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叢林中,五人組成的隊伍依靠着刀具披荊斬棘,向深處而去。
其中有個兩米的壯漢,渾身包裹嚴實的蓑衣,頭戴鬥笠,隻有一雙眼睛在外面。
他因爲悶熱的環境抱怨不已,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天殘腳開口說道:“算了,這裏應該四下無人,等下靠近村落再做掩飾吧。”
血魔罵罵咧咧,三十多度的高溫加上厚實的衣服,哪怕是化勁的修爲時間長了也承受不住。
但沒辦法,綠皮獸人不管在哪裏,都無疑象征着妖魔。
他将腦袋上的鬥笠摘下,露出的皮膚泛着亮綠色。
頭巾足足擠出了半斤的水分,衣服同樣被汗水浸濕。
在龍宮都是以實力說話,從來未曾因爲樣貌惹下麻煩,可到了大唐卻完全不同。
爲了不被衙役抓去,每日花在易容術上的積分都不在少數,可哪能如此奢侈,所以隻得穿的嚴實些了。
“叽叽歪歪的……”
段小姐瞥了血魔一眼,右手捏成拳頭。
陳玄奘連忙隔在兩人中間,否則又要打起來了。
唯獨夏侯劍客并不多言,他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左手拿着一根樹枝不斷比劃着,似乎在練習劍術。
血魔緩過氣來,他好奇的問道:“話說怎麽會有村落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天殘腳從懷中取出本破舊的書籍,上面則是三湘官府關于湖神村的記載。
任務是從官府接來的,當然其中也有李如來的默認。
天殘腳耐心的解釋道:“倒不是原本就這麽偏僻的,湖神村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了,不過經曆過朝代變更後,便逐漸沒落了。”
“聽聞湖神村每年在這個時節的魚獲日時,村民會網捕撈湖魚晾曬成魚幹,通常會有走商前來收購。”
夏侯劍客補充道:“據說那些走商有去無回,所以才報了官府。”
“有什麽關系?”段小姐笑了起來:“不管是什麽妖魔,打死不就就行了?”
陳玄奘欲言又止,他想要勸段小姐不要徒增殺戮,但想想這兩年自己因爲這事沒有被少揍過,便很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夏侯劍客說道:“馬上到了。”
其餘人轉頭看向他,卻聽夏侯劍客繼續說道:“湖神村臨近水源,現在迎面吹來的風兒沾染濕氣愈發明顯了。”
“确實如此,大概還要再走個把時辰,天黑前能到。”
天殘腳眉頭挑起,他在這兩年内成功達到了化勁圓滿。
本以爲輪回者中應該無人出其右,但夏侯劍客竟然有了幾分化勁圓滿的趨勢了。
山林中被劈出一條剛好通人的小經,等到他們眼前豁然開朗的時候,哪怕是段小姐,都不由得揉起發酸的手臂。
他們站在山林的出口,借着高地勢向遠處看去。
有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正落在山林中,面積之大顯得極爲壯闊。
而在水面中央,能夠看到有座如同孤島般的村落立在那裏。
木屋通過一根根打在水底的石柱支撐,底下是木闆拼接,十幾間借此連在一起。
天殘腳轉頭問道:“血魔,目測下村子裏有多少人。”
“好。”
血魔從懷裏取出望遠鏡,加上自己遠超常人的視力,哪怕相隔甚遠,依舊能夠看清楚大概。
他看到村民将類似魚餌的東西潵到水裏,然後抛網下去。
屋前也有些孩童在嬉戲玩耍,婦女用木桶取水洗衣服,一切就像是世外桃源。
“并無大礙,村子裏五十人左右,哪有什麽妖魔……”
血魔忍不住心生失望,消滅妖魔是有一定的輪回點獎勵的,而且行路數日來此處也不容易,白跑一趟實在可惜。
天殘腳點頭說道:“可能隻是官府弄錯了,那些被趕來的走商估摸着被野獸叼走了。”
“對了,段小姐你怎麽看?”
段小姐捏了捏下巴,思索片刻說道:“确實沒有妖魔存在的蹤迹,這趟怕是無功而返了。”
唯有陳玄奘松了口氣:“隻要村民沒事就好。”
血魔仔仔細細的觀察了數遍,依舊沒有發現異樣。
他剛想将望遠鏡拿下,突然間像是發現了什麽瞪大眼睛。
其餘人見血魔一動不動,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血魔視線死死的盯着那些捕魚的村民,他們接下去的行爲開始變得詭異了。
較爲強壯的村民拖着個中年發福的僧人走來,然後架在距離湖水一步近的地方。
随即一位老者拿着長刀來到僧人的身後,動手熟練的在其脖子上用力劃過。
鮮血從喉管中噴湧而出,落在水裏宛如下起了血雨。
僧人極力的掙紮着,他明顯是有修爲在身。
但佛門的修行者在沒有達到阿羅漢果位前,佛氣也就能對付妖魔,運氣不好還會栽在手持武器的凡人身上。
待到僧人的血液流幹,壯漢紛紛拔出小刀,淩遲般一刀刀割下其血肉,讓人毛骨悚然。
他們動作很是熟練,顯然不止一次幹這事情了。
直到剩下白骨骷髅,僧人的屍體才被扔了下去,接着湖水裏仿佛出現什麽活物,開始沸騰起來。
壯漢又回到了屋裏,這次抓出的是位普通的走商。
走商同樣被押到湖邊,老者剛想用長刀劃破喉嚨,他頓時掙脫了壯漢的束縛跳入水裏。
那些村民隻是靜靜的看着,沒過多久湖底有道龐然大物的黑影遊過,然後一口将道士吞下。
血魔收起望遠鏡,他把看到的事情告之給了衆人,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
段小姐沉思良久說道:“奇怪,我沒有察覺到妖魔的味道,難道隻是條大魚?”
血魔忍不住吐槽道:“你見過什麽魚會吃人?”
“吃人不代表就是妖魔,不過這地方實在古怪得很。”
天殘腳深吸口氣:“先去探查下情況吧。”
他倒沒有多少畏懼,這兩年見識過的妖魔各色各樣,甚至有些足妖魔體型足有十數米。
主要是天殘腳對“湖神村”中的“湖神”兩字心生疑惑,總不會真的與仙佛牽扯到聯系吧?
他們沒有停留太久,即刻踏上前往湖神村的路途,同時小心觀察着周圍環境,生怕突然出現危險。
待到太陽落山,他們才到達湖岸邊。
天殘腳面色凝重的看着湖水,也不知是不是泥土的緣故,水質如墨般深邃。
“血魔你來試試……”
血魔走上前去,他将背上用草葉包裹起來的十幾塊野獸肉塊直接扔到了湖裏。
湖水卻沒有劇烈的反應,肉塊隻是引來了些巴掌大小的淡水魚,之前的龐然大物仿佛是幻覺。
天殘腳心裏隐約感到不安,他提議道:“不能在岸邊過夜,我們先渡湖再說吧。”
說完後他指向遠處的湖岸,正停泊着一艘小舟。
其餘人都沒有什麽意見,五人便一起朝小舟走去。
剛到小舟旁邊,正巧天邊最後留有的光芒也消失不見了。
陳玄奘主動上前用手指敲了敲船體,然後探頭喊道:“有沒有船家,我……”
他雙腳一軟差點摔到水裏,好在被段小姐扶住了。
陳玄奘臉色僵硬的開口說道:“裏面有具屍體,恐怕都已經生蛆了……”
“你這家夥叫誰呢,有沒有禮貌啊。”沙啞的聲音從船艙傳出。
陳玄奘愣了下,接着有個幹瘦的老人走了出來,對方的面色發灰,嘴唇呈現紫黑色,确實和一具屍體差不多。
段小姐摩拳擦掌,她可不想錯過妖魔。
老人不耐煩的咳嗽道:“你們幹什麽呢,要上船就上船,要麽就原路返回,哪有這麽多事情。”
“我們去往湖神村。”
天殘腳伸手攔住段小姐,他也知道後者的脾氣,屬于那種一言不發就要大打出手的類型。
按照這老人家的身體,還真的擋不住幾拳。
“叫我老何就行。”
老何自顧自的走到船頭的位置,然後嘴裏念叨着:“這裏就隻有湖神村,你們不去那裏能去哪。”
天殘腳率先登上了破舊的甲闆,他試探性的說道:“老丈怎麽不問我們去湖神村做什麽?”
“你們這樣的我見多了,别以爲來湖神村就能賺大錢,天下哪有這麽多好事,小心……”
老何沒有說出“性命不保”,而是冷笑了幾聲。
不過天殘腳卻能看出老人多少帶點善意,嘴巴上惡語相加,實則也是在暗中提醒。
木船突然猛的搖晃了下,就像湖裏有大型魚類遊動時拍打船身,老何見此臉色大變。
“走,我要撐船了。”
随後他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倒是偶爾會冷笑。
等船到中心的村落時,老何穩穩的停靠住,然後示意下船。
血魔從懷裏掏出幾兩碎銀扔了過去:“老何,過船錢拿着把,你這氣色太差去看看醫館。”
老何接住後于心不忍的說道:“如果你們要乘船就在此處招手,三天内我都會過來,但要是過了三天……”
“剩下的銀錢留着買棺材吧。”
他将碎銀裏分出一半重新扔給了血魔。
血魔看着老何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喃喃自語了句:“真是怪事,如果湖裏有妖魔就離開此處或是求助官府,他到底在怕什麽?”
陳玄奘點頭說道:“我相信老何有說不出的苦衷,而且就算對付妖魔,也要以感化爲主。”
“呵呵。”
段小姐轉身向村落裏走去,其餘人連忙跟上。
他們靠近後隻感覺一股子濃郁的腥臭味撲面而來,雖然應該是魚腥,但有些過于刺鼻了。
村子裏顯得異常破舊,到處都是晾曬魚肉用的木架子,卻沒有見到一條魚。
村民也看不到幾個,應該是都集中在那處殺人喂魚的地方。
隻有孩童好奇的暗中觀察陳玄奘幾人,嘴裏竊竊私語。
很快一個青年人聽到聲音走了過來,他看見五人顯得有些意外,不過還是熱情的說道。
“是來收取魚獲的吧,不過需要等上三日。”
天殘腳套話道:“能讓我們看看今年的收獲嗎?”
青年人笑着說道:“還沒好呢,村裏人在下餌,等到三天以後才會考慮投網捕魚。”
天殘腳與血魔對視一眼,難不成其口中的下餌是指往水裏潵人肉?這也太陰間了吧。
“不介意的話,我們能去看看嗎?”
“當然,請跟我來吧。”
在青年人的帶路下,他們幾個穿過一間間房屋,而那種腥臭味愈發明顯,陳玄奘忍不住幹嘔起來。
段小姐也捂住了口鼻,她能夠分辨妖魔氣息的天賦在此處也失了作用。
青年人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我們祖祖輩輩都是晾曬魚幹爲生的,所以村子裏多少帶點味道。”
天殘腳盯着他的臉龐,對方的表情沒有絲毫撒謊的感覺,要麽是所言非虛,要麽就是深藏不露了。
“到了,我去和村長介紹一下你們幾人吧。”
青年人來到類似碼頭的地方,裏面圍攏了幾十人,他用繞口的土話喊了幾句。
人群裏立即走出個滄桑的中年男子,他臉上憨厚的笑容仿佛已經固化,看到天殘腳幾人第一反應就是将手掌上的污穢擦去。
天殘腳的餘光不經意間掃過碼頭,他發現村民并沒有押着什麽活人,隻是捧着些葉片泛紫的枯草切碎了往水裏扔。
什麽情況,難不成之前遠望看到的都是幻覺?
他随即否定,畢竟老何言語中夾雜着警告的意味不會有錯。
天殘腳打算以不變應萬變,反正帶着的水和食物足以支撐三天,就不信妖魔會有可乘之機。
當他提出要暫住在湖神村,村長熱情的答應了下來,并且打算親自領着過去。
天殘腳正準備離開碼頭,卻見陳玄奘臉色有些難看,忍不住過問道:“怎麽了,沒事吧?”
陳玄奘捏了捏太陽穴,就在剛才的恍惚之間,他看到了湖中到處都是屍體,并且村民的樣貌也變得極爲可怖。
“沒事,我們盡快回屋吧。”
他們跟随村長來到處空閑的屋子裏,裏面簡易的擺了些家具。
天殘腳五人小心謹慎的住下,一連過去三天依舊是毫無波瀾,村民也重複着勞作。
魚獲之日時,天邊下起綿密小雨,太陽也被烏雲遮蔽。
秦白來到了岸邊坐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