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此刻,阿拉尼雅在心中低喝一聲,将魔導槍揮出。
目标正在前方,阿拉尼雅調整着魔導槍的反重力慣性系統,直直刺向了鑽石兵器頭部上方那令人作嘔的惡心肉瘤。
中了!
阿拉尼雅在心中歡呼,魔導槍刺入肉瘤的手感仿佛是刺入一層厚厚的堅韌的牛皮一般,但好在借助從天而落的沖擊力,阿拉尼雅成功讓魔導槍大半沒入其中。
“吼!”
核心受損,鑽石兵器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嚎叫,聲音之大,讓阿拉尼雅感覺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震裂了。
巨大的使骸巨人大吼大叫着,痛苦地開始搖晃着自己的腦袋,想要将爬在頭部的小蟲子搖下來。
爲了不被甩下去,阿拉尼雅死死地抓住魔導槍的尾端,将它的模式切換,槍尖裂開,死死卡在肉瘤中,給鑽石兵器帶來更大的痛苦和折磨。
雖然沒有将鑽石兵器的核心一擊搗毀,但隻要持續下去,就能将它的核心給破壞掉。
這樣想着,阿拉尼雅死死地抓住魔導槍,利用使骸甩動的慣性把魔導槍在肉瘤内拉動,制造出更大的裂口。
鑽石兵器在吃痛的情況下愈發狂躁,頭部向着四面八方大幅度擺動,離心力讓阿拉尼雅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處于失重的狀态,她甚至開始有了暈車的感覺。
一心想要借助魔導槍來破壞核心的阿拉尼雅注意力全在使骸的頭部,卻疏忽了來自背後的威脅。
使骸兵器的手布置何時已經從背部繞着伸向了頭部,像是人類驅趕着頭頂的蚊蟲一般,用力一揮。
剛剛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嘯風聲,阿拉尼雅就已經被掃落下去。
龍騎将軍掉落到了倒塌在地面上的凸型戰艦舷闆上,背部與堅硬的鋼鐵撞擊帶來的沖擊感讓阿拉尼雅一瞬間眼冒金星,随後伴随着灼燒般的疼痛感而來的還有強烈的嘔吐感。
阿拉尼雅急忙中想要用力跳起來,卻隻來得及從舷闆滾了一圈,随後沿着傾斜的舷闆滾到了下方的牆壁上。
不過,這一滾,卻也救了阿拉尼雅一命,鑽石兵器的巨拳從上方落到了她剛剛躺着的地方,戰艦的殘骸随之一抖,堅硬的鋼鐵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
阿拉尼雅痛苦地呻吟了一句,忍着痛楚,從牆面上爬了起來。
看着鑽石兵器在鋼鐵舷闆上留下的拳印,阿拉尼雅不由打了個寒顫。
“真是倒黴到家了,竟然要跟這種東西單挑。”
阿拉尼雅咳嗽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握緊手中的魔導槍,将槍尖朝上。
“人生啊,始料未及之事十之八九。”
一邊感歎着,阿拉尼雅奮力一躍,借助魔導槍的勾爪蕩到使骸巨人的背部。
幸運的是,之前在王都的戰鬥中,地面的魔導機甲部隊将鑽石兵器的胸部和上臂處的裝甲給破壞掉了,阿拉尼雅打算利用這一點對鑽石兵器發起攻擊。
畢竟,就算是她也沒辦法一下子從地上跳到幾十米高的鑽石兵器的頭頂,這個時候,就必須利用攀岩的技巧,保證自己的落腳點一步一步地向上進發了。
阿拉尼雅将魔導槍切換了模式,尖端的勾爪釘在了使骸外露的胳膊上,随後借力蕩到他的腰部,用力一踏向上竄起,避開使骸拍打的手的同時,向上前進了一步。
“可惡。”
因爲要躲避使骸的六隻粗大手臂的拍打,阿拉尼雅無奈之下隻能重新回到地面上。
這幅場景很像人們拍打着煩人的蒼蠅,鑽石兵器三番五次地拍打沒能将咬人的小蟲子拍死,變得越來越狂躁的同時,手臂擺動的幅度更大。
“好機會!”
阿拉尼雅在心底高呼一聲,魔導槍的尖端勾爪恰到好處穿過使骸巨人的手臂縫隙,刺中了頭部上的核心肉瘤。
“哈!”
阿拉尼亞再次接勢回轉身體,将透着血紅顔色的肉瘤一部分絞成爛肉。
鑽石兵器發出一身狂吼,直接向地上倒下身去,想要用自己的身體壓死在四周跳來跳去的小蟲子。
阿拉尼雅之後飛跳着落地,但這次,由于身體太過疲累,她沒能在第一時間将魔導槍的模式調整過來,還沒将逆噴射開啓抵消重力,阿拉尼雅就摔落在地上,随後重重吐了一口血後,無力起身。
看着鑽石兵器碩大的拳頭離自己越來越近,阿拉尼雅想要躲閃,但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和虛弱感讓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死亡的來臨。
這樣也好,和使骸糾纏了一輩子的自己最終死在使骸的手中,倒也不賴。
阿拉尼雅露出苦澀的笑容,閉上眼睛放棄了掙紮。
然而,最後一擊卻遲遲沒有落下來,而是傳來了劇烈的槍炮轟鳴聲?
阿拉尼雅在迷惑中睜開眼睛,看見了落在身前的兩台魔導機甲,它們似乎直直沖了過來狠狠撞在了使骸的身上,讓他摔在地上的同時,本該擊中阿拉尼雅的拳頭也因此落空。
“大姐頭!”
“小姐!”
熟悉的聲音傳來,阿拉尼雅睜大了眼睛。
“比格斯!維吉!”
他們兩個人怎麽會在這裏?列車呢?那些孩子怎麽樣呢?
似乎看出了阿拉尼雅的疑惑,還未等她開口,維吉已經開口說道:“他們已經全部去避難了,都很安全!”
從無線電中傳來的聲音還帶了幾分醉意,向來是酒還未醒,阿拉尼雅一聽就明白了,當即松了口氣。
“除了某個想要獨自逞英雄的家夥,大家都很安全。”
被比格斯戳到痛處,阿拉尼雅輕哼一聲,沒有說什麽,而是重新站了起來。
“大姐頭,你還好不?”
阿拉尼雅咬牙回答道:“不好也要上啊,馬上就要幹掉它了,加把勁啊!”
“收到!”
比格斯和維吉回應了一句後,持續着用着魔導機甲上的機槍對着鑽石兵器的腿部進行掃射,而阿拉尼雅則是服下身上攜帶的療傷藥劑後,重新忍耐着疼痛站了起來。
“腿,打他的腿!”
阿拉尼雅大喊。
她希望比格斯和維吉能夠給自己創造出機會,像之前那樣讓它再摔一次,阿拉尼雅就能一下子跳到它的頭上,對核心直接發起攻擊。
兩台機甲一邊跟鑽石兵器繞着圈子,一邊持續地噴射着槍火,在猛烈的火力傾瀉下,鑽石兵器左腿處的的裝甲已經完全破損,它的身體已經開始向一側傾斜。
眼看目的即将達到,但鑽石兵器卻突然發出咆哮,開始破壞起四周的地面,瞬間塵土開始彌漫。
煙塵四散,阿拉尼雅等人瞬間失去了視野,在這種煙幕之下,根本沒辦法瞄準鑽石兵器的左腿和核心。
“比格斯,把我扔上去!”
秉持着山不過來我就過去的心态,阿拉尼雅果斷讓比格斯把自己扔進煙霧之中。
“收到,要上了,大姐頭!”
阿拉尼雅突破了煙霧沖了進去,運氣正好,剛好前方便是鑽石兵器的頭部。
阿拉尼雅将魔導槍的動力開到最大,對準那個惡心的肉瘤,直直沖擊而去。
在鑽石兵器的頭部核心處,那個令人作嘔的肉瘤三分之一的區域已經由于之前的戰鬥變成了爛肉,現在阿拉尼雅要做的就是将剩下的部分也全部毀掉。
“吃我一槍!”
龍騎将軍大喝一聲,将告訴回旋的槍尖朝着肉瘤深處刺去,随後不顧魔導槍的損害,将魔導槍的限制解開,動力提升,超載運行!
魔導槍的槍身開始劇烈發燙,阿拉尼雅握住它的手傳來灼熱的刺痛感,空氣中彌漫着橡膠手套燒焦的古怪味道。
阿拉尼雅用盡最後力量将自己的愛槍狠狠插入核心中,在愈發滾燙的槍刃嗡鳴中,長槍終于抵達了極限,突然膨脹炸裂開來。
劇烈的爆炸在肉瘤的中心發生,将整個肉瘤炸得四散碎開,在核心處的阿拉尼雅也被沖擊給擊飛,從空中掉落。
完蛋!
阿拉尼雅在心中暗罵,失去了魔導槍,現在從這個高度掉下去絕對涼涼。
“大姐頭!”
比格斯聲嘶力竭地呼喊着,将魔導機甲的手遠遠伸了過來,但是,距離完全不夠。
“大姐頭!!”
維吉的機甲踩着比格斯的機甲跳了起來,拼命地向着阿拉尼雅伸出手去。
“維吉!”
剛剛接觸到魔導機甲的瞬間,爆炸的氣流從後方吹了過來,那是魔導槍爆炸所無法媲美的規模。
阿拉尼雅死命地抓着維吉的機甲,但卻被劇烈的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空氣中彌漫着焦臭味和泥土的氣息。
下一刻,泥土和血肉從天而落,将阿拉尼雅和魔導機甲整個埋在其中,阿拉尼雅的眼前瞬間變得漆黑一片。
……
等到阿拉尼雅再次醒過來時,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還活着,眼前漆黑一片,鼻腔和口腔中傳來泥土的味道。
阿拉尼雅嘗試着運動了下腿腳,悄然松了口氣,幸運的是她的身體還算完好。
阿拉尼雅用力地移動了下手心和膝蓋,發現自己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中,用力向前爬着,在不遠處有着光芒。
阿拉尼雅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這是被泥土砂石給埋住了,她奮力向前爬着,終于好不容易爬了出來。
“咳咳咳!”
龍騎将軍劇烈地咳嗽着,嘴巴和鼻腔中全是泥沙,她一邊咳嗽一邊吐着嘴裏的砂土,随即環顧四周,隻看見破破爛爛的魔導機甲就癱在自己的身後,在爆炸中正是它用身軀保護了阿拉尼雅。
在魔導機甲的一側,一塊破爛的看闆插在土砂之間。
“給您獻上至高的寬娛:特湦布萊耶-高遠度假村,由此去20裏。”
特湦布萊耶還是帝國人民的度假勝地的時候,怕不是要追溯到神使家族的菲涅斯塔拉宮殿被帝國襲擊之前了。
“哈,至高的寬娛。”
就現在這個世界的情況而言,也是至高的諷刺了。
阿拉尼雅内心嗤笑一聲,旋即開始在這片廢墟間尋找起比格斯和維吉的身影。
“比格斯?維吉?”
阿拉尼雅高喊着兩人的名字。
“在這裏!”
很快,她的呼喊便得到了回應,從土砂的下方有兩雙手艱難地扒開土堆伸了出來。
其中厚實的手是比格斯的,指節分明的那雙是維吉的,阿拉尼雅走到那裏,一手抓着一個,将他們拉了上來。
“任務完成了。”
阿拉尼雅靠在魔導機甲的殘骸上,疲憊地吐出一口氣,而在另一邊,比格斯和維吉都在吐着嘴裏的泥沙。
終于,結束了,雖然一路上經受了各種苦難和險阻,但是好歹最終還是活着下來了,避難的人們也平安無事,皆大歡喜。
比格斯将嘴裏的帶着泥沙的唾沫吐完,看着依靠在魔導機甲旁的龍騎将軍,眼睛一轉,嘿嘿笑着,用假聲說道:“咳咳,各位,一直以來,謝謝了。”
他在學阿拉尼雅從飛艇跳下來的那一幕,笨拙的學習反而讓阿拉尼雅感覺到不好意思起來,于是龍騎将軍側過了視線不去看這個得意洋洋的家夥。
“哈哈哈,大姐頭什麽時候會跟我們說這些啊。”維吉也笑了起來。
“我可從沒聽過。”
“大姐頭說了謝謝是吧,我沒聽錯吧?”
“那是赴死的人才會說的話,是吧?是吧?”
兩個人像是在表演着相聲一唱一和,到最後,互相哈哈大笑起來。
混蛋!快給老娘忘了這一茬啊!
阿拉尼雅氣鼓鼓地瞪着他倆,由衷地想要回到過去将自己的黑曆史抹除。
“天色變差了啊。”
“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
“大姐頭是不是回去了要謝謝大家呀。”
忍無可忍的阿拉尼雅終于發飙了。
“喂!你們兩個家夥,适可而止啊!”
“吼!”
阿拉尼雅的聲音被嘶吼的咆哮壓了下去。
“額……”
轉過頭望去,一群群的飛行類使骸從遠方飛來,看起來應該是從帝都過來的。
“啊,又來了。”
“不愧是大姐頭。”
比格斯和維吉用着哀怨的眼神看過來。
“怪我咯?”
阿拉尼雅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趕緊和兩人從魔導機甲上取下能用的武器,不能讓這群使骸跑到特湦布萊耶去了。
“好煩啊,我想睡覺啊啊!”
最糟糕的一天看來還沒有結束。
……
等到将使骸清理幹淨的時候,天色已經日薄西山,黃昏的晚霞染紅了整片天宇。
阿拉尼雅拖着遍體鱗傷的身軀回到了飛艇上,她和維吉還有比格斯兩人一同回到了那個小女孩還有乘坐列車的孩子們所在的避難所。
等一見到面容上增加了幾道傷疤,渾身上下髒兮兮透露着斑駁血迹的阿拉尼雅,小女孩的眼中便湧出了大滴大滴的淚水,她急急忙忙跑向阿拉尼雅,緊緊地抱柱了她。
阿拉尼雅抱起小女孩,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我,我好害怕……”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阿拉尼雅語氣溫柔。
再怎麽堅強的小孩子終究也隻是小孩子罷了,他們本就應該在父母的關懷下無憂無慮地成長,而不是在死亡和恐懼下瑟瑟發抖。
“我害怕你,還有大家都不在了,都死掉了。”
阿拉尼雅雙手抱緊着懷裏顫抖的小小身體,這個小姑娘和自己幼年時有着同樣的恐懼和悲傷。
那樣痛苦的經曆和感受,隻有一份就夠了。
阿拉尼雅将小女孩抱緊,溫柔地呢喃道:“沒事的,已經安全了。”
當年的自己,正是爲了複仇,想着将使骸全都要殺掉,才走上了傭兵這一條路。
随着和比格斯、維吉這些人相識,阿拉尼雅遇見了越來越多的戰友,武藝精進的同時,加入帝國軍中地位也節節攀升。
但同時,加入了帝國軍隊這種以使骸爲武器的軍隊,也讓她感受到由衷的矛盾和難受,最終,到頭來,她還是沒能實現自己那當初的願望,但至少她學會了去保護而不再是殺戮。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阿拉尼雅才想起來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的名字。
“安缇庫姆,安缇庫姆·索爾。”
“小索爾,是個好名字。”
對于尼夫海姆人來講,這是能讓人回憶起那曆史文明榮光的名字。
“姐姐,我想變強。”
連想法都跟自己那個時候一樣,阿拉尼雅看着她,就仿佛看見了自己過去的身影。
“哦?”
“就像姐姐這樣。”
小索爾有模有樣地說着。
“像我這樣嗎?”
索爾用力地點着頭。
“可是我并不強,今天都是勉強撐着的啦,好幾次都差點要哭了诶。”
“是,是這樣嗎?”
“沒錯呀,但是,隻要有戰鬥的勇氣就很好了,今天是誰還說我也要戰鬥來着?”
阿拉尼雅微笑着點了點索爾的鼻子。
“保持這份勇氣,小索爾。”
索爾的臉上浮現出害羞的笑容,阿拉尼雅松了一口氣,将她從懷裏放了下來,哄小孩子可真是個技術活。
就在驚鴻一瞥中,阿拉尼雅看見了索爾内襯上的胸針。
松垮的大衣之下,索爾穿的是一眼就讓人明白價格不菲縫紉精湛的衣服。阿拉尼娅對她的胸針有印象。不,何止是有印象,那是軍人中誰都知道的圖紋,帝族艾爾德卡普特的家紋。
“這是陛下親自托付給我的,機密任務。”
早就覺得洛基的那一番言語沒有那麽簡單,伊德拉·艾爾德卡普特的長子早年戰死,大家從表面上看都以爲帝國沒有後繼者了。但要是皇子偷偷地藏着小孩呢?
何況,她起的還是索爾這個名字。
“索爾海姆的太陽将再次升起。“
這是皇帝的遺言。
可能皇帝并沒有完全聽信懷有二心的宰相,對其隐瞞了索爾的存在。
于是,當亞丹展露獠牙之時,再命亞薩找到索爾并保護起來。
“小索爾。”
這個孩子之前是在哪裏怎麽樣活過來的阿拉尼娅并不想知道,但是毫無疑問,這是個被愛眷顧的孩子。
“你得好好活着,你的命來之不易。”
無論是爲了之前養育你的人也好,還是爲了誓死守護你的人也好。
阿拉尼娅再一次抱緊了索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