說,擁有劍和力量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不被别人所吞噬。”
“但是最後,他還是被别人給吞噬了。”
“因爲有比他更強大的人,有比他更強的劍。”
暗月将軍看着拜倫:“這個世界唯一能夠讓弱者不被強者吞噬得一幹二淨的,是秩序,是規則。”
“這一場災難的降臨,便是因爲王庭已經失去了秩序。”
“這個國家已經沒有了規則約束,才出現了這麽多敢于打破規則的人。”
“你所說的饑荒,背後就是深淵教團,那無數的難民隻是因爲南方城邦聯盟推波助瀾,才形成的浪潮。”
“而這一場災難,也是如此。”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很堅定。
“比饑荒,比災難更可怕的。”
“是失去秩序。”
“總有些人他們期盼着這個世界失去秩序,因爲沒有了秩序之後他們就可以肆意妄爲。”
“我發動戰争不是想要殺人,而是想要維持這個國家的秩序;雖然目前這個國家的秩序有着很多的問題,但是總好過沒有秩序。”
“而且,我也在制造一套新的秩序和規則。”
“在新的規則下,所有人都會受到約束,建立起一個全新的國度。”
“但是想要建立起秩序,就必須要戰争,要擊敗那些敢于打破規則和秩序的人。”
暗月将軍看着拜倫,發出了直至對方靈魂的一問。
“你現在還認爲……”
“戰争是沒有必要的嗎?”
暗月将軍的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刺進了拜倫的胸膛。
拜倫這才發覺,原來那一天自己所說的話,暗月将軍全部都聽到了。
“所以!”
“這一場災難,就是因爲深淵教團,因爲那些南方人想要摧毀這個國家,想要打碎秩序而造成的?”
“他們爲了獻祭,爲了奪取權力。”
“就肆意妄爲的殺死了這麽多人?想要殺死整個潘斯城的人?”
暗月将軍沒有回答,隻是看着他。
但是這種态度,已經是回答了。
拜倫低下頭,拳頭握得仿佛要将指頭都捏碎。
“我要殺了他們,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我一定要……”
“讓他們付出代價。”
——
萬蛇神廟。
先知站在聖火台上,看着遠處可怕的災難。
她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是可以聞到大火燃燒的味道。
甚至,她的耳朵能夠隐隐聽到遠處傳來的絕望哀嚎。
曆代先知們除了能夠借助巨怪的眼睛,看到一些凡人所不能想象的景象,除了擁有高貴的身份外,自身并沒有太多的力量,
就像目前的這一場災難。
當它降臨的時候,先知隻能站在遠處遙遙相望,無能爲力。
她所能做的,就是讓聖火台上的大火魔趕過去。
“沒有神庇護的世界。”
“就是這樣的?”
盲女沿着聖火台的階梯往下而去,她穿過了神廟的重重建築,沿着一條隐蔽的通道,來到了生命起源之山的腳跟下。
很久很久以前,生命起源之山腳下就有着一座神秘洞窟。
傳說最初是由萬蛇王庭的祖先潘斯最先發現的,洞窟裏有着蛇人古老時代的秘密,有關于生命主宰的秘密。
盲女找了很久,終于找到了這裏。
昔日的洞窟,早就掩蓋了一堵牆後面。
盲女用咒語和儀式,才打開了這一堵牆。
“嗡嗡嗡~”
石牆向着兩側拉開,露出了後面的洞窟。
盲女進入其中,她也沒有用什麽燈,因爲她本身就什麽也看不見。
但是她擁有着敏銳的感覺,能夠在黑暗之中感覺到這裏的地形,洞窟的大緻輪廓,
她用手觸摸着牆壁,去感觸周圍的一切。
牆壁上有着一幅幅壁畫。
哪怕過去了這麽多年,它們的顔色依舊是如此的鮮豔。
壁畫上刻下了所有有關蛇母瑟摩絲的事情,關于這位蛇人初祖的傳說。
這應該是他們的祖先潘斯留下的。
可以看到潘斯并沒有任何美化蛇母瑟摩絲的地方,有蛇母的功績,也有她犯下的錯。
這些傳說是最接近最初,最爲真實的版本。
壁畫上畫着蛇母瑟摩絲的形象。
畫出了那吞噬天空和太陽的神祇。
也畫出了生命之城的模樣。
壁畫主要講述了蛇母瑟摩絲曆經神的四重試煉的故事,蛇母在蠻荒之中繁衍出了蛇人一族,她曆經考驗一次次帶領着蛇人擁有了神的恩賜。
直至她成爲了神的使徒,擁有神賜予的偉力。
最後卻因爲嫉妒之罪殺死了神的造物,被神懲罰化作了大蛇留在了生命之城中。
盲女先知停在了這幅壁畫下,她通過手和感覺,腦海裏将畫影重現了出來。
“生命主宰最初的使徒!”
“萬蛇之母!”
“瑟摩絲。”
她矗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之後才接着往後看去。
在後面,又有了新的傳說和故事。
不爲人知的故事。
盲女觸摸着壁畫,來到了最後一幅。
上面是關于神廟騎士團團長,和聖女殿下的故事。
故事最後,大蛇沖向天空,生命之城也消失在了人間。
“神最後還是原諒了萬蛇之母了啊!”
“真的是太好了。”
最後,盲女先知她看向了洞窟深處。
那黑暗一直往下,好像要将大地都貫穿。
她想起了自己一直尋找的,關于生命主宰留下的那個秘密,關于那供奉着畸變之眼的神秘祭壇。
“會是在這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