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在曆經磨難後會堅定自己的信仰,但我的心裏從那天起隻有複仇的怒火,我就是爲了複仇才參加了自由遊擊隊。算算時間,從我17歲開始加入——到現在已經有10年了。”
倒推算下時間,艾雅是十六歲就嫁人了,十七歲遇到人生大變,從此之後開啓了長達10年的自由軍生涯,一直到她的組織被自己人出賣,整個自由軍被徹底毀滅,而她自己也在奮戰過後淪爲了階下囚。
如果不是遇到巴辛姆的話,或許艾雅的人生也就永遠定格在了昨日,從出生到死亡的27年間經曆衆多困難,卻連一次拯救都從未得到過。即使如此還要跪拜供奉神明的話,未免是生而爲人的悲哀。
“這就是我們生存的世界,我們流血犧牲都要維護的神明尊嚴,卻對我們的生死與痛苦置之不理。”
仰頭喝下酒瓶裏的紅酒,艾雅不願意再繼續關于自己的話題。沙漠并不是個适合讓人進行讨論的地方。流出的汗水随後便開始蒸發,隻要有縫隙,粉末一般的細沙就會鑽進所有的角落。并且侵蝕身心的沙漠地獄,它的可怕與麻煩就在于寂靜的折磨,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所以,現在起我也有着和巴辛姆你一樣的想法。”
艾雅再度擡起目光。将巴辛姆的表情納入視野後,她的眼神中暴發出令人矚目的光芒。那股目光是如此炙熱,似乎隻有在說起反抗,複仇,拯救的話題時艾雅才會被刺激到,顯得更像是個活人一樣。因爲自己的經曆而對現實不滿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巅峰。
“我早已經受夠這種事情了,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改變,在家人都死後又應該爲了誰去努力。”
“或者說,我現在連活下去的理由都失去了。”
“可是,如果讓我就這麽死掉的話,無論如何我都不甘心。我還什麽都不知道,究竟是誰造成了現在的這一切,是誰讓我的命運遭受了如此痛苦的挫折——這絕不是殺幾個人渣就能得到答案的,不管殺多人他們的死狀多麽凄慘,我的内心早已經毫無波動。”
握緊手中的細沙,艾雅看着沙子從手指的縫隙間流出,越是想要握緊越是流的快速。
那流淌而出的細沙,正是艾雅想要追尋的答案。一個總是摸不着碰不到的回答,究竟是誰導緻了這一切慘劇的發生,它的根源又是在哪裏?
艾雅想要尋找一個答案,那怕爲此付出一生的代價,她也要将這個答案找出來——然後,進行徹頭徹尾的複仇,不管是向這個扭曲冷酷的中東世界,還是那虛無缥缈的神明都是她複仇的對象。
巴辛姆直視着那炙熱的眼神,艾雅的精神似乎從萎靡中走了出來,攥緊的拳頭仿佛正握緊了鋼槍。讓他在這寒風蕭瑟的夜晚中,感到了一絲名爲共鳴的情緒。
艾雅其實已經意識到了,她所要面對的是一種無形的敵人,它寄宿在每個人的心理并且紮下了根。如果真要複仇的話,那麽毫無疑問是和這片大地上的每個人作對。但她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如何,對于艾雅來說她早在10年前就死了,如今隻是逃出生天後,想要回頭去找當年就渴望知道的答案。
——爲什麽神明沒有回應她,爲什麽要如此殘忍的對待她,愛人和孩子。
——令人憎恨的冷酷而又傲慢的神,如果真的存在的話,它要付出代價。
如此想着的艾雅其實已經具備了刺客的基礎。
“萬物皆虛,萬事皆允。”
此時,巴辛姆忽然說道。
“一切皆爲虛妄,萬事皆爲自由。凡是束縛我們的任何事物即爲虛妄之物,嚴格意義上來說法律和道德也是如此,但我們遵循法律是爲了生活的安甯,崇尚道德是身而爲人的本份。除此之外,探尋信仰的本質是我們的自由所在,是身而爲人的思想自由。”
“思想的自由?”
巴辛姆點點頭,那是所有人從出生開始就擁有的權利。但是在這個世界(中東)裏卻被嚴格的束縛了起來,固然有它好的一面,但從時代的進化來看,這種思想上的禁锢,行爲上的束縛,無非就是中州的“清”翻版。所以必須要站起來反抗它,不管是統治這個國家的固有階層,亦或者是神明本身。
而對于刺客組織而言,除了效仿曆代在黑暗中默默守護人類以外,還有斬破束縛引領人們的思想解放獲得自由。這份自由并不是放蕩不羁,混亂且毫無秩序的自由,而是人類對美好的向往與憧憬,幻想着幸福未來的自由。
篝火發出噼啪作響的聲音。
溫暖的橘色火光照亮着艾雅的臉龐,在交談中艾雅的眼神漸漸變得明亮起來。從巴辛姆的解釋中,她看到了一條自己從未發現過的道路。大膽的解放思想去探尋真相,直指矛盾的本源撕破一切虛僞的僞裝,艾雅所聽到與見到的都是僞裝的虛妄産物,應當大膽去質疑和探尋真實。
“所謂的神明隻是當權者用來糊弄民衆的把戲,如果它不存在就是欺騙,如果它存在——那麽更該被消滅。”
當然,巴辛姆将其中的風險也告訴了艾雅,追尋自由的道路并不是沒有風險的。
“如果你和我抱有同樣的想法,那你或許應該加入我的隊伍。至于它的性質就像剛剛說的那樣。雖然是刺客組織,但本質上是追求解放思想反對禁锢,以人類利益爲追求的組織。我不否認這其中會沾血,但我可以保證組織殺的人都是這個世界的毒瘤,隻會給普通人帶來苦難與悲痛的惡人們。”
“殺死這些惡人作爲懲罰的暴力手段,同時還要給予普通人思想上的指引,讓他們明白自己還擁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再是爲了某個神明的正統打的你死我活,而是爲了自己和家人的幸福而自由的活着。我們不是悲劇的制造者,我們是守護者。”
“守護那些本該自由的追求幸福的人們,以及殺死那些阻礙人們得到幸福,借助神權或者政權欺壓平民的惡黨。我們是行走于陰影中的刺客,鞠躬于黑暗,卻侍奉于光明。我們的信條就是——萬事皆虛,萬物皆允。”
巴辛姆無比陳懇的說道,而艾雅的目光也漸漸亮了起來。
“但如果你加入的話,将時刻面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