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兮臉色不變。
大魏所處的地理位置很好。
西邊臨海,設有碼頭,中南部土壤肥沃,适合耕種,條件比起周邊國家強上不少,也就是這個原因,旁邊相鄰的仁平屢屢侵犯,甚至在十幾年前還将原本屬于大魏的豐饒區給割讓了去。
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暴政下嚴苛稅收,隻要不遇見荒年,也不會産生暴動。
但從去年開始,有些地區隐隐有了預兆,各地的作物産量下滑小半,今年更厲害,已經不少作物枯死。
依舊不見落雨。
是以先從戶部動手。
其他部門即便整頓的再好,沒有錢,什麽事情都寸步難行。
去年開始,已經有一些人抵押了房子田地,最後成爲了流民,要是一個處理不好,就會落草爲寇,成爲地區不安定的隐患。
眼前這些受了人教唆的流民,隻不過是現在的一個縮影。
容兮對于這一點非常清楚。
曾經她還是晉國長公主的時候,研究過大魏,覺得要是在這片區域,換一個有點野心的君主,指不定要怎麽開疆擴土。
隻不過肯定不是現在。
那侍衛制住一個人,殺雞儆猴的效果還不錯,之後不管被踹倒那人如何叫嚷,後面的流民都是咬着牙,最後閉嘴。
看來眼前這就是這次行動的小頭目了。
少年帝皇已經下馬走到他跟前,揮手讓那侍衛退開。
那人疑惑一愣。
容兮已經擡腳,将他踹翻,眉眼籠罩陰沉,笑着,語調卻一轉,無比森然,“真是英勇無畏啊,不知道你是哪位的手下?成文侯?廣陽侯?還是原平侯?”
“老子聽不懂你個狗皇帝在說什麽,你殘暴不仁,征收如此高的賦稅,還将爲民請命的衛大人關了起來……”
輕輕的一陣風,那人瞬間啞聲,瞳孔放大。
容兮臉上漫不經心,手中的匕首忽的扔出去,蹭過他的耳尖,一陣刺痛。
匕首紮在地上,那入地的深度還有刀刃碰撞泥土石塊的聲音,讓人牙酸。
“聽不懂朕在說什麽?手上生繭的痕迹,看得出來習慣用劍握筆,并不是操持農活的手。”
這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容兮已經輕蔑一笑,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起來幾分。
氣極,将他手腕捏的生疼。
“還有衛傑…想必是原平侯?”
眼前漂亮陰郁的小皇帝,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讓人心中發顫的結論。
隻是不知道對方是因爲利益,還是受到了脅迫或誤導了。
對于旁人,容兮向來隻注重結果。
少年帝皇音色冷淡,看着有些茫然對視的其他青壯年,“真覺得自己能夠全身而退?被忽悠傻了?以爲這是哪裏?”
她呵笑,甩開對方的手,俯身一抽,将自己的匕首收回來。
“帶下去,給朕好好問出來,這背後的人是誰。”
“是。”
旁邊人應聲,有官員漲紅了臉,似乎想要說什麽。
但與樓星散一樣,都站在原地,聽着這話,有些譏諷的看着容兮。
因爲這段時間容兮的遊刃有餘,很容易讓人産生一種誤解。
好似隻要信任這個人,什麽問題都能夠解決。
他自認不是什麽爲民請命的王爺,也不在乎社稷蒼生,隻覺得好笑。
樓星散想着。
不管是什麽利益政治。
他在邊關見識了太多。
也就隻有生活在和平如長恒,富饒如崇洛這樣的地方會說他們這些邊關将士是大魏的守護神。
邊關五年,他見了太多朝廷的腐敗無力,物資永遠遲運或久運不到,上面不在乎,官員勾結貪污,土匪攔截。
邊關戰士吃不飽穿不暖,還被周圍的百姓認爲是朝廷的走狗,在極端稅收之下,軍民關系關系越發緊張。
對于邊關百姓來說,被旁邊有深仇大恨的仁平國占領,成爲仁平國人的下人都要好過在大魏,好歹還能當人。
隻有這小皇帝錦衣玉食,養的嬌弱混賬。
樓星散扯了一下唇角,眼神徹底涼下來。
—
因爲遇刺,一行人氣氛冷凝,直接回錦榮行宮。
容兮坐在馬車上,眼前攤開暗部呈遞上來的折子,捏着龍紋的巾帕,一下一下擦着自己的指尖。
暗衛也是上一任帝皇留下來爲了穩住容兮皇位,都是孤兒培養起來,平日不常出現在衆人眼前,總容易被忽略。
等容兮來了,才徹底的被運用起來。
容兮剛回了九重殿,就召集所有大臣議事廳議事。
因爲是密林之中出的事情,大臣的家眷還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就迎來了如此森冷的氛圍。
聽說容兮遇刺,餘若有些着急了。
她是天命之女,她看上的男人現在雖然還暴戾兇殘,其實也就是孩子氣罷了。
她相信,隻要給她一點時間教導容兮,容兮總會改的,那些人怎麽能一點機會都不給容兮呢!
相信隻要有她在,容兮會慢慢變好的。
現在不過犧牲幾條庶民的命而已,換來以後的盛世明君,這難道不劃算嗎?
她得去找祖父,至少給她争取到見容兮的機會。
帶着這樣的想法,她卻撲了一個空。
——
九重殿内,樓星散就跟在容兮身後,眼看着容兮慢條斯理的洗手,擦拭指尖,擡眼看過來。
這小皇帝明顯氣還沒消。
氣勁這麽大。
“覺得朕做的有錯?”
樓星散扯了下笑,卻沒到眼底,隻散漫道:“哪能呢。”
這能叫有錯?
分明就是錯大了!
自己還不承認。
樓星散就不說,他還等着看長恒動亂,看這高高在上的小皇帝哭着跪倒的樣子。
容兮也沒指望他狗嘴裏吐出象牙來,轉身往外走。
大殿之上,衆臣都已經在等候,本來出行了一天,一個個都很疲憊,又出了這事情,精神高度緊張,好幾個年紀大了的老臣都覺得自己精力不濟。
等容兮坐上高座,衆臣行禮的同時心裏也有些嘀咕。
平時那些心照不宣卻不敢提及的事情一下子被擺在了明面上,面對着這樣的暴君,他們該要怎麽做,就非常關鍵了。
關乎生死。
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
容兮等了片刻,微微眯起眼睛來,面色不善。
“把人帶上來。”
所有人一愣,側頭往殿門口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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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