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讓蒼天都害怕的男人

對于王富強提出的要求，大長老周賢也并沒有多想，反正這段時間這位小師叔沒少跟他過招，一次又一次，越挫越勇，哪怕傷勢再重，也不帶怕的，讓他越發佩服這位小師叔的毅力。

抛開谪仙人的身份不說，一般人要是能有這毅力，要是也能吃下這份苦，就算再平庸，就算再沒有天賦，成就必然也不會低。

作爲修行了幾百年的一名修士，他無比清楚，天賦确實能讓一個人在修行路上走得更快，但也僅是更快而已。要想在這天路上走得更遠，是需要堅持不懈的努力的，這世上從來都不缺天才，缺的是不怕苦不怕痛的大毅力者。

蘊靈門那些個弟子也身受這位師叔祖的影響，在修行這件事上是真不敢有任何耽擱。

身爲谪仙人的師叔祖尚且如此努力，他們還有什麽理由懈怠懶惰？

這一次王富強并沒有受傷，畢竟他主要的目的不是要跟大長老打架，而是心中有些疑惑想跟這位大長老探讨，畢竟不管怎麽說，這位大長老也是修行了數百載的人物，在很多事情上有着自己獨到的簡介，特别在修行這件事上，肯定是有着一些話語權的。

斷崖山演武場上，兩人相互遞出一劍之後，便開始盤膝坐下，就這麽相對而坐，就修行之事進行了一番探讨。

演武場周圍，很快聚集了無數人，有蘊靈門弟子，也有斷崖山弟子，甚至還有很多斷崖山長老，都在認真聆聽這兩位對修行的探讨，一個個屏息凝神，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錯過。

既然是王富強提出來的，自然由王富強先發問。

所以坐下之後，王富強直接道：“之前我一直覺得修心修力，就一定能走得最遠，但近來發現修力簡單，修心卻很難，所以修行中，如何才能問心無愧？”

大長老皺着眉頭，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思索。

礙于輩分，礙于王富強的身份，他真端不起長輩教導晚輩的架子，更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一旦給了這位小師叔錯誤的教導，那是要出大事的。

許久後，大長老開口道：“不可能真的問心無愧，多多少少總是有些遺憾的，所以在面對一些選擇的時候，選一種自己認爲值得的，也算是順乎本心了。很多時候，有選擇，總比沒得選擇要好很多。”

王富強點了點頭，繼續問道：“若一個人，身邊有一些朋友，或是一些親人，被另一些人殺了，這人原本是要報仇的，可最後發現自己需要那些人的幫助，一旦殺了這些人，不僅自己會死，還有很多人會死，那他該如何選擇，是繼續報仇，以慰那些親人的英靈，還是放下仇恨，放過被人，也放過自己？”

大長老眉頭微微皺起，這一次還是沒有回答，而是不停重複王富強話中的意思。

許久後，他搖頭道：“這個問題，别人不能回答，也不能因爲别人的回答而左右自己的決定，因爲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每個人修行的初衷也都不同，這話若問佛門衆人，自然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雲雲，沒有錯，但也不見得對，隻是這本身就是他們修行的初心。若問魔道衆人，自然是‘殺之後快，快意恩仇’等等，不對，但也沒錯，因爲這就是他們的本心……不同的人，不同的選擇，截然相反，但對他們的修行而言，卻并沒有影響，因爲他們做到了問心無愧，做到了順乎本心……”

王富強聽完之後，皺起眉頭。

這句話，他聽得明白，但他卻理解不了。

順乎本心，自己的本心是什麽？

至今爲止，王富強都不知道。

一覺醒來，就到了另一個時代，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連情況都沒弄清楚，談什麽本心，講什麽信仰？

所以王富強覺得自己必須要好好捋一捋。

首先，自己醒來，第一個考慮的肯定是要活下去，這沒錯，人之常情，世人皆貪生怕死，所以聖人也會說好死不如賴活着。

其次，自己遇上狐村那群妖怪，他們救下自己，傳自己秘法，教自己學會生存。

自己将他們當成親人，他們被人殺了，自己爲他們報仇，情理之中，也沒有錯。

所以這筆賬，得算在玄陽宗頭上，是沒有問題的。

自己進入劍氣山河之後，一直也沒有忘記，但因爲差距太大，而且因爲季長河的緣故，自己不僅不能直接找玄陽宗報仇，還得躲着玄陽宗，這是實力本身的差距，也沒有錯。

如今因爲輪回之劫的原因，他需要離開劍氣山河，因爲隻有離開劍氣山河，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可能，而要離開劍氣山河，就需要整合六宗，就需要玄陽宗的幫助。需要玄陽宗，就得放下仇恨，否則就達不到整合六宗的目的，問題就出在這裏。

可王富強發現不論怎麽選擇，都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都無法達到所謂的順乎本心。

本心？什麽是本心？

仇要報，劍氣山河也要離開。

這才是王富強的本心。

可很多事情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王富強不由得苦澀一笑，有選擇總比沒有選擇好，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所以心中才會出現那麽一個東西，左右自己的選擇，阻礙自己的修行？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心魔？

他看着大長老，問道：“若是大長老，大長老會怎麽選？”

大長老直接回道：“什麽對我有利，我就會選什麽，既然選擇了修行，有些東西，有些情感，還是要放下和舍棄的，所以才說大道無情。”

王富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放下就等于放棄，放棄就有不甘，就有遺憾，那與山下俗人有有何區别？又如何能夠超脫？不能超脫，又如何成仙？”

大長老一愣，所有人都是一愣，全都看着王富強。

王富強搖了搖頭，繼續道：“若真是如此，修行的意義何在？證了道成了仙，卻滿心遺憾，豈不痛苦？既然走了這條路，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王富強突然站起來，五把飛劍一下沖出，圍繞着他身體飛速盤旋着，他微微仰頭，仰視着前方蒼穹，朗聲道：“仇我要報，天道規矩我要破。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既然踏上了修行，沒理由活得這麽憋屈，這就是我的本心，這就是我的選擇，神仙難擋，規矩不可縛，神若擋我，我便弑神，天若阻我，我便将這蒼穹捅出一個窟窿。”

天際之上，雲海翻湧，雷聲轟鳴。

舉頭三尺有神明？

有本事你就現身。

谪仙？

王富強從未覺得自己是什麽谪仙，但既然睡了幾萬年才醒來，既然踏上了修行這樣一條路，就應該活得潇灑惬意，這樣擔心，那樣害怕，豈不是對不起自己那幾萬年的沉睡？

做不做的到，總得做了再說，至少心氣不能輸。

王富強說完，五把飛劍直接沖天而起，瞬間沒入雲海之中。

翻滾的雲海瞬間平靜，轟鳴的雷聲也瞬間戛然而止。

場地上，所有人瞪大雙眼，吞咽着唾沫，簡直震撼得無以複加。

原來有些人，是蒼天都害怕的。

王富強收回五把飛劍，天地再次恢複清明。

每個人都覺得，這一刻的萬富強，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

大長老有些愕然，然後微微一笑，有些苦澀。

王富強所說，所展現的那種心氣，他當然知道，但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否則劍氣山河何至于這麽多年都沒人達到地仙。

天道之下，鎮壓一切，萬物生靈，皆無法反抗，不能反抗，所以才有“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的說法。

王富強走向斷崖山那位少年修士，笑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這少年本就震驚在先前那種情景中，此刻王富強突然問話，一時間有些愣神，好在這位大神仙問的并不是什麽高深問題，隻是自己的名字而已，所以他急忙回道：“譚樹。”

王富強點了點頭，問道：“願意跟我到蘊靈門修行嗎？”

“啊！？”譚樹一愣。

所有人聽到王富強的話，全都将目光看過來，滿是羨慕的看着這個少年劍修。

去蘊靈門修行，還是被蘊靈門的老祖看上，這是何等的榮幸，是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誰知譚樹震驚過後，思索了一下，搖頭道：“我還是想留在斷崖山。”

王富強一愣，還真沒想到這小子會拒絕，不過又似乎這樣才是正常的，所以笑着道：“也好，其實在哪修行都是一樣，關鍵是看你怎麽想。”

譚樹急忙點頭道：“上仙的教誨，我記下了。”

王富強微微一笑，然後領着蘊靈門那些人，跟斷崖山老掌門告辭之後，就此離去。

斷崖山這邊，所有人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确定這些蘊靈門的神仙們離開之後，全都圍了上來，将那個叫譚樹的年輕劍修圍在中央。

有人問道：“你說你傻不傻啊，那可是蘊靈門哎，是六宗之一，而且聽說如今不論是懸空寺，太極門還是白煙樓，都已經宣布加入到蘊靈門了，如今整個劍氣山河，真正的六宗之首，那可是蘊靈門，或者說已經沒有什麽六宗了。蘊靈門的老祖親自邀請你去蘊靈門修行，你怎麽就拒絕了呢？”

譚樹撓了撓頭，有些憨憨傻傻的問道：“我現在後悔是不是來不及了？”

衆人愕然。

譚樹接着道：“那幹嘛要後悔呢？而且我确實覺得斷崖山挺好的，有這麽多長輩，有這麽多師兄，我要是去了蘊靈門，又得從新認識新的師兄師姐們，不是浪費時間嘛，還不如在斷崖山安心修行。”

斷崖山那些長輩都點了點頭。

反正不管怎樣，譚樹在斷崖山的地位肯定會高出很多，也會受到斷崖山的重視。

斷崖山東面，白龍澗。

如今鐵索橋已經恢複，王富強此刻就站在鐵索橋之上，雙手掐了一個印結，然後飛劍九百裏便直接向着白龍澗中落去。

随着飛劍落下，頓時有一陣陰風自深澗中沖出，接着一頭龐然大物憑空出現。

這頭怪魚出現之後，懸停在王富強對面數丈開外，用濃重的嗓音道：“小妖見過上仙。”

王富強點了點頭，笑着道：“看來你這段時間确實沒傷人，繼續保持。”

這怪魚連忙道：“上仙教誨，小妖絕不敢忘！”

王富強點了點頭，然後揮了揮手，這大妖便緩緩沉下白龍澗，很快就沒了蹤迹。

王富強走過白龍澗，心情不錯。

這頭大妖身上已經沒了當初那種惡氣，反而多了一絲祥光，想必這段時間确實做了不少好事。

除此之外，王富強覺得挺有意思。

都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可人們又何曾知道，天地對于衆生向來都是平等的，妖行善，便有祥光籠罩，有功德傍身，人作惡，同樣有因果報應相伴。

蒼天有眼還是無眼呢？

若有，爲何好人往往沒有好報？若沒有，又爲何好像什麽事都在掌控之中，萬物都在規矩之下？

王富強突然覺得這個問題真不能深思，否則妖族那些妖怪豈不是就能扯到報應之上，劍氣山河的輪回之劫也是一樣的道理？

山上修士修行是逆天而行，可山下凡人又因爲什麽而遭這無妄之災？

王富強有時候會想，妖族天下的劫難是劍氣山河造成的，那麽劍氣山河的劫難，是不是也跟元央界有關？

隻可惜如今整個劍氣山河除了季長河，就沒人去過元央界，這個猜想自然就得不到證明。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因爲王富強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離開劍氣山河，隻要進入元央界，一切自然都能得到證明。

因爲之前在斷崖山突然的感悟，讓王富強的心性突然得到一種相當于升華的變化，如今他看待一些事物已經清晰了很多，但劍氣山河之間存在的規矩，還是讓他無法看透。

現在王富強已經下定決心，要找玄陽宗複仇，這件事其實一開始就沒有什麽緩和的餘地，隻是王富強自己局限了。

玄陽宗因爲季長河的存在，根本不可能跟蘊靈門合并，他跟季長河兩位谪仙人之間，也早晚都會有一戰，因爲隻有一個人能代表着劍氣山河進入元央界，這一點，之前那位老前輩也已經說過。

所以他跟季長河，必有一戰，也必然有一人要死。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大道之争。

他要殺季長河，季長河也要殺他，所以兩人之間，絕不可能有緩和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麽跟玄陽宗這一戰，遲早都要發生的，如今正好借着五宗之力，對玄陽宗發動讨伐，否則一旦晚了，鬼知道又會出什麽樣的事情。

而且按照王富強的猜想，如今季長河應該還沒發現那位老前輩已經離開，否則也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弄出這麽大動靜而不爲所動，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打玄陽宗一個措手不及。

否則一旦給這位長河仙人發現端倪，到時候措手不及的就是自己了。

而且五宗之間，如今雖然宣布投入蘊靈門門下，但并非是他們所願，隻是在輪回之劫的威脅之下，沒辦法才做出這個選擇，時間久了，肯定就會出現問題，正好可以這個時候動用五宗的力量，不管自己是出于什麽原因，五宗都隻能答應。

根據王富強推算，加上如今對各宗的底蘊有了一些了解，五宗聯手，再加上那些個二流宗門，就算不能殺了季長河，也必定能将季長河逼得離開劍氣山河，到時候正好趁機對玄陽宗進行打壓，收攏也好，鎮殺也罷，都不是什麽難事。

隻有那樣，劍氣山河的修真界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統一，至于能不能達到元央界那邊要求的标準，鬼才知道。

除此之外，還需要盡快提升自身修爲，看看有沒有别的方法可以離開劍氣山河。

在這個強者爲尊的時代，隻有自己足夠強，才是硬道理。

所以接下來的路程，王富強沒有任何停留，一路往蘊靈門趕，當然，還是沒有選擇動用靈舟飛劍。

既然已經确定非打不可，那麽就更加要節省了。

讓王富強沒想到的是他還沒回到蘊靈門，季長河就帶着玄陽宗弟子出現了。

是實在無法忍受王富強繼續做大下去，還是已經知道那位老前輩離開了劍氣山河，王富強不知道，但季長河來勢洶洶，一副要拼命的架勢，讓王富強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若是在蘊靈門，王富強可以接着蘊靈門的底蘊應對，而且蘊靈門有那麽多強者，可此刻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身邊除了一位外門大長老，根本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強者，而對方除了已經地仙級别的季長河，還有數十名實力不俗的玄陽宗強者，不論怎麽看，他們都沒有一點勝算。

王富強心若死灰。

季長河既然出手，必然是做足了準備的，以自己如今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是季長河的對手，所以不論怎麽看，自己似乎都隻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