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
在紅菱的要求下,懸空寺這邊又搬來了幾尊佛像,将原本空蕩蕩的山洞塞得滿滿的。
這些佛像各自戰局着不同的方位,而水池上空的那片星空看起來也顯得沉重了很多。
當晚,冥族直接發動了第二次攻勢,懸空寺僧人和個宗門強者負責抵擋,但很快就被魔族大軍淹沒在懸崖之上,于是王富強開始嘗試啓動大陣,還是紅菱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随着陣法啓動,星空上的那些星辰開始墜落,以此同時,白芷直接先生,藤蔓纏繞着整個山洞,紅菱和王富強則是驅動那些星辰不斷落下,攻擊那些冥族強者。
懸空寺上,周圍那些草木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驅使,竟是開始瘋狂生長,然後将整個懸空寺完全纏繞起來,直接在山崖位置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城牆。
上空,無數飛劍不斷凝聚,然後雨點般落下,将那些魔族大軍直接鎮殺在山崖之上。
看到漫天劍雨成功阻擋住魔族大軍的進攻,所有守護懸空寺的強者都松了一口氣,就算有些能夠避開劍雨的鎮殺,也會被那些藤蔓形成的城牆擋下,最後被各方強者聯手鎮殺。
如此一來,懸空寺這些強者總算是有了一些喘息的機會,最起碼懸空寺不會直接被魔族大軍淹沒。
然而他們并不知道,此刻的王富強,卻臉色蒼白,不僅放了兩碗血,還要驅動大陣攻殺,而且因爲紅菱妖族身份的原因,所以大陣全部由王富強一手操持,她隻是從旁輔助。
此刻,王富強開口問道:“這陣法就沒有增益?”
紅菱點頭道:“有倒是有,但都用在白芷那邊了,這也是爲了将陣法最大化利用。”
王富強點了點頭,看來是指望不上各大宗門的強者了。
紅菱接着道:“你就滿足吧,好在懸空寺這陣法雖然荒廢了數千年,但還能用,而且威力不小,若是換了其他宗門的陣法,根本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就算可以阻擋住魔族大軍,但也絕不可能支撐太久。”
王富強苦澀道:“現在這樣,怕是也支撐不了多久。”
紅菱微微一笑。
王富強所指,當然不是大陣本身,而是他的身體。
白芷這時候笑着道:“你放心吧,菱姐是騙你的,驅動大陣,并不要你一直流血,隻是這第一次啓動,需要的量大一些,往後啓動,可以少一些,甚至完全可以不用。”
王富強愕然,将目光看向紅菱。
紅菱隻是笑,沒有說話。
不說話,自然就是默認了。
王富強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要真如紅菱說的那樣一直放血,他是真扛不住。
紅菱這時候說道:“好了,都别分心,這次冥界那邊明顯動真格的了,今晚怕是一場苦戰,弄不好要守到天命。”
王富強皺眉道:“什麽意思?”
紅菱沒有回答,白芷便道:“白晝冥界的戰力會守到影響,所以應該不會主動攻擊,之前那次攻擊,應該隻是對懸空寺進行試探,今晚這場戰鬥,才是真正的開始。”
王富強點了點頭,不再分心,專心驅動大陣。
就這樣,有了懸空寺的護宗大陣加持,再配合個宗門強者的陣法,所有人愣是堅持了一夜,沒讓冥界大軍進入懸空寺,雖然偶爾會漏掉一些,但都會被個宗門強者聯手鎮殺。
這一戰雖然持續了一整個晚上,但懸空寺這邊的傷亡并沒有白天那一戰多,這就是開啓陣法和不開啓陣法的最大區别。
而經過陣法一晚上的運轉,懸空寺的情況明顯有所變化,很多草木都已經枯萎,按照紅菱的猜測,像這種強度的開啓陣法,懸空寺的陣法最多也就隻能支撐七八天,整個懸空寺的地脈之力就會被消耗殆盡。
也就是說,懸空寺的地脈之力,也隻能幫着他們擋住冥族大軍七八天時間,七八天之後,擺在他們面前的,依舊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繼續守在懸空寺,然後被冥族大軍吞沒,要麽選擇撤離,前往玄陽宗,再借助玄陽宗各大護宗大陣抵擋。
可一旦冥族大軍破開了懸空寺這個口子,整個劍氣山河就等于完全敞開在冥界大軍面前,到時候戰線就會被拉得很長,而被卷入這場戰鬥的,也将不再隻是六宗,山上山下,都得被牽扯進來。
一切都如白芷所說的那般,冥族白晝的時候确實沒有發動大規模的攻勢,但一些試探性的進攻卻不少,有時候一天得有好幾次。
而懸空寺這邊雖然有陣法加持,但也被冥界弄得有些疲憊不堪,晚上要應對冥族大軍進攻,白天還要防備冥族那邊的偷襲。
這些人畢竟不是真神仙,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很多人都被拖垮了,就算是剩下的那些人,也覺得前路一片迷茫,似乎根本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可能,特别是這幾天,懸空寺的護宗大陣已經明顯有所減弱,很多修士都開始跟冥界大軍正面交鋒,一次下來,死掉不少。
一些歌修士甚至都有了逃離的打算,畢竟守護懸空寺,跟他們本就沒有半點關系,隻是蘊靈門那位師叔祖去了一趟他們所在的宗門,然後他們宗門的掌門下了一道命令,他們便不遠萬裏的來到懸空寺,然後拔劍跟這些妖魔鬼怪戰鬥,換做誰,都會有這種心理。
其實這實在是正常不過,這些宗門修士沒有當場崩潰,就已經算是好的了。
王富強自己也知道,這樣的情況根本持續不了多久,先不說懸空寺大陣能不能堅持,各大宗門的強者肯定也支撐不了多久,如今還能夠凝聚在一起,守護懸空寺,隻不過是沒人開先例,一旦有人開了先例,各大宗門必定會人心渙散。
這天中午,王富強在屋子中吃飯,大長老來到門前,行禮道:“小師叔,玄陽宗那邊來人了,說是玄陽宗如今已經容不下再多的百姓,所以來向小師叔拿主意。”
王富強皺着眉頭,然後冷聲道:“這種事情都拿不定主意,他秦嘯天幹什麽吃的?玄陽宗裝不下,就繼續往西邊送不就完了,這種事情也來問我,還跑了這麽遠,是不是閑的?”
這位小師叔突然發火,大長老也有些吃驚,在他的印象中,這位小師叔極少會表現出這樣的情況。不過他很快了然,看來這段時間的戰鬥,這位小師叔确實也憋了不少火。
誰說不是,這樣的打法,也實在太憋屈了。
屋子中,王富強再次開口道:“來的是誰?”
大長老一愣,然後回道:“是秦氏那位大先生。”
王富強皺了皺眉,然後說道:“将他帶來。”
很快,秦氏那位大先生便出現在了院子中,大長老也跟着。
王富強走出屋子,看了這位秦氏的大長老一眼,問道:“玄陽宗如今接待了多少人?”
這位大先生開口回道:“流民将近十萬,還有無數兵卒,江湖散修,将近二十萬了。”
王富強皺了皺眉,問道:“都在玄陽宗?”
這位大先生遲疑了一下,點頭道:“都在玄陽宗。”
王富強問道:“爲什麽不往西邊送?”
這位大先生沒有說話。
王富強眯着雙眼,沉聲道:“秦嘯天難道是害怕這些人往西,會給南浔帶來沖擊,影響到你秦氏的底蘊?”
大長老還是沒有說話,但卻突然擡眼看着王富強。
王富強心中了然,點頭道:“好家夥,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自己的利益,感情老子在這邊累死累活,白瞎了。”
他看着這位秦氏的大先生,開口道:“按照這個意思,那些百姓怕是根本就沒有進入玄陽宗,而是被擋在了玄陽宗之外吧?”
這一下,這位秦氏的大先生咽了一口唾沫。
王富強點頭道:“又他娘的猜對了。”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對着周賢道:“麻煩大長老去一趟玄陽宗,若是秦氏還不願意讓這些百姓進入玄陽宗,誰阻攔就殺誰,不管是秦氏子弟還是秦氏家主,都可殺,出了什麽問題,我擔着。”
這句話出口,秦氏那位大先生眯着雙眼。
大長老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弟子遵命。”
他遲疑的不是王富強的命令,而是他要是走了,王富強身邊就少了一個人守護,而如今懸空寺的情況,這位小師叔身邊能夠用的人手實在太少了。
現如今還留在懸空寺的蘊靈門弟子,除了他跟幾名首座和長老之外,就隻有白衣雪這幾名弟子,其餘的人都被這位小師叔叫下山去幫助懸空寺周邊的百姓去了。
雖說這位小師叔如今已經很強,紅菱白芷也很強,但在這樣大的陣仗下,什麽變故都可能發生。
隻是現在這位小師叔明顯已經生氣了,他自然不敢違被這位小師叔的意思,之前打得過的時候不好違被,如今打不過了,就真的不敢違被了。
随着這位大長老領命而去,院子中就隻剩下王富強和那位秦氏的大先生。
王富強看着他,開口道:“大先生還不走,是想留下來吃飯,還是想幫懸空寺一臂之力?”
這位大先生愕然,然後急忙行禮告辭。
王富強接着道:“回去帶句話給秦嘯天,他最好别有什麽小心思,否則我就算放棄整個劍氣山河,也必然要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這位大先生不敢停留,也跟着離開。
這時候,白衣雪走了進來,行禮道:“師叔祖,方丈讓我來問問,懸空寺的大陣還能堅持幾天?”
王富強一愣,然後說道:“正好我正準備就這件事跟他商議,我自己過去吧,你們這幾天都累得不輕,注意休息。”
說完直接就走出了院子。
白衣雪愣在原地,她倒真沒想到,這位師叔祖竟然會關心他們的身體。
她很快笑着道:“真正要注意休息的,是你才對啊。”
不知爲何,她突然有些懷戀當初一起去各大宗門收債的那些日子了,雖然也很危險,但跟現在比起來,确實是天差地别。
那個時候,這位師叔祖最起碼還會調侃他們,還會跟他們講那些在她看來狗屁不通的大道理,有時候還會吟詩作賦。
那個時候,她一點也不承認這家夥就是他們的師叔祖,在她心裏,他就是個流氓,是個混蛋。
可現在,他不僅不會像以前那樣調侃他們,也不會跟他們講什麽道理,更别說吟詩作賦了。最主要的是,這位師叔祖如今真的像極了師叔祖。
這位師叔祖擔起了師叔祖應該擔起的擔子,每天做着師叔祖應該做的事情,可不知道爲什麽,她就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甯願跟當初在妖族天下的時候,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甯願跟這家夥剛上蘊靈門的時候,甯願聽他說那些混賬話,不管有沒有道理。
隻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終究還是成了她的師叔祖。
她不由得想起這位師叔祖閑暇時說過的一句話,“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人生若隻如初見。該多好……
紅菱走出屋子,剛好看到站在院子中發呆的白衣雪,皺了皺眉。
似乎是發現屋子中還有人,白衣雪很快回過神來,然後看着屋子中的紅菱,心頭頓時有些酸酸的。
她其實挺羨慕紅菱白芷的,雖然隻是妖,但最起碼可以一直跟在這位師叔祖身邊,一刻不離左右。
她對着紅菱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去。
屋子中,紅菱看着白衣雪的背影。
其實她又何嘗不羨慕這個蘊靈門的女弟子,羨慕她跟王富強一樣是人類。
她也突然有些懷戀當初在妖族天下的日子了,那個時候,王富強的身邊,就隻有她,頂多還有一個白芷,可現在倒好,光是他身邊的女人,都可以組成一個劍陣了。
她們羨慕彼此,其實最羨慕的,還是蘊靈門那兩位。
沒有誰規定,妖族就不能動情的。
可有些情感,卻隻能埋在心裏,哪怕是說出來,也隻能帶着玩笑的口吻,調侃的口氣,讓所有人都覺得不是真的。
這才是真的痛苦。
懸空寺大殿,老方丈親自出門迎接,然後讓王富強先進入大殿,他才跟上。
走入大殿之後,這位老方丈并沒有說話,而是等着王富強先說。
王富強坐下後,直接道:“老方丈也看出來了,如今懸空寺的陣法已經支撐不了多久,頂多再開啓一次,我們怕是都得撤離了。”
老方丈一愣,低聲道:“這麽快。”
王富強接着道:“根據玄陽宗那邊傳來的情況,懸空寺周邊的百姓基本上都已經被遷移到玄陽宗以西,所以老方丈不用擔心了。”
老方丈點了點頭,說道:“可這個口子一旦打開……”
王富強點頭道:“後果是很嚴重,可這個口子其實早就已經打開了,我們隻不過是堵上了一段時間而已。”
老方丈點了點頭,問道:“如何撤離?”
王富強直接道:“冥界那邊今晚應該還會發動進攻,守住今晚,明天一早全部撤離,往玄陽宗方向走,但沿途要還是要留下一些人阻攔,個宗門的陣法可以利用一下,能多阻攔一天是一天。到了玄陽宗之後,我會聯合整個劍氣山河的山上勢力,以玄陽宗爲起點,在劍氣山河鋪開一條戰線,但這條戰線肯定也支撐不了多久,隻是給山下那些人争取一些時間,也給後方的山上勢力争取一些時間,該修繕的修繕,該改進的改進。”
他思索了一下,接着道:“所以應該會一直退到蘊靈門所處的位置,也就是半個劍氣山河,至于能不能在蘊靈門之前将冥族大軍全部擊潰,還得看天意。”
老方丈點了點頭:“阿彌陀佛,一切聽從王仙師安排便是,如今懸空寺已不複存在,明日老衲就做這劍氣山河的第一道屏障吧。”
王富強一愣,剛準備開口,老方丈便說道:“我作爲懸空寺的主持,這是老衲自己的選擇,也是老衲畢生的宿命,王仙師不必勸說。”
王富強點了點頭,說道:“既然老方丈意已決,在下也不好多說什麽,但我可以保證,懸空寺僧人,今後不論是在劍氣山河也好,在元央界也罷,隻要我王富強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他們被人欺辱。”
老方丈微微一笑,合十道:“如此,老衲先謝過王仙師了。”
王富強搖了搖頭,說道:“慚愧,方丈就莫要折煞我了。”
老方丈不再言語,兩人就這麽坐着又聊了一會,大緻都是一些撤退的安排,然後便各自散去。
當晚,冥族那邊一如既往的發動攻勢,前仆後繼,直到天亮才退去。
懸空寺這邊,所有人精疲力盡,但卻已經開始陸續撤出懸空寺,至于那位老方丈,則是留了下來,跟他一起留下來的,還有不少懸空寺高僧,至于懸空寺剩下的很多僧人,則是被這位老方丈嚴令離去,否則留下來的人隻會更多。
對于懸空寺這些僧人的選擇,王富強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離開懸空寺的時候,雙手合十,對着一尊大佛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