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啞古老的聲音響起：“小子，你體内有靈妖？”
清芷被惡樟的話吓了一跳。
跟皇小仙在一起這麽久，她竟然沒看出來皇小仙體内還有靈妖。
隐藏的夠深哪！
皇小仙不隐瞞，這幾乎不算秘密，清芷沒可以打探，否則很容易就能知道。
“晚輩體内是幻雪迷蓮。”
“喔——好造化！”
惡樟感慨萬千，擺出語重心長的樣子說道：“你們人族的兮木若在，也該能像我一樣，隐蔽一方了。可惜被徹底毀滅。”
無緣無故提這幹嘛？
皇小仙相信惡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懶得去揣測，不如聽他接着往下說。
同時又知道了樹妖的名字叫做兮木！
兮木，木兮城？
原來如此。
惡樟恐怕還不知道皇小仙已經把兮木帶回來了，此時就在三生雪山腹内。
也有幾十丈高大，枝葉青翠欲滴，就是還沒誕生靈智，估計也快了。
惡樟緩緩說道：“當年天地初始，世界上隻有我跟兮木，妖青三個生命，還是兮木最先誕生靈智，以生機液灌輸于我跟妖青，讓我們兩個也成爲靈妖。轉眼已是千萬年，想念當年的兄弟啊。”
發現皇小仙非常鎮定，惡樟感覺奇怪：“你不想知道兮木的故事麽？我看你一點不好奇。”
皇小仙反問：“前輩爲什麽提起兮木？既然已經是過往，提起還有什麽意義？”
“嚯！”惡樟激動起來：“那是你們人族起源，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相信你們人族典籍上沒有記載過。”
别說兮木了，人族曆史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消失一部分，皇小仙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有時雖然有好奇心，卻無法追究。
“前輩，人族曆史本來就很突兀，消失的又豈止是兮木？”
惡樟轟隆一聲，半天才又說道：“沒錯，兮木當年付出了太多，人族得到的饋贈太多，所以人族曆經劫難，雖然最後失去兮木庇護，也依舊昌盛不衰，如果兮木還在，人族也許早踏破了九天，掌控了萬界，豈容異族猖獗。”
這話說的義正辭嚴，正氣凜然。
清芷下意識挺直了脊梁，在萬界，人族代表着修真大界，人族獲得的榮耀，魔族臉上也有光彩，她也同樣覺得心情澎湃。
皇小仙同樣如此。
可他的關注點不一樣。
“兮木前輩饋贈給人族的榮耀太多，惡樟前輩你……恐怕心裏也不爽吧？”
清芷瞬間感覺冷嗖嗖的一股寒風透入脊髓，無法再保持自己的身姿挺拔。
皇小仙這話說的太大膽。
就差沒指着惡樟的鼻子質問了。
惡樟反而沒有任何動靜，沉默了很久才低沉着說道：“指責我，你還不夠資格。當初，萬界征伐，修真大界如同一座肥膏，任人宰割，人妖魔三族根本沒有反抗餘地。兮族庇護了人族，我庇護了魔族，妖青庇護了妖族，三族之下，被庇護的各個小族猶如過江之鲫，可惜，妖青崩潰，天地嚎哭，山呼海嘯，妖青把妖族所有托付給兮木，妖族成了人族依附之族，可兮木厚此薄彼，饋贈分配給人族的太多，給妖族的太少，導緻人族一支獨大，吞天滅地，這違背了我們兄弟當年立下的誓言，我對兮木出手，難道不對嗎？”
皇小仙笑了：“前輩不用激動，我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而是來請教前輩的。”
惡樟哀歎一聲：“請教？你慧線懸天，精魄八穩，氣定神閑，何來請教？”
清芷聽了個寂寞。
她沒聽懂。
這兩位說的是啥？能不能不說黑話？修真通用語他不香麽？
不對啊，這兩人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講的确實是修真通用語。
可是這些字連在一起怎麽就聽不懂了呢？
皇小仙“嘿嘿”笑着：“惡樟前輩确實大智慧，那我請問前輩怎麽看？”
惡樟“哼”了一聲：“人族奸詐，智計百出，你之想法，會毀我魔族根基，成你人族霸業，吾不看好！”
“我希望能得到前輩支持。”
“吾不支持。”
“好吧。”皇小仙咧咧嘴：“我以兮木之名，請前輩支持。”
惡樟怔了下，接着發出一陣呼嘯，算是嘲諷的笑聲：“以兮木之名？你也配！”
皇小仙随手端出一杯木精華，傾覆在惡樟枝幹上：“這樣還配不配？”
惡樟巨大的主幹竟然發出陣陣顫栗，引得整個魔生界轟隆不斷，聲音變的尖銳高亢：“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怎麽會有……你怎麽會有？”
他沒說出皇小仙有什麽，可是清芷看見了。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可是能感受到裏面蘊含的無窮生機和讓她厭惡的氣息。
隻是她不便于開口詢問。
皇小仙則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樣子：“我想知道的是我配不配要求你？你同意不？跟我是誰有關系麽？至于我怎麽會有……與你無關。”
惡樟戰栗半天才恢複平靜，這次，沉默了許久。
皇小仙也不急，跟着它一起沉默着。
清芷驚奇的發現自己如果不用眼睛看的話，竟然感受不到皇小仙和惡樟的存在。
他們跟這片天地徹底融于一體。
很久以後，惡樟才低沉的問道：“你是怎麽作到的？”
“重要麽？”皇小仙冷聲反問。
惡樟沉吟片刻：“你的境界不夠，修爲低的可憐，當然不可能修煉到的這種程度，凡塵也沒有誰能修煉到這種程度，因爲凡人不懂法則。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你被接納成爲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說到這裏，惡樟發出一聲沉悶歎息：“人類太妖孽，兮木……确實讓人佩服。好，我答應你。”
皇小仙臉上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扭頭看了清芷一眼：“我希望魔族的統帥是個有智慧的人。”
清芷愣了一下。
她跟着皇小仙來到這裏，先前還能融入到兩人交流裏，可是忽然間就完全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了。
直到現在，她還沒清醒過來，發現皇小仙在看她，下意識的露出疑惑神情。
惡樟主幹内發出“呼噜”一聲：“九世身懷魔族重寶，骁勇善戰，他爲帥，無往不利，他不好嗎？”
“不好。”皇小仙很幹脆：“你覺得好不行，必須得我覺得好。”
“可是這個女娃……境界不夠，戰鬥力也差了太多，又沒有憑仗，你看好她什麽？”
清芷終于明白過來，兩個人正在聊她，好像皇小仙舉薦她，惡樟不看好。
她更不能插話了，隻能豎起耳朵認真聽着。
皇小仙緩緩說道：“她夠智慧，能帶着魔族走的更遠。”
“可她缺乏敬畏。”
“敬畏——首先來自于敬，然後才畏，惡樟前輩你庇護魔族，卻把魔族當作自己的私有物，可以左右魔族的内部架構和未來，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想過讓魔族成爲一方主宰，卻制約了魔族的自由天分，有智者何以敬你？既無敬，又何來畏？”
清芷被皇小仙幾句話說的渾身一震。
她也許不能準确表達出内心想法，倒是皇小仙幾句話就把她心底最深處的話說出來，雖然說的平靜，在她耳裏卻振聾發聩。
惡樟再次被震動，主幹一陣波動。
再這樣聊下去，皇小仙能把他聊崩潰了。
“不愧是兮木的傳人，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皇小仙呵呵兩聲：“你還是小看了兮木，我不是它的傳人，它的傳承另有其人過繼，倒是你，該考慮下是否該找個傳承者了，我看九世就不錯，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皇小仙轉身就走：“你想多了，我沒那麽閑，告知你的七位元老，我需要魔族走出去，直面強敵！”
惡樟低吼：“我說了，你不能斷了魔族的脊梁！”
“大敵當前，魔族覺得有你的庇護，可以躺赢這場戰争，可以憑仗九世他們的付出，拿到戰後的話語權，于是龜縮到魔生之地，苟延殘喘，還覺得沾沾自喜，你認爲這樣的種族還能走多遠？這樣的種族未來又能走出幾個蓋世英雄，不朽傳奇！”
皇小仙邊說邊走，身影消失後很久，話語還在空中回蕩。
惡樟的枝杈嘩啦啦的響着，漆黑的葉子有很多撲簌簌落下。
黑葉落下的地方緩緩出現七個身影，正是七位元老。
惡樟慢慢平靜：“你們七個怎麽看這個人類？是不是會成爲魔族未來的心腹大患？”
一位元老躬身：“元祖，皇小仙這個人，性情乖張，浮躁輕狂，卻有劍神的背景，來頭很大，可以合作，不值得信賴。”
又一位元老躬身：“此子不止輕狂，還狠辣歹毒，睚眦必報，萬萬不能信任，會毀我魔族根基。”
兩人說完後，其他人都保持沉默。
“沒有其他意見了麽？”
惡樟沉聲又問。
有元老越衆而出：“元祖，我們聽您的，您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其他元老紛紛附和。
惡樟沉默了，皇小仙的話語還在耳邊震蕩，跟兮木當年一個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