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生來即是仙

密林深處，寒風凜冽，光線昏沉。

李繼開左手提着長劍，抱着右手的手臂，不停向前奔跑，還要時不時的回頭去看那位老乞丐有沒有追來。

先是跟王富強的戰鬥本就受了傷，最後又給那老乞丐一劍，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傷勢極重，禦劍已經沒有可能。

他此刻心中并沒有任何想法，隻想着能趕緊回到玄陽宗。

以前跟着師尊，不知道什麽是危險，也正因爲一直跟着劍氣山河最高峰的長河仙人，所以他一直以來都不怎麽看得起劍氣山河這些人的。因爲師尊說過，他是有機會成爲第一個離開劍氣山河的人。

這一戰，讓他真正意識到了什麽是危險，意識到了就算在劍氣山河，沒有師尊的庇護，他根本就算不上什麽強者。

就在剛才，他就與死神擦肩而過，隻要他晚一步求饒，必然就會被王富強斬殺，隻要他晚走一步，必然就會被那個老乞丐鎮殺，隻要那老乞丐的最後一集再往左偏那麽一點點，他就必死無疑。

他卻不知道，他自認爲的運氣，其實還是來自自家師尊的庇護，來自那位老乞丐的手下留情。

在戰場的草地上，此刻躺着七個玄陽宗長老。

這七個人，不論身份地位，在整個劍氣山河都能排得上名号的人，此刻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富強躺在草地中，感覺自己離死也不遠，那種身體的疲憊，簡直比任何一次都要嚴重，可上一次的那種感覺再次出現了，腦海中清明得不像話，以至于讓他覺得整個腦袋都要炸開一般。

身體上的疼痛就已經到了極限了，但此刻卻不及大腦中疼痛的萬分之一，所以他隻能抱着腦袋，渾身不停顫抖，臉色蒼白，身上的衣衫更是完全被汗水打濕。

舒秀秀原本就擔心他，所以出現在他身邊，想要将他扶起，卻看到了這一幕，頓時吓得臉色蒼白，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傲氣該走過來，眉頭緊皺，似乎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公子，還好吧？”

老乞丐開口問道。

王富強沒有回答，依舊抱着腦袋，甚至于不停的砸着地面，砰砰作響。

這一下，可真把兩人吓得不輕。

這要是單純的受傷，絕不至于表現出這樣的舉動，所以自然不是因爲傷勢的問題。

王富強沒戴過緊箍咒，不知道是個什麽感覺，但他此刻的感覺，就像是被人套上緊箍咒，還不停念咒的情形是一樣的，那種感覺，真的可以讓人發瘋。

舒秀秀突然道：“該不會入魔吧？”

舒秀秀這麽一說，老乞丐不由得皺起眉頭，死死的盯着地上已經開始不停翻滾的王富強，然後搖了搖頭，說道：“看起來不像。”

舒秀秀看着痛苦至極的王富強，滿臉擔憂的問道：“沒有沒有什麽辦法？”

老乞丐說道：“隻能将他敲暈。”

說完，直接就向着王富強走了上去，一掌拍下，幹脆利落，毫不脫離帶水。

然而下一刻，他卻整個愣住了。

因爲他這一下雖然下手不重，但确實足以将任何一名強者震暈，但對這個叫王富強的家夥，卻根本毫無用處。

老乞丐眉頭一皺，揚起手，又是一下，這一下，他下手明顯重了很多，可情況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王富強根本就沒有暈過去，依舊在地上不停翻滾，但弧度似乎已經沒有那麽大。

老乞丐這下是真的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而就在他疑惑的時候，王富強卻大喊道：“再來！”

“啊？！”

老乞丐一愣。

王富強咆哮道：“打我！”

老乞丐活了幾百年，還真第一次遇上這樣的要求，一時間真不知該不該答應。

先前他打得确實毫不猶豫，可現在王富強要求他打，他反倒有些猶豫了。

王富強一下從地上跳起來，直接站在他面前，還将腦袋湊了過來，冷聲道：“快點。”

老乞丐無奈，揚起手，一掌拍在王富強後腦勺之上，力道很大，直接将王富強整個打得摔在地上，卷起漫天的塵埃。

任何人挨了這一麽一下，就算不死，怕是也得當場昏迷，但王富強就像完全沒什麽影響，又一下自地上跳起來，開口道：“繼續。”

老乞丐似乎覺得反正怎麽打王富強也不會死，就徹底放開了，毫不猶豫，又是一掌劈下，這一次力量又重了很多。

王富強臉色已經蒼白得幾乎透明，身上的汗水混着泥土，變得狼狽至極，但還是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

就這樣，王富強每次站起，就會被老乞丐一掌打得摔在地上，然後很快就會再次站起，看得一旁的舒秀秀瞪大雙眼，一臉錯愕。

這還是人嗎？

終于，王富強不知挨了老乞丐多少下重擊，終于躺在地上，不動了。

老乞丐看着王富強沒有再站起，舉着已經酸痛的手臂，一臉茫然。

該不會真的打死了吧？

看着一動不動的王富強，舒秀秀急忙走了上來。

就這時候，王富強的身體突然一陣抽搐，然後整個人翻了過來，大口喘息。

  看到王富強沒死，兩人都松了一口氣，幾乎是同時軟到在地。

許久後，王富強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臉色也漸漸恢複血色。

他雙眼盯着天空，幽幽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一覺九萬年，生來即是仙。”

聽到王富強說了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兩人都同時皺起眉頭。

王富強卻繼續道：“什麽天地，什麽乾坤，什麽輪回，我即天地，即乾坤，即輪回……”

他一連串說了一大堆，斷斷續續，莫名其妙。

老乞丐皺眉道：“莫不是打壞了腦子，瘋了？”

王富強卻突然從地上坐起來，瞪眼道：“你他娘才壞了腦子。”

老乞丐松了一口氣，說道：“還好，沒瘋。”

王富強繼續道：“都殺了這麽多，爲啥偏偏放了他？”

老乞丐一愣，然後解釋道：“這些人雖然地位都不低，但也隻是玄陽宗長老，但李繼開畢竟是長河仙人的弟子，萬一死在這裏，終歸不是好事。”

王富強皺眉道：“你這麽怕季長河？”

老乞丐笑着道：“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是沒這個必要，若是李繼開死在這裏，長河仙人要算賬，找的科不僅僅隻是我，還有蘊靈門。”

王富強皺眉道：“所以這也是王靜玄那老王八蛋的意思？”

老乞丐點了點頭。

王富強呵呵一笑，從地上站起來，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低聲咒罵道：“真他娘的舒服。”

他此刻的感覺，确實很舒服，那種感覺，簡直前所未有的輕松，就像一個身心疲憊的人，直接躺在美人懷中。

舒秀秀皺眉道：“受虐狂？”

王富強瞪了她一眼，開口道：“你懂個屁。老子現在的狀态，别說一個小劍神，就算是長河仙人站在這裏，也敢給他一劍。”

舒秀秀撇嘴道：“你之前也敢。”

萬富強一愣，點頭道：“話是這麽說，但情況不一樣。算了，反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是好事。比如……”

他擡眼看了天空一眼，然後伸出一隻手，輕輕旋轉，然後天上的雲層竟是也跟着旋轉起來，竟是在天際之上形成了一個漩渦。

别說舒秀秀，就連老乞丐都瞪大了雙眼，滿是難以置信的看着王富強。

王富強笑着道：“其實沒什麽奇怪的，隻是看到了一些規矩而已，說到底，劍氣山河還是太小了，比瑤族天下還小，所以規矩也小。”

老乞丐問道：“就能操縱雲層？”

王富強搖頭道：“應該不止吧。”

說完，他擡手輕輕一揮，有風起，吹拂着滿地枯草不停晃動，一浪接一浪不斷蔓延。

王富強打了一個響指，風停，那些草浪也跟着停住，是完完全全的停住，就像是凝固住了一般，隻是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多久，所以看起來像是一種錯覺。

但這就足以讓人吃驚了，特别是那位老乞丐，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震撼的問道：“怎麽做到的？”

王富強随口道：“時間。”

他笑着道：“所以我的飛劍會更快。”

老乞丐點了點頭，依舊一臉震撼的表情。

王富強的這種能力，雖然看似微弱，但若真在對戰的時候使出來，絕對能取到意想不到的後果。

王富強接着道：“我現在終于知道，他們爲什麽都說我能離開劍氣山河了，因爲時間和空間，本就是差不多的意思，隻可惜以我現在的理解，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不過今後也總算知道該怎麽修行了。”

舒秀秀随口問道：“怎麽修行？”

王富強直接道：“挨打。”

舒秀秀本就是随口疑問，但聽到這個回答，還是一臉的錯愕。

王富強一本正經的道：“這是實話，我腦海中有很多東西，需要一次次突破極限，才能激發，比如剛才這種力量，就是剛才被打出來的。”

他咧嘴笑道：“所以隻要打不死我，我被打得越狠，傷得越重，就越厲害。”

他苦澀一笑，尴尬道：“這設定，我特麽也是呵呵了，你說的還真沒錯，就是受虐狂嘛。”

他很快就接着道：“當然，現在肯定不行，再打，就真打死了。”

王富強一擡手，五柄飛劍帶起五道顔色不同的流光，直接消失在他身體周圍，然後再次擡手，那半截繡刀也飛了回來，被王富強收進儲物袋中。

就他現在的情況，走路都勉強，就别說扛着半截繡刀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王富強看着那些玄陽宗長老的屍體，一步步走了過去，然後開始翻騰，最後一個不落的将這些長老的儲物袋全部找出來，收入囊中。

看到王富強将這些人儲物袋全部收起，似乎才回過神來，皺眉道：“一個人全占，不好吧？”

王富強看着他，呵呵笑道：“你先前怎麽不取，我取回來你就向我伸手，哪有這樣的好事。”

老乞丐瞪眼道：“人都是我殺的好不。”

王富強點頭道：“還是我引來的呢。”

老乞丐瞪大雙眼，無言以對。

王富強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就這麽躺了下去，說道：“我睡一會。”

兩人都沒有說話，舒秀秀走到他身邊坐下，然後将他的頭抱起，放在她的大腿上。

王富強說睡就睡。

老乞丐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又看了周圍那些屍體一眼，似乎覺得有些礙眼，一擡手，所有屍體頓時華爲飛灰，煙消雲散……

王富強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多了很多人，确切的說不是人，而是一群妖魔鬼怪，所以他以爲自己是做夢。

舒秀秀柔聲道：“醒了？”

王富強有些疑惑的點了點頭，然後坐了起來，四下看了一眼，确定自己不是做夢，周圍問道：“這是……”

老乞丐這時候開口道：“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 王掌門的安排。”

王富強吃驚道：“這位王掌門還真是不挑食，什麽都往旗下收啊。”

老乞丐開口道：“很多時候，他們比人更值得信任。”

王富強點了點頭。

興許是被王富強靠得太久，舒秀秀的腿應該是有些麻了，所以此刻正輕輕的用拳頭敲擊着。

王富強起身問道：“這次之後，玄陽宗還會不會出手？”

老乞丐搖頭道：“不好說。”

王富強皺眉道：“所以它們這是要一直跟着我回到蘊靈門？”

老乞丐點了點頭，說道：“不過除了我，它們都會在暗中，不會露面。”

王富強點了點頭，說道：“那走吧。”

舒秀秀有些爲難道：“腿有些麻了。”

王富強一愣，然後蹲下道：“我背你。”

舒秀秀皺眉道：“你的傷……”

王富強搖頭道：“沒事。”

然後王富強背着舒秀秀，繼續往東而去，那些妖魔鬼怪們則是瞬間消失，隻有老乞丐跟在後面，手中已經沒了竹竿。

王富強一邊走一邊道：“一會找個地方，把你身上的衣服換了，扮什麽不好，扮個瞎眼乞丐，關鍵還他娘的不像，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老乞丐有些尴尬。

王富強繼續問道：“你真的跟王靜玄打過架？”

老乞丐一愣，點了點頭。

王富強好奇道：“誰赢了？”

老乞丐白眼道：“多此一問。”

王富強點了點頭，“也對。”

老乞丐接着道：“當然，也沒輸得那麽慘。”

王富強佩服道：“厲害！”

老乞丐一臉傲然。

王富強接着道：“輸了都能說得這麽驕傲，确實厲害。”

老乞丐又有些尴尬了。

王富強又問了一些事情，這一次，老乞丐幹脆就不回答了。

就這樣，三人一路往東而去，北邊蘊靈門，南邊玄陽宗，再往東走，就是懸空寺了。

蘊靈門作爲劍氣山河最高的宗門，占地自然是最好，所以正好處在劍氣山河的正中央。蘊靈門南邊，是眠江，在蘊靈門西邊，是雲河，北邊是焚齊江，所以蘊靈門正好處于三江交彙之地。

傳聞眠江能直達冥界，而焚齊江則是連接這界河，雲河直到元央。

界河王富強已經見識過，也确實直到妖族天下，至于眠江是不是真的直達冥界，就不得而知了。

但劍氣山河有個說法，說是懸空寺就在冥界與劍氣山河的交界，也正是有懸空寺的存在，所以冥界那些妖魔鬼怪才沒有進入劍氣山河，或許是真的，但肯定有着很大的水分。

但不論真假，懸空寺在劍氣山河的名聲一直都很好，而且從不參與任何宗門争鬥，隻是守着山門，講經說法，度化世人，所以懸空寺的高僧在劍氣山河行走，一般很少有人會将他們稱之爲上仙、仙人，而更喜歡稱呼法師。

所以說起來，懸空寺算是整個劍氣山河六宗之中最接近凡俗的宗門，不像其他宗門那樣高來高去，幾乎不跟俗世有什麽牽扯，一心隻想着大道長生。

原本在王富強的計劃中，是打算有機會去懸空寺看一看的，但如今隻能打消這個計劃了，不過王富強還是期待此行能夠遇上懸空寺的一兩位高僧，看看是否真如傳聞中那般平易近人。

三人沿着眠江而行，一路上該收債收債，該除妖除妖，一直到離開玄陽宗地界，玄陽宗也沒有再出手，多多少少還是讓王富強松了一口氣，所以進入懸空寺地界之後，走得就相對輕松很多。

六大宗門之中，懸空寺對于自己這個谪仙人，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什麽很強烈的欲望，當初去蘊靈門，也隻是派了一個老和尚前往，聽說隻跟王靜玄喝了一杯茶，談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裏裏外外，都顯得與世無争，王富強覺得這樣的一個宗門，應該是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進入懸空寺地界之後，就要折道往北，畢竟蘊靈門的附屬勢力也隻在蘊靈門的實力範圍，就算一些會延伸到其他勢力去，也不會離得太遠。

往北就需要度過岷江，因爲眠江不可渡船，所以隻能選擇靈舟或者禦劍，因爲沒有靈舟，所以隻能禦劍，但讓王富強沒想到的是，竟然還真有人查禦劍資格證這種事情。

所以此刻他就被幾名修士攔着，要他拿出所謂的資格證，讓王富強有種罵娘的沖動。