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連綿不斷的群山時已經是數日以後了。
官道上能夠看到往來的走商，不過大多都是遠離常州城的方向，可見妖魔确實影響不小。
秦白在行路期間并沒有動用術法，畢竟還在茅山的範圍，而且也沒什麽急事。
行人對從荒山野嶺走出的道士較爲警惕，甚至下意識遠離了他們。
爲了不那麽醒目，秦白将化爲了功德法器的道袍融入皮膚，接着穿上一身普通的棉麻布。
空虛也想換下道袍，不過他的包裹裏并沒有能換的衣服，隻得等到了常州城再說了。
兩人關系變得亦師亦友，平日裏秦白也會做出指點。
不過在他看來，空虛的道心遠沒有那些苦修的道士堅定，所以根基打得奇差無比，而且也很少去磨練真氣。
平日裏打坐更多的是爲了恢複消耗的真氣，倒是輔助的丹藥沒少食用，說明原本的家室應該較爲殷實的。
秦白對此倒無意見，他又何嘗不是挂機修仙。
所以他也暗示過空虛，嘗試一下魔改版的練氣法門。
雖然劍走偏門，而且并沒有突破煉虛合道的後續部分，但至少有機會達到煉神返虛，唯一的缺點是得重新修行罷了。
空虛有些不想舍棄煉精化氣，一直處于猶豫中。
秦白整理了下獲取的信息。
他注意到近幾年妖魔出現的愈發頻繁，以至于入世的道士僧人數不勝數。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正兒八經的修行者并不多見，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倒有不少。
所以茅山弟子的身份才顯得彌足珍貴。
而在空虛眼裏，秦白雖然性格古怪，但卻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做事也喜歡順其自然。
見秦白不抵觸凡人，他也想節約點腳力前去常州城，正巧有個六人的小型押镖車隊在官道上，空虛便打算混入其中。
因爲道士和壯漢的組合略顯怪異，所以镖師便帶着他們前去找了镖頭。
镖頭四十歲出頭，飽經風霜的臉龐刻滿了歲月的痕迹，手底下都管他叫做劉爺。
到達常州城還需十數日的路程，哪怕是沿着官道走也并不安全，時不時就能看到些妖魔出沒的痕迹。
所以作爲茅山弟子的空虛想要跟着車隊，劉爺毫不吝啬的掏出了十幾兩銀錢。
空虛卻沒有接過銀錢，事實上他的包裹裏足足有上千兩不止。
至于秦白就更不會要了，積分商城分分鍾鍾能夠兌換金山，光是砸都能砸死人。
車隊裏的镖師見兩人同路，暗地裏好奇的詢問過有何關系，秦白隻是說相識不久。
镖師也未懷疑，畢竟秦白的樣貌打扮，看上去與茅山派并無太大聯系。
隊伍裏專門空出輛馬車給空虛，并且夥食也比尋常镖師要好的多，爲得就是遇到危險時能夠得以出手相助。
秦白就隻能與貨物一起了，空虛見此惶恐不安，生怕其惱怒，他暗地裏想把馬車讓給對方，結果被拒絕了。
其實秦白感覺在闆車上還是蠻舒服的，草料往身下一鋪，而且随時都能觀察周圍。
如此行事作風，輕而易舉融入了镖師咯，他們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路上連個山匪都沒見到，日子過得太平啊。”
說話的是镖師中年紀最小的趙四郎，他看上去不過半大，臉上還帶着些青澀，身上穿着的皮甲也松松垮垮的。
周圍的镖師打趣道：“四郎啊，你還想見見妖魔不成？”
“說什麽呢，盡是胡言亂語。”
老王不喜的用手掌拍了下趙四郎的腦袋，他對妖魔極爲忌諱，況且常州城确實生出了禍端。
趙四郎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說法，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妖魔最怕陽氣了，我們這麽多人在，還有仙師，它來了也是有去無回。”
老王無奈的說道：“好好練你家傳的武功吧。”
秦白瞥了一眼，從剛入車隊他就注意到镖師身上并無勁氣，便旁敲側擊的詢問了下。
結果镖師們并不知樁法，可見大唐的武者皆是凡人，難怪修行者的地位會如此之高。
劉爺騎着老馬靠了過來，他深深的看了眼秦白忍不住提醒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趙四郎不再說話，他讪笑着減慢速度，到了隊伍的末尾。
劉爺朝秦白抱拳說道：“秦大俠，讓您看笑話了。”
“哈哈哈哈，這有啥，我剛出江湖時也是個愣頭青。”
說話間，秦白随手将一個葫蘆扔給了劉爺。
葫蘆隻是普通的葫蘆，隻不過裏面被掏空滿上了酒水。
劉爺接過後痛飲了一口，頓時臉漲得通紅，這酒水比想象的還要烈，差點就忍不住出洋相了。
“好酒，能否問下來自何處？”
秦白伸手回絕了劉爺還回來的葫蘆笑着說道：“劉爺收着吧，酒水從極寒之地而來，名曰伏特加。”
“怪不得，烈酒暖身子。”
劉爺将葫蘆小心翼翼的放在懷裏，就這麽空口喝實在浪費。
秦白伸了個懶腰說道：“劉爺，介意我打聽個消息嗎？”
“怎麽會呢，盡管問好了。”
“聽聞常州城旁的村子，一夜間人全死了，可有此事？”
劉爺一聽臉色大變，他猶豫了片刻後才開口說道：“看來都傳到外地了，這事情太邪乎了，秦大俠可别拿出去說。”
“這不是要到常州了嘛，了解一下。”
秦白坐起身子，前去常州城的方向與村子差不多，如果能找到妖魔蹤迹，他倒是不介意順手解鎖個成就任務。
劉爺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是全被妖魔吃了……”
他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早已是見多識廣，但依舊忍不住懼怕的縮了縮脖子。
“還是個獵戶遠望發現的，等官差到村子的時候，空地上正擺着口大鐵鍋，其中熬煮着大量的人骨。”
“至于血肉去了哪裏，誰又知道呢。”
秦白見此追問道：“那有人看到妖魔的真容嗎？”
“去的十幾個官差，隻活着回來了一個，現在官府肯定已經在找道士僧人前去查看了，也不知是什麽情況。”
秦白點了點頭，既然别的地方沒有發生死傷，可能那妖魔還在村子裏，确實有必要去瞧瞧。
而且他都來大唐貞觀個把月了，卻從未見過妖魔。
他不禁生出了濃濃的好奇，大唐各地的妖魔到底是從何而來，動不動就屠村。
要說與地府裂隙有關的話，根本不可能如此麻煩。
現在道佛兩派處于鼎盛時期，想要封印裂隙還不簡單嘛，甚至那些仙佛出手，去地府殺一個來回都不算難事。
等到常州城外的村子，想必能夠看出些端倪了。
車隊不知不覺又進行了十日的路程。
秦白期望有不開眼的妖魔襲擊，可偏偏路上顯得極爲平靜，就一頭餓極了的野獸，最後在镖師圍攻下成了加餐。
劉爺也很納悶，正常情況下都多少有些波瀾，這樣反而搞得他神經一直繃緊着。
他隻能把原因歸結到空虛的身上，茅山的仙師确實比尋常江湖道人要靠譜多了。
秦白睜開了眼睛，隻見官道多出了個岔路。
路口還能看到不少樹木枝幹封堵，馬車肯定是過不去的，以防有人誤入其中。
按照劉爺的說法，另一條便是通往那無名村落的。
空虛從馬車中鑽了出來，他的真氣穩固了些許，可見秦白的指點确實作用不小。
不過他更加猶豫是否要重修了，萬一能找到突破的契機呢。
空虛抓起包裹就踏入了岔路，一邊高聲說道：“就此别過吧，我受到宗門所托，前去查看一下情況。”
劉爺欲言又止的盯着空虛的背影，畢竟是萍水相逢也左右不了他人的想法，隻得抱拳告别。
趙四郎忍不住問道：“有名門大派的仙師出手，想必是沒問題了。”
老王表情放松了些：“總算太平了啊。”
“對了，秦白呢？”
這時他們才發現秦白不見了蹤影。
其實秦白的動作比空虛還要快，後者也是上前追趕才匆匆離開的。
劉爺倒沒有太大的驚訝，他語氣笃定的說道：“秦白可不是常人，聽聞妖魔的事宜時連絲毫懼怕都沒有生出，肯定心裏有數。”
趙四郎被吓了一跳，他想起路上與秦白稱兄道弟的：“難不成也是仙師？”
“不可說不可說，出門在外多些敬畏總是應該的。”
劉爺用鞭子一甩，然後高聲喊道：“走吧，離常州城還有些路程，可别松懈了。”
“好！！”
衆人紛紛答應下來，他們朝着另一條岔路而去。
附近荒無人煙後，空虛又開始請教修行上的問題了，他發現進步速度遠比在茅山派時快。
而他不知不覺中已經将自己的位置擺在了弟子上面。
秦白也不算盡心盡力，至少沒有培養四獸認真。
不過他發現空虛這人雖然天賦一般，但膽大心細，甚至嘗試着修改練氣法的行功路線。
秦白對此很不看好，還不如修行他的魔改功法，當個小白鼠不好嗎，至少售後服務絕對到位。
兩人繼續走了數個時辰，待到天色微微泛黑後，終于看到了不遠處有人生活過的痕迹。
“等等，有動靜。”
秦白神念察覺到了異樣，他伸手讓空虛停下腳步。
空虛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從懷裏取出一件拂塵狀的法器，然後緊緊的盯着遠處。
兩人腳步放緩翻過山頭，一座破敗的村莊映入眼簾。
不但茅草屋看上去年久失修，田地也全是枯萎的莊稼，估摸着廢棄了有段時日了。
而在村莊的入口處，有個老道士帶着道童進退兩難。
道童四五歲的樣子，渾身顫抖着，表情滿是恐懼。
秦白目光掃過，不由得略顯詫異。
老道士也就剛結束了百日築基，道童更是連真氣都未感應，就這還去斬妖除魔？
老道士見到有生人靠近驚慌失措了片刻。
随即他認出空虛的道袍正面便是茅山派的樣式，一顆提着的心落下了大半。
至于秦白在他看來，此人的氣息凝而不顯，多半是個外功大成的練家子。
空虛點頭問道：“茅山弟子空虛，你們爲何在此處？”
老道士恭恭敬敬的行禮說道：“在下王言，這是我的弟子長青……”
長青怯懦的躲在王言身後，偷瞄了空虛幾眼，但卻不敢看秦白。
王言苦笑着講述了下經過，他是看到官府才來到此地的，卻不是第一波。
在常州城官府重金懸賞下，自然有人願意出力去處理妖魔，很多江湖散修就是靠此混口飯吃的。
但問題就在于事情過于棘手，修士完全是有去無回。
空虛不解的問道：“既然如此危險，以你的修爲怎麽會冒這麽大的風險。”
王言含糊不清的說道：“本來想在村子外遠遠的望一眼就離開的。”
清風不安的挪步想要說些什麽，不過被王言拍了拍腦袋才閉上嘴巴。
秦白察覺到道童有些古怪，就像是能看到什麽，一直時不時的瞥向村落某處。
空虛唉了口氣，然後毅然說道：“我先去村子裏看看，就算有妖魔存在，想必問題不大。”
之前兩人就已經商量好，由空虛前去探路，若是妖魔現身，秦白自然會出手。
主要是秦白對未曾謀面的妖魔有些忌憚，萬一被察覺到了深淺，搞不好打草驚蛇。
王言見秦白身上并無道袍，比起道士更像是練家子，他不由的問道：“難不成壯士也是茅山弟子？”
“那倒不是，區區散人罷了。”
“原來如此啊。”
王言朝清風使了個眼色，示意弟子摸清楚秦白的底細，卻見道童低着腦袋瑟瑟發抖。
他心裏咯噔一下，自己這弟子天生對于氣息極爲敏感，遭遇危險更是能及時避開。
所以在村口止步不前，說明裏面的妖魔絕非等閑，可面對秦白的表現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妖魔通過幻化混入人群，借此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官府說村子裏的妖魔最喜食人。
王言咽了口唾沫餘光瞄了一眼秦白。
好像…看上去…
确實是一副會食人的模樣啊！！
秦白則在用神念打量村子，他并沒有察覺到有妖魔在其中，隻有一股子莫名的味道。
似乎是香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