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做塵埃，可大多數人卻是生來平凡，注定了要被殘酷的生活給踩到塵埃裏去。

或許，隻有真正被踩在了塵埃裏的，才能絕地反彈，爬得更高，飛得更遠吧！這就是物極必反的道理。

但更多的人，可能一輩子都隻能在塵埃裏掙紮。就算是從小地方到了大城市裏，也隻是會愈發感覺到自己的渺小罷了。

唐平跟着張勝利轉了一輛又一輛公交車，還未見識到魔都的繁華呢，倒是先見識到了這裏的地方大和人多，最後來到了應該被稱作爲魔都貧民區的地方。

那号稱整個張家寨在外面混得最好的張勝利，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東北餐館裏打雜的。一個打雜的介紹的工作，自然還是打雜的。

要擱過去，咋說也是上過大學的唐平，怎麽也無法接受在一個餐館裏打雜，辛苦忙碌還要對客人賠笑臉的。

可能夠在東北的山村裏一待十多年，他的耐心也早就被磨出來了。餐館裏這點兒打雜的活，總比琢磨拳法和藥草簡單多了，起碼不需要怎麽費腦子的。對唐平來說哪怕是一刻不停的忙活一天，也不帶累的，反倒像是一種放松。

那種什麽都不去想，整個人放空了般的感覺，讓唐平感覺很是舒服，仿佛了進入了一種特殊的境界，讓唐平莫名的有種念頭通達之感。

雖然還要兼職接送老闆娘的寶貝兒子上學，甚至需要給老闆娘那上初三的女兒上補習課，但唐平卻是樂在其中般，隻覺很久都沒有活得這麽充實，這麽真實了。

偶爾碰到吃霸王餐的，被老闆娘拉出來鎮一下場子的唐平，也是懶得真正動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憑那些小痞子在自己身上打兩拳、踢兩腳，還面帶笑意的看着他們，令得那些手腳被震得生疼的小痞子暗罵傻子，卻也不敢再跟一個看起來腦子不太正常的家夥耍橫了。

事實上，他們那兩下子，對唐平來說，也就跟撓癢癢差不多。現在，他總算是能夠體會到陳富貴裝傻充愣，被人當傻子，實則是将衆人當傻子般戲耍的感覺了，還真他娘的惬意啊！

唐平覺得自己的境界都能跟神仙媲美了，看着一群凡俗傻子表演，就像是小孩子蹲在螞蟻窩邊看着螞蟻打架忙碌般的傻樂。

對于唐平來說，接下來的半年裏，可能唯一有點兒樂趣、需要他費點兒腦子和精力的事情，就是去和那位鄰居孫大爺下棋聊天了。

冬末，天氣逐漸回暖，度過了這十多年來第一個沒有看到大雪的冬天，早已适應了這個城市節奏的唐平，正偷空和鄰居孫大爺下起了象棋。

其實他下棋不怎麽在行，就像是他如今的生活态度一樣，棋風平淡随意，沒有想赢的心，自然也就輸得多。

“二狗，年輕人懂得收斂鋒芒是好事，但沒有一點兒鋒芒的話，可就沒什麽意思了，”又赢了一局的孫大爺，卻是輕搖頭笑道。

唐平不置可否一笑：“跟您下棋，鋒芒畢露，未免有些不太恭敬，太不敬老了。再說，下棋本就是休閑，又何必非要勾心鬥角，争個輸赢呢？您老若是還有争鬥之心的話，就不會躲在這裏享清閑了。既然您都沒有争鬥之心，那我一個人來勁豈不是太過無趣了？”

“哈哈..”聽得一愣的孫大爺，看向唐平的眼神變化了下，而後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是開心暢快般：“好，說得好！年輕人能有如此感悟和境界，難得，難得啊！”

“可是，你年紀輕輕的，就真的這麽甘于平凡嗎？”孫大爺緊接着目光灼灼的看着唐平，全然沒有了平常鄰居大爺的樣子，反倒是如一隻老了卻依舊是帶着股骨子裏兇戾之氣的老虎般。

并未被孫大爺的眼神吓到的唐平，隻是淡然一笑道：“其實很多時候，一個人并不是想平淡就能平淡，想不争就能不争的。就算我不想露什麽鋒芒，也總有被逼着不得不展露鋒芒的時候。人啊，其實都是身不由己的，在命運面前可笑的掙紮。”

“但命運卻又是個賤骨頭，你不想招惹它，它卻喜歡來招惹你。當你突然暴起，将它揍得屁滾尿流的時候，它又成了一個軟骨頭。就是這樣一個欺軟怕硬的賤貨，可有太多的人拿它無可奈何，”唐平接着道。

聞言再次一愣的孫大爺，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笑得無比暢快，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般，而後帶着幾分感慨和笑意的複雜情緒道：“說得好，說得好啊！我孫藥眠活了一輩子，倒還沒有你個後生看得透徹。”

“可惜，可惜啊！你生得太晚了，不然老夫這輩子可就更有意思了，”說着，孫大爺又忍不住搖頭感傷道：“你将來定非池中之物，可惜老夫怕是看不到了。”

“人生就是一場遊戲罷了，您玩了一輩子，不想玩了，能夠選擇自己的餘生怎麽過，這很難得，也很讓人佩服！就像是打一場仗一樣，輸赢不重要，能夠全身而退才是最難得的啊！”同樣感歎說着的唐平，随即嘴角露出了一絲莫名的弧度：“可這場遊戲，想不想玩，全在我自己。如果它太沒意思，可能我就真的不玩了。”

“呵呵..放心，會很有意思的，隻怕将來你不想玩的時候，都已經停不了手了，”孫老頭意味深長的笑着，看向唐平的目光是越發的耐人尋味了。

“但願吧！”不置可否的唐平聳肩一笑道：“這樣的平淡日子，我也快要過夠了。論耐心，比起您老人家來，我恐怕還差得多呢！”

事實上，生活不可能總是平平淡淡，總免不了會有一些風雨波折，而唐平的平淡日子，也是很快就被打破了..

在這個魚龍混雜的貧民區，吃霸王餐的狠貨唐平也碰到過幾次，可今兒個的情況，似乎不比以往，有些不可收拾的感覺。

兩桌七八号人，吵吵着敲菜盤子砸碗的罵娘，都透着一股子兇悍之氣，眼看一言不合就要動起手來。

在那胖乎乎老闆娘的眼神示意下，唐平隻能無奈上前，對妻子一位像是頭目的精瘦漢子道：“大哥，我們這小本生意，大家都是出門在外混口飯吃，知道賺錢不容易。這頓飯我請，就當交個朋友，以後還請大哥們多多關照。”

“你算個狗屁玩意，也敢跟我談朋友？”一隻腳踩在凳子上的精瘦漢子完全不買賬，陰森森笑道。

一旁的另一個人則是上前低聲提醒：“老大，聽說他腦子有點兒不太正常，是個傻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