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随着王富強這一刀揮出,天地震動,整個玄陽宗都跟着劇烈搖晃起來,無數殿宇不斷坍塌,原本守在玄陽宗的無數強者,也再次遭受了無妄之災。

短短瞬間,玄陽宗所面對的損失,就已經超出了抵抗冥界的損失。

這樣界别的戰鬥究竟有多可怕,由此便可以看出。

而玄陽宗山門位置,戰鬥還在繼續,地面上,白芷跟那把拂塵還在繼續纏鬥,天際之上,露出本體的紅菱跟那匹月白龍馬不斷對撞,每一次對撞,一樣是地動山搖。

另一邊,王富強一刀斬下之後,身體直接從漫天塵埃中倒飛出來,接着有一道光芒沖天而起,那位太極門的祖師爺周身披着霞光,直接離開地面,纖塵不染。

在這一刻,他似乎看起來才有點天神的樣子。

王富強穩住身形之後,眯着雙手,手中緊緊的抓着斷龍刀,而那五把飛劍也直接回到他的身側,起伏不定。

這位太極門的祖師爺出現之後,并沒有繼續對王富強出手,而是眯着雙眼,盯着王富強手中那半截斷龍刀,皺眉道:“你是妖族?”

不等王富強回答,他很快搖了搖頭,繼續道:“不對,你體魄雖然堪比妖族,但确确實實隻是人。”

他又一次搖了搖頭,“奇怪,奇怪,真是奇怪,你究竟是誰?”

王富強沒有回答,臉色沉重,因爲先前的兩次攻擊,幾乎已經是他全部的力量,但卻不能傷到這家夥分毫,可對方一次反擊,就差點要了自己的性命。

這就證明,眼前這個家夥,已經強大到他都無法撼動的存在。

不愧爲天神。

王富強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是太少,特别是對這些所謂天神的了解還是太少。

而且除了這個家夥,背後很可能還存在别的天神,别的不說,之前在界河遇上的那尊法相金身,背後也是一位天神,雖然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但王富強覺得,他此刻或許就在暗中看着,說不好就在那漩渦之中。

先前進入漩渦,王富強已經斷定,這漩渦的出現,就是爲了吸收劍氣山河的氣運和傳承,然後轉嫁到神界之中,而他先前所看到的那個世界,并不是元央界,而是神界。

也就是說,這個漩渦出現在這裏,就等于打開了劍氣山河和神界的聯系,劍氣山河的修士無法通過這個漩渦去到神界,但神界那些天神卻可以通過這個漩渦直接進入劍氣山河。

現在隻是一個,就已經如此棘手,若是再來一個甚至兩個,他今天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之前對付季長河,是因爲有元央界那個老頭的存在,他才能夠成長到跟季長河一樣的水準,之後紅菱白芷覺醒,他原本以爲有紅菱白芷的存在,自己今後的安全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了,這也是他之所以決定将那方遺迹留在蘊靈門的原因之一,但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神界,天神,遠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的,不過是半截斷龍刀,就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威力,就能讓整個劍氣山河爲之動容,更何況是神界而來的天神。

如今紅菱白芷已經被纏住,根本不可能抽身來幫他,那麽整個劍氣山河,還有誰能救他?

沒有了,一個都沒有。

這個時代,他是完完全全的外人,根本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也不可能再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救他。

所以他隻能自己救自己。

既然對方要殺自己,那自己又爲何不能殺了對方?

既然想讓我死,那就誰也别想好好活。

此時此刻,王富強心中似乎突然升起一種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似乎是不甘,又似乎是憤怒,又好像是積攢了數萬年甚至數十萬年的神秘存在。

就在這一刻,這股力量似乎受到了某種激發,似乎要完全爆發出來,就像是火山低下的熔岩一般。

下一刻,在王富強的身上,也出現了色彩斑斓的光芒,跟太極門那位祖師爺,竟是不相上下。

而随着這些光芒出現,白芷的氣息也在瞬間增強,一聲炸響,那把拂塵的絲線瞬間被完全崩碎,而白芷也在瞬間化作一道流光,出現在王富強身邊。

以此同時,紅菱也直接擺脫那匹月白龍馬,一樣出現在王富強身側。

這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儀式,某種晉升,王富強的晉升。

而作爲王富強的守護神獸,紅菱白芷自然應當歸位。

看到這一幕,那位太極門的祖師爺雙眼更加陰沉。

如果說先前王富強讓他覺得震驚,那麽現在的王富強,卻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恐懼。

這種恐懼,自從他離開劍氣山河之後,已經不曾有過,此刻突然出現,竟還是那般清晰。

王富強身上流光溢彩,直接出現在紅菱背上,然後那圈火焰也跟着出現,正好在王富強的身後,緩慢旋轉,以此同時,王富強整個氣息陡然一變,變得模糊,變得不存在。

他明明站在那裏,但卻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眼睛可以看到,但卻感受不到。

王富強右手伸出,半截斷龍刀也跟着伸出。

而随着他右手的斷龍刀伸出,白芷瞬間化作一道流光,無數藤蔓直接纏繞在斷龍刀之上,剛好将斷龍刀斷裂的那一半補齊,形成了完整的斷龍刀。

一半是鏽迹斑駁的斷龍刀,一半是藤蔓組成的斷龍刀。

藤蔓延伸,纏繞着鏽迹斑駁的斷龍刀,也纏繞着王富強的手臂,所以不論是白芷還是斷龍刀,這一刻似乎都跟王富強完全融爲一體。

斷龍刀本沒有器靈,但這一刻,卻有了,這個器靈,就是白芷。

此時此刻,王富強才算是真正的掌握了斷龍刀,跟斷龍刀完全形成了共鳴,也是此時此刻,斷龍刀終于完全成爲了一柄神兵,一柄可以斬殺天神的神兵。

王富強緩緩閉上雙眼,然後睜開雙眼。

氣息再次一變。

這一刻,王富強看起來才像是一名真正的谪仙人,才像是一名可以跟天神對抗的強大存在,他腳下的紅菱,竟是他的坐騎,他手中的白芷,就是他的神器,他身後的火焰光圈,就是他天神的象征。

王富強将手中斷龍刀一抖,頓時有無數火焰纏繞其上。

王富強看着對面的那位太極門祖師爺,終于開口:“你想知道我是誰?隻可惜你卻沒有資格知道。”

說完,他直接将手中斷龍刀舉起,但卻沒有斬下。

而随着他手中的斷龍刀舉起,整個玄陽宗,開始有無數飛劍憑空出現,不斷升空,越來越多,不論是普通的刀劍,還是修士的本命飛劍,就算是那些來自元央界的仙人,就算是他們的飛劍,也在這一刻完全失去控制,不由自主的離開他們,向着那位蘊靈門的年輕師叔祖飛去。

數萬飛劍同時升空,就像是對那位年輕師叔祖的朝拜。

如果說先前的紅菱白芷歸位是一種儀式,那麽這個儀式還是不足以展現出這位年輕師叔祖的強大,那麽此刻這些飛劍升空,就是爲了彌補這位年輕師叔祖的晉升。

飛劍還在不斷升空,由進而遠,越來越多,就好像這位年輕師叔祖要把整個劍氣山河的飛劍全都借來一般。

而事實上,王富強此刻的狀态,此刻的想法,就是這樣。

神界既然要吞噬掉劍氣山河,要清洗掉劍氣山河,那就應該有承受劍氣山河反抗的覺悟。

這就是劍氣山河如今存在的規矩,這就是劍氣山河自己所展現出來的狀态。

王富強是可以借劍,但這些劍畢竟不是他的。

但此刻,王富強卻似乎已經跟劍氣山河完全融爲一體,所以用眼睛可以看到他,但卻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因爲此時此刻,他就是整個劍氣山河,他無處不在。

劍氣山河是有規矩,但這個規矩隻是被神界強行附加在劍氣山河之上,而劍氣山河有自己的意識,也想反抗,隻是卻不能,因爲劍氣山河隻是一個世界,隻是死的東西。

而現在王富強就像是大陣的陣眼,而劍氣山河就是整個大陣,所以王富強就激活了這個大陣,所有存在劍氣山河的東西,都可以跟王富強形成共鳴。

這才是劍氣山河的規矩。

王富強開口道:“你們既然想要劍氣山河,那就給你們,隻是你們有能力承受?”

說完,他手中斷龍刀又一次舉起,朗聲道:“劍來!”

這是劍氣山河,從來都不缺劍。

玄陽宗,所有劍修的飛劍已經離開,所有修士在這一瞬間似乎跟這位師叔祖完全形成了共鳴,似乎他們的一切,都可以完全交給這位蘊靈門的年輕師叔祖。

那些來自元央界的仙人,本不該受到這種召喚,但因爲他們來到了劍氣山河,因爲受到了劍氣山河的規矩影響,所以這一刻,他們就像是被強行融入了劍氣山河,所以他們的一切,似乎也都是劍氣山河的,似乎都要聽從那位蘊靈門年輕師叔祖的召喚。

他們無法反抗,因爲在那種規矩之下,他們隻能臣服,隻能受那位蘊靈門年輕師叔祖的驅使。

往西。南浔秦氏。

所有南浔秦氏子弟的飛劍也跟着離開,不斷升空,向着玄陽宗方向而去,所有修士隻能看着,隻能望着玄陽宗方向,然後漠然低頭。

再往西。蘊靈門,完全是一樣的情況。

北邊。太極門,淩波閣,白煙樓……

無數宗門,隻要有劍修,隻要有劍,在這一次全都離開,全都向着玄陽宗而去。

在山下江湖,不論是散修還是普通人,隻要是有劍,也都全部離開,全部向着玄陽宗的方向而去。

這一日,整個劍氣山河所有的劍,全都向着一個地方飛去,全都去朝拜一個人。

那個地方,就是玄陽宗,那個人,就是蘊靈門那位年輕師叔祖。

無數長劍遮天蔽日,何止萬千。

在南浔秦氏的西邊,一條官道上,此刻正有一男一女兩個少年徒步前行,或許是走了太久,所以他們腳下的鞋子已經破損嚴重,身上的衣服也肮髒不堪,倒是頭發洗得幹淨,臉上也洗得幹淨。

男的叫張劍湖,女的叫阿紫。

他們都是王富強的弟子。

此刻張劍湖突然停下腳步,然後仰頭,看着天上那些飛劍組成的長龍,咽了一口唾沫。

阿紫也跟着擡頭,看着那些飛劍愣愣出神。

然後張劍湖背後那病長劍開始劇烈顫抖。

張劍湖皺了皺眉,說道:“是師父。”

阿紫一愣,面色陡然一變,然後兩人同時祭出本命飛劍。

兩柄飛劍出現之後,先是在兩人身前懸停了一下,似乎有些念念不舍,然後也跟着升空,跟那些飛劍融合在一起,向着玄陽宗的方向而去。

随着飛劍離開,阿紫皺眉道:“現在怎麽辦,我們沒了飛劍,就隻能這樣走到玄陽宗了。”

張劍湖點了點頭,說道:“可如今師父已經開始跟别人打架了,我們要是走到玄陽宗,怕是早就已經打完了。”

阿紫點了點頭,說道:“沒想到師父竟然這麽厲害,可以驅動這麽多飛劍。”

張劍湖傲然道:“那是,你也不想想,咱們師父是誰。”

阿紫撇了撇嘴,說道:“所以我們也不用着急,師父這麽厲害,肯定是沒有人能傷害到他的。”

張劍湖卻搖頭道:“能讓師父動用這樣的力量,就證明對方一定是個很強大的存在,所以我們還是要盡快趕到玄陽宗,就算不能幫上師父,至少也要看看那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

阿紫疑惑道:“可是我們怎麽去?”

張劍湖仰頭看着那些飛劍,似乎想到了什麽辦法,突然眼前一亮,伸手指着上面那些飛劍組成的長龍,說道:“我們也可以跟師父一樣,借劍啊。隻是師父借劍是爲了對敵,我們借劍是爲了趕路。”

“啊!?”阿紫一愣,皺眉道:“這樣能行嗎?”

張劍湖點頭道:“肯定行啊,這些劍現在都是師父的,還不用我們操縱,輕松不少,可不就是一下就到玄陽宗了?而且還能看到師父的戰鬥。”

阿紫點了點頭。

張劍湖直接拉着她,然後兩人就這麽離開地面,在空中翻轉一圈,直接落在那些飛劍組成的長龍之上。

這一日,有兩人禦劍而來。

腳下飛劍千萬把,一男一女,皆是王富強的弟子。

男的叫張劍湖,女的叫阿紫。

……

玄陽宗,王富強手中的斷龍刀終于斬下。

這一刀是向着那位太極門的祖師爺斬下,但那些從四面八方借來的飛劍,卻全都向着那巨大漩渦沖擊而去。

這是劍氣山河的反擊,是劍氣山河所有的劍道傳承,是劍氣山河所有剩下的氣運。

這些氣運,這些傳承,原本是要被那巨大的漩渦一點點吸收,然後轉嫁到神界去。

但因爲王富強,所以這些傳承,這些氣運全都被彙聚起來,一次性沖向神界。

兩種完全不同的方式,對神界來說,也将會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這是劍氣山河的意思,也是王富強的意思。

劍氣山河注定将要徹底消失,将要融入其他世界,将不再有劍氣山河這四個字,至于以後叫什麽,沒有人知道。

這就像是一個人要死了,所以臨死之前的反抗。

這是劍氣山河的最後一擊,這一擊由王富強牽引,攻擊的目标便是整個神族。

這中反擊不可能将神族毀滅,但一定會讓神族承受一些打擊,至于這種打擊有多大,同樣沒有人知道,但這就是劍氣山河,就像是一個人最後的不甘,最後的落幕。

這同樣是劍氣山河的落幕。

壯觀,華麗,同樣隐藏着落寞。

隻是這種落寞,除了那個驅動所有飛劍的王富強,除了劍氣山河本身,沒有人感受得到。

随着無數飛劍不斷湧入,那巨大的漩渦已經開始承受不住,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痕。

形成漩渦的,是無上神兵,而沖向漩渦的,隻是劍氣山河普普通通的飛劍,但此刻,這些飛劍卻要徹底毀了這個神兵,還要通過這個神兵,給神界帶去創傷。

這是螞蟻在反抗大象。

蝼蟻是微不足道,但數萬數十萬聚在一起,還是可以将一頭大象啃食幹淨。

劍氣山河所有的飛劍,就是蝼蟻,那個形成漩渦的神兵,就是大象。

所以漩渦很快消失,大象被啃食幹淨,所有飛劍也一去不返,徹底消失在虛空之中。

劍氣山河已經落幕。

天際之上,奔雷炸響,無數銀蛇飛舞,胡亂沖擊,一道道裂痕憑空出現,整個地面開始搖晃,劇烈顫抖。

劍氣山河開始墜落,所有鏈接劍氣山河的規矩,就像是一道道無形的鐵鏈一般,也在開始斷裂,發出無聲的聲響。

王富強這一劍落下。

将是他這一生最強的一劍,因爲這一劍,隻有一次。

所以那位太極門的祖師爺,就這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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