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洞内突然被火把照亮。
緊接着腳步由遠至近,兩個道士一左一右的結伴前行,他們的表情都顯得有些忌憚。
在過堂風的吹拂下,陰影猶如鬼魅般晃動起來,并且深處還有詭異的聲音傳來。
十歲出頭的小道士雙腿發軟,他呼吸粗重的說道。
“師…師兄,我怕是沒法再靠前了,這裏的妖魔氣息實在讓人生畏……”
被稱爲師兄的道士年紀也不大,最多不過二八。
他的穿着略顯華貴,樣貌唇紅齒白,道袍上特地繡了些山河美景,背後則是把三尺有餘的長劍。
“沒事的,修行者哪有怕黑的道理。”
接着他從懷中掏出了張符咒,湧入少許真氣後,符咒頓時變得發熱發燙。
“怪了,平日裏這封魔洞絕不可能有如此濃郁的妖魔氣息,難不成是妖魔作祟?”
聽到這話,小道士渾身不住的顫抖起來,牙關更是上下碰撞,說什麽也不願意再繼續深入了。
“算了,你去洞口等我一會兒,如若一個時辰内還未出來,就前去告之内門的長老。”
“可是……”
還不等回話,他便徑直走去,很快身影就融入了黑暗中。
小道士咬着牙想要跟上,但走了幾步卻沒有看到師兄,還被妖魔氣息迷得頭脹腦裂。
他沒了辦法,隻得向洞口退去,打算等待片刻。
年輕道士繼續深入洞穴,他嘴裏哼唱着無名的歌謠,腳步也頻頻加快。
前去查看封魔洞本就是宗門的任務,他早已是駕輕就熟,期間也遇到過妖魔氣息暴動的情況,但如此濃郁還是初次。
不過但按照内門長老的說法,隻要鎮壓封魔洞的法陣不出問題,就不會有妖魔脫困。
所以道士并沒有絲毫的慌張,他隻花了十數分鍾就來到了洞穴的最深處。
盡頭則是個碩大的溶洞,石壁上到處都能看到凹凸不平的痕迹,據說是由前人通過法器捶打而成。
而一道半米大小的裂隙立于中央,妖魔氣息就是從裏面散發的。
“也不知小道我何時才能有如此修爲。”
道士用火把環顧四周,然後不由得松了口氣。
至少法陣安然無恙,并且也沒有走獸的痕迹,那麽隻需要原路返回即可。
“畢竟是宗門道長布下的陣法,怎麽會生出問題,想必多慮了。”
道士打了個哈欠,正當他準備就此離開封魔洞的時候,卻發現裂隙如同呼吸般脹大縮小着。
“恩?!!”
他心頭一驚,下意識取出聯絡用的符咒,打算讓洞口的師弟通知長老。
結果道士顯然忘記了封魔洞的忌諱,此類符咒根本無法動用,幾息内就化爲了灰燼。
還不等他心疼,裂隙變爲五彩斑斓的光澤,而妖魔氣息竟然再次高漲了些許。
道士生出了窒息感,他跪倒在地上使勁的咳嗽起來,想要驅散湧入口鼻的妖魔氣息。
但顯然不起作用,反而将他推向了彌留之際。
“唉,隻是可惜了前幾日家裏托人帶給我的芙蓉酥,隻吃了半盒。”
在他意識即将陷入黑暗時,恍惚中看到了裂隙裏伸出一隻粗壯的手臂。
還沒等道士搞清楚狀況,他就在妖魔氣息的影響下,陷入了昏迷。
秦白以狗爬的姿勢從裂隙裏鑽出。
接着他整理起身上的道袍,生怕狼狽的模樣被旁人看到,因此毀了形象。
秦白這才注意到不遠處躺着的年輕道士。
對方的修爲已經達到了煉精化氣的圓滿,可真氣依舊擋不住妖魔氣息的侵蝕。
眼看着道士就要神魂俱滅,秦白張開嘴巴,口中生出一股子吸力。
整個洞穴裏的妖魔氣息都被他吞入腹中消化,然後被脾髒與腎髒所吸收。
遠在洞口的小道士隻感覺狂風朝封魔洞中吹去,一時不察差點摔倒在地上。
他咽了口唾沫,右手死死的攥着聯絡的符咒不敢松開。
作爲始作俑者的秦白上前打量起了昏迷的道士,此人穿着實在有些花哨,不像是正兒八經的道門出身。
可這裏難道不是茅山嗎?
随即他搖了搖頭,封印地府裂隙的陣法與茅山完全不同,看來是弄錯了地方。
比起以山脈爲陣的仙人手段,如此陣法實在過于簡陋了。
秦白思索了片刻,他扛起道士準備離開溶洞,還順手将圍繞裂隙布置的法陣加固了下。
他花了幾息就走到了洞外,感受着和睦陽光下的鳥語花香,不由得面帶笑意。
回到陽間還是很不錯的,空氣裏也沒了那股陰冷潮濕的味道。
不過很快秦白臉上的笑意就僵硬了下來,眉頭也緊緊皺着。
擡頭望去,隻見十數道人影手段各異的從天空飛過,或是禦劍,或是利用符咒法器。
他們的修爲普遍都有煉氣化神,看樣貌年歲并不大。
而且因爲地勢較低的緣故,秦白還注意到附近的幾座山峰上有層層堆疊的宮殿。
數百人在其中走動着,皆是道士的打扮。
秦白轉頭看向不遠處瑟瑟發抖的小道士,後者連忙高舉雙手喊道:“别殺我啊!!”
他急忙問道:“什麽亂七八糟的,這裏是何處?”
小道士欲哭無淚,封魔洞出現異變就足夠吓人了,還從中走出一個渾身筋肉的怪道人,難不成是什麽邪門外道……
“前輩,這裏是常州茅山派。”
“常州。”
秦白嘴裏喃喃自語,他的表情扭曲了起來,更是吓得小道士渾身發抖。
在秦白的記憶中大宋并沒有常州這個地名,更别說如此規模的道宗了,他心裏愈發不對勁。
“朝代呢?”
“貞觀五年……”
“凎!!!”
秦白怎麽可能不知道貞觀,那可是大唐盛世的開端,自己竟然來到了數百年前?
他忍不住進入了機械思維,大腦飛速轉動。
如果是正常的曆史,前後隻相差了四百年左右,可在他所在的世界裏,本應該滅亡的唐朝繼續維持了兩百多年。
而且宋朝對前朝的記載極少,所以很可能是六百年到一千年前。
爲何會導緻如此狀況,難不成與裂隙有關?
不對,有因必有果。
突然間秦白愣住了,他回想起在地府的點點滴滴,心中不由得有了答案。
他從魚袋中取出了件外形另類的功德法器,正是在地府用原木開光形成的,渡河以後就被遺忘了。
此功德法器呈現木條狀,秦白仔仔細細摸索着,很快發現位于中間有一條不明顯的裂縫。
他雙手抓住木條兩端一用力。
功德法器竟然對折了起來,然後表面逐漸生出梵文,乃是“菠蘿菠蘿蜜”的意思。
秦白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他對小道人瘋癫的說道:“你能信嗎,月光寶盒!!!”
小道士也不知對方在說些什麽,但爲了保命附和說道:“前輩我信了,信了。”
秦白冷靜了下來,接着将月光寶盒收入水族箱。
他知道隻要能夠靈活運用這件功德法器,回到原本的時間點并不難。
難不成就這樣離開嗎。
想到這裏,秦白心中卻充斥着豪情逸緻。
千百年前可是一個仙佛立于雲端的大時代啊。
以秦白的實力在宋朝已經無敵于世,哪怕僅有的幾個煉神返虛也不一定能奈何他。
但問題是後世已經斷絕了前路,更進一步早就沒了可能。
任憑修行者的天資多麽卓越,地藏王菩薩就如同一座大山,根本就繞不過。
因爲光靠千年的壽元不可能成仙成佛,所以免不了前去地府轉世重修,最後隻能落得如蝼蟻般碾死的下場。
哪怕秦白有信心在千年内修成正果,也不代表能逃過地藏王菩薩的毒手。
現在卻不同了。
他靠着月光寶盒在地藏王菩薩發瘋之前,達到鎮壓仙佛的修爲,就可以借此獲得長生。
秦白強行回過神來。
不管怎麽樣,先确定貞觀五年大唐各地的狀況再說。
從唐朝模糊的曆史看來,其中的水肯定極深,否則也不會續命兩百多年了。
“道友怎麽稱呼?”
小道士被秦白拉了起來,他臉色蒼白的回答道:“道号空隐……”
秦白主動顯露真氣,然後拍了拍空隐的肩膀說道:“别誤會,我隻不過正巧在洞中,所以順便救了你師兄的性命。”
空隐察覺到秦白身上的真氣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想想也是,這裏畢竟在茅山派的地界,怎麽可能會有邪門外道。
而且秦白身上的真氣确實有幾分茅山的味道。
他忍不住問道:“不知師兄你是哪座山頭的。”
秦白愣了下,随即反應了過來,他練氣的根本法雖不是出自茅山,但結成金丹的法門卻息息相關。
特别是心髒表面的鎮仙紋,本來就是從護山的陣法裏領悟的。
隻不過目前茅山還沒有以群山布陣的痕迹,估摸着背後的那位仙人還未出手。
他勉強把年紀尚小的空隐糊弄了過去,準備找機會就從茅山派溜走。
而在秦白閑聊套話的時間裏,另一個道士也蘇醒了過來。
他雙手捂住腦袋,對于在封魔洞裏發生了什麽一片空白,顯然記憶被秦白動了手腳。
“師兄沒事吧?”
“沒事沒事……”
空隐将事情的經過告之給了他,後者連忙道謝。
“多謝師兄,在下道号空虛,不知師兄名謂?”
“機械……恩,空虛?”
秦白突然想起了後世茅山的那個老道。
如果他們是同一人的話,眼前道士竟然會活上近千年,而且先後兩次碰到自己。
秦白欲言又止,總感覺後世的空虛道人絕對認出了他,所以行爲才會有些莫名其妙。
他腦殼隐隐作痛,其中信息量實在太大了,恨不得當面詢問空虛老道。
秦白也不準備多留,他随意打個了招呼轉身便走,沒想到剛邁出幾米就被空虛攔了下來。
空虛糾結了幾息,然後找了個理由将空隐支開。
比起從小在茅山長大的空隐,空虛十三歲那年才拜入山門,還是靠的官府勢力。
他知道自己天賦遠不及同輩。
按照正常發展,他甚至連煉氣化神都難以突破,恐怕修行到三十歲便會返回凡塵了。
可空虛卻不想碌碌無爲,所以機緣到眼前自然不打算放過。
在他看來,雖然腦海裏沒了封魔洞中的記憶,但眼前這人肯定不可能憑空出現。
而封魔洞中唯有連通地府的裂隙。
秦白如果是外界潛入茅山意圖不軌的道士,那不可能冒着暴露的風險救他。
可能隻有從地府而來了。
能穿梭陰陽兩界的修士,對虛空來說就是擺在眼前的機緣。
虛空并沒有戳穿,而是小聲提醒道:“師兄,現如今宗門已經封山,隻要離開範圍就會被察覺,除非是有任務在身。”
秦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我有急事在身呢?”
空虛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正巧師弟我想接任務下山斬妖除魔,有幸能讓師兄陪同。”
“不過必須得明日,出山門的時辰也是有所規定。”
秦白點了根香煙說道:“那師弟可否讓我暫住一宿?”
“好的,師兄與我來吧。”
空虛自然答應了下來,不過秦白也隻是試探:“不用了,明日我會來找你的。”
說完後,秦白幾個閃身就消失在原地。
茅山派位于群山,想要躲藏并不難,秦白也能借此觀察下茅山在貞觀年間的勢力大小。
結果光是明面上的結丹修士就有四五位,煉氣化神就更多了。
以秦白的修爲隻能低調行事,當然哪怕是面對煉神返虛他也不虛,正面交手甚至能全身而退。
但大唐貞觀不是後世,到大宋的時候道統已經斷絕,秦白用那些妖魔手段挂羊頭賣狗肉,能看穿的人不多。
不過在如今,他的底牌大多都見不得光,說不定施展綠鈾或黑钛鍛鐵就會引來一堆大佬圍觀。
低調,還是以低調爲主。
至少得等突破煉神返虛,秦白才能略微有些話語權,到時候再想怎麽搞事情。
秦白默默的收斂氣息,然後躲藏在山中的偏僻角落裏。
連空虛都想不到,他認爲的高人正如此落魄,而且滿腦子都是苟發育的念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